15、14 云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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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思追站在门中，听到蓝景仪关好房门的声音，才慢慢的走进屋。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又立即坐了起来。张张口想和温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说起。
“阿苑，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温宁见蓝思追坐卧不宁，先开口道。
“宁叔叔，我们要不要重建温家？”蓝思追问道。
“阿苑是如何想呢？”温宁反问。
“我不知道，我现在很迷茫。”蓝思追回答。
“为何迷茫？”
“温家现在还活着的应该就只剩我了。按道理我应该背负着重建温家的责任。含光君也好景仪也好，这些年来蓝家的人都是我最亲的人，也待我很好。但同时蓝家也算参与了射日之征和围剿乱葬岗，与我又算是仇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何抉择。”说着，蓝思追哭了出来，两代人的恩怨同时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想恨蓝家，也舍不得蓝家，但是温家人的身份又似乎在怂恿他放弃过去的一切。
温宁抱住蓝思追，抚摸着他的头，安抚着说：“阿苑，射日之征的事本来就无法说清谁对谁错。温家确实曾经做过很多不义之事，被灭门也是迟早的事。阿姐曾经说过，温家做的事不代表我们做的事，温家造的孽不代表要我们来扛。这都不是你要扛的事情。做你想做的，在乎你所在乎的，守护你最重要的就好。是蓝愿还是温苑都在于你自己的决定，只要你的决定我都支持。我只想阿苑能做一个快乐的阿苑，好好的活下去。”
蓝思追抬起头，对上温宁的眼睛，虽然凶尸的眼睛没有一丝生气，却似乎传达出某一种坚定。温宁帮蓝思追擦干净眼泪，哄着他睡觉去了。
蓝思追的脑中一直回响温宁那句“想做的……在乎的……最重要的……”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白色的团子在翠绿的草地上跳跃着，柔柔的，软软的，十分可爱。蓝思追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含光君养兔子的地方。儿时起，含光君就一直带他到这里玩，偶尔还会把他放在兔子堆中。兔子们都不怕他，在他身上跑来跑去，有的还会人立起来抱住他的袖子。有时蓝思追还会抱起一只，用自己的额头蹭蹭兔子的头，不停抖动的胡子蹭着脸上很痒，却也很舒服。蓝思追不禁蹲下，去抚摸兔子的头，才发现自己的手如同虚无。原来他所处的地方并非真实，也许只是他的梦境。如同他所料，两个小孩子一人拿了一根小竹竿当做竹马乘骑而来。
“月光光，照大地，捡根竹竿当马骑，一二三，三二一，竹马驮我回家去。回家喽……”小蓝景仪在草地上乱跑，吓的小白兔们四下逃散。
“景仪，慢一点，你会踩到兔子们的。”小蓝思追阻止道。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家规为何物。
蓝思追看着眼前的孩子们，那是泽芜君把蓝景仪交给含光君照看不久的事情。蓝景仪是个自来熟，很快就跟蓝思追玩开了。也是从那时起，他们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一起起床，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休息。一年之中他们不在一起的日子反而是屈指可数。
眼前的画面陡变，两个孩子身着蓝家的校服，风姿翩翩的向寝室走去，蓝景仪抱着好大一叠的书。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
“思追啊，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考评了！”蓝景仪道。
“景仪，不用紧张的，正常发挥就好，不要太在意结果。”蓝思追安慰道。
“那怎么行，既然大家都说咱们是小双璧，思追这么优秀，我怎么也不能给思追丢脸才是。”蓝景仪回应道。
画面之外的蓝思追静静走近蓝景仪，和画面之中的蓝思追同时说着一句一样的话，“景仪，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画面再次变换，是前不久大家从乱葬岗逃出来在莲花坞的情景。蓝思追深深的记得蓝景仪说过的每一句话。“那我保全你！”蓝思追看着蓝景仪坚定的目光，脸上荡漾着甜甜的笑容。虽然不知道蓝景仪哪里来的自信，亦或是蓝景仪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多么的严重，蓝思追的心中却依旧很踏实。
画面崩碎，美好的记忆显现在碎片之上，直到最后全部掉落。眼前是对峙的两方，一边是杀气腾腾的众仙门，另一边是含光君和魏前辈挡在重伤的自己前面。
“他已废去修为，你们又何苦相逼！”含光君手持避尘，护着身后的蓝思追。
“含光君，我们知道你养了他十几年，把他当儿子养。你不舍我们可以理解。但是温家人就是温家人，一人都不能留。”一名修士喊道。
“你算了吧！当初他还只不过是个两岁的孩子，他没有伤害过你们任何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放他一条生路！”魏无羡手执陈情，冷冷的回应着。
“养虎为患，这个道理还不懂吗？他废去修为又如何，谁能保证他没有能力重建温家。魏公子你不也是废去修为之后才成为夷陵老祖的吗？谁知道他会不会有此机缘！不他更有机缘，夷陵老祖你不就能亲自教他吗？”修士更狂妄的喊着。
“蓝湛，别跟他们废话了，他们根本就没打算给思追活路！”魏无羡对蓝忘机说道。
双方正要再次交手，却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两边都愣住了。
“即便你杀了他，温家的人也不会就此消失，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温家人。”蓝景仪御剑而来，跳到他们之间。“我才是你们要找的温家遗孤。”
“开什么玩笑，如果他不是他何苦废掉自己的修为，含光君和魏无羡又怎么会如此保他。你说你是温家人有什么证据？”
“他们不过是想保住我。”蓝景仪道，“当初含光君把我带回来的时候，刚刚赶上碧玲君生产，那个婴儿先天不足，不久便夭折了，刚好我就代替了他。思追不过是含光君捡来的弃婴。”
蓝景仪的话果然管用，之前对他怒目相向的人立即把视线转到了蓝景仪身上。蓝思追不知何时已从画面外转到了画面内。他想说“不要相信蓝景仪的话，他说的都不是真的。”然而他仿佛被施了禁言术一般，嘴唇根本无法分开。
“有什么仇怨冲着我来，我不会逃了。我温仪说话算话！”蓝景仪道，“他们跟温家没有一丝关系，放了他们。”
“好！”为首的修士说。
蓝景仪转过身向蓝忘机和魏无羡深深一拜，道：“含光君，魏前辈，马上带思追离开，越远越好，我是说话算话，谁知道这些杀红眼的人是不是真正的名士，会不会出尔反尔。”蓝景仪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说给他们听，似是在提醒他们不要枉作名士。
“你想好了吗？”魏无羡问道。
蓝景仪点了点，又走到蓝思追的面前，蹲下，小声说道：“思追，对不起，我太笨了，现在才想到方法。相信魏前辈一定能帮你恢复的。我说过会保全你的，说话算话。”宠溺的看着蓝思追，又随即站起来转身向人群中走去，无视蓝思追疯了一样的摇头。走到一半站定，回过头来说道：“能为我做到这种程度，你应该真的很喜欢我吧！其实我也是心悦你的。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辈子了。”
蓝思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摇头，他不想否定他喜欢蓝景仪，但他更不想让蓝景仪替他去死。眼泪含在眼中，朦胧了视野。他被含光君拉上仙剑向远方飞去。风吹散了眼中的浓雾，一袭白衣在人群中厮杀。似是感觉到他的视线，蓝景仪回过头，向他一笑，犹如往日。就在他们相互凝望的一瞬间，长剑穿过蓝景仪的胸膛。蓝景仪却似是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用剑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尽所有力气，向他挥手。
“景仪！”蓝思追从梦中惊坐而起，才发觉这只是一个梦，不知何时泪已浸透枕席。
“阿苑，怎么了。”在一旁坐着休息的温宁问道。
“刚刚做了一个噩梦。”蓝思追平复一下心情，说道，“宁叔叔，我没事的。”
温宁抚了抚蓝思追的头道：“刚过子时，快点睡吧！”
蓝思追又躺在床上原来失去景仪会让他的心如此痛。
“不对！”
蓝思追从床上跳下来，慌忙披了件外衣就向屋外跑去。温宁不明所以，也跟了出去。只见蓝思追跑到隔壁蓝景仪住的屋门前急急的敲着。
“景仪，你睡着了吗？”
虽是询问，但是敲门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急。最后改敲为拍，谁知这一拍门自己开了，蓝景仪根本没有闩门。蓝思追立即跑进去，跑到蓝景仪的床前，见蓝景仪呼吸均匀，似是已经熟睡，才松了一口气。
“景仪！景仪！”蓝思追不似之前的慌乱，但还是执拗的叫醒他。
蓝景仪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看了看蓝思追，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温宁，又看了看窗外高挂夜空的明月，道：“思追，什么事啊，大半夜喊醒我。”
“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怕你出事就跑过来了。”拉了下快滑落肩膀的外衣，继续道：“景仪，你的听觉不是及其灵敏扰的你无法入睡吗？刚刚我喊的声音这么大，居然没把你吵醒？”
蓝景仪坐起，揉揉眼睛，说：“对不起啊思追。之前娘跟我说过当灵力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可以控制这种异能，让平常的时候可以用常人一样的听觉。最近试了下，很管用。”
“原来如此。”蓝思追说，“你没事就好。”
“思追刚刚做的噩梦很可怕吗？”蓝景仪问道。
蓝思追没有回答，只是将蓝景仪的手捂在心脏的位置，剧烈跳动的心跳触手可觉。
蓝景仪抚了抚蓝思追的头，说着：“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
“是啊，梦都是假的。”蓝思追重复着。心道，你为我而死是假的，你说你心悦我也是假的。蓝思追把蓝景仪的手，放回被子继续道：“继续睡吧！不打扰你了。”于是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要关门的时候有对蓝景仪道：“景仪，记得闩门。”
“思追，我懒得起！”蓝景仪索性直接躺下。
蓝思追看了看耍赖的蓝景仪，露出淡淡的微笑，对温宁道：“宁叔叔，那我今晚就睡这里了。”
“好，早点休息。”温宁回应道，说罢回屋去了。
蓝思追闩好门，将外衣置于衣架上，掀起蓝景仪的被子躺了进去。
“思追，冷！”虽是这么说着，蓝景仪还是乖巧的把脸贴在了蓝思追的心口，一手搭在蓝思追的身上。
“景仪，你干什么啊。”蓝思追无奈道。
“小时候思追做噩梦不都是让我这么抱着你的吗？”蓝景仪随便摇头蹭了蹭，继续问道：“思追，我们明天去哪？”
“回云深不知处。”
云深不知处的山脚下，蓝景仪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不说也知道，他终于想起了他还有七遍家规要抄，也许还不止这么多遍，如果算上夜猎久不归这条的话。虽然他这会儿很想和蓝思追说“不如我们私奔吧！”，但是他怂。于是他还是和蓝思追帮着温宁寻找栖身之所。
“宁舅舅，你真的不考虑刚刚那家民宿吗？我和思追平时存下的钱足够的。”蓝景仪问温宁。“屋子也不大，我和思追来找宁舅舅的时候也有地方住。”
“太破费了，而且邻居应该不习惯旁边住着凶尸吧！”温宁道。“那里太过显眼，早晚会被发现带来麻烦。”
蓝思追和蓝景仪带着温宁走进山脚下的以前深林，道：“这里虽不属于云深不知处，但是为保证云深不知处的风水，这片密林是由我和景仪巡视打理，平时不太会有人来。宁叔叔，我们在这里盖个木屋如何？一来此处离云深不知处很近，方便我们来找宁叔叔，而且也不会有人轻易入侵这里，二来此处隐蔽不易被人发觉。”
温宁看看周围环境，道了句“好。”，三个人就开始伐木造屋了。蓝思追负责画图纸，虽然只是简单的栖身之所，但还是要有些样子。不仅要能遮风挡雨，还要功能俱全。这也是蓝思追的一点私心，他想每过一阵能来和叔叔住一段时间。温宁负责“砍”树，准确的说是打树，一拳下去，多粗的树都应声而倒。当然，这个期间蓝景仪要去计算，所砍的树要分布均匀，不然从云深不知处俯视的时候就容易发现了。蓝景仪则负责把树分解成木板。除却建屋用的木板，蓝景仪还削出了桌椅板凳等家具，虽然粗糙，但是还是像模像样的。蓝景仪觉得自己在木工上还是很有天赋的，只不过他没用木匠用的一应工具，而是用的他的无殇剑。如果蓝先生知道他用仙剑做这些事，一定会把胡子气的飞起，蓝景仪托着下巴如是想着。三个人都是行动派，动手能力也没的说，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把屋子造好了。为了确定屋子结实耐用，蓝景仪将各处都踢了一遍，该重做的重做，该加固的加固。蓝思追则道彩衣镇上采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因为温宁是凶尸，不吃不喝不眠，需要的并不多。
看着家有了家的样子，蓝思追知道该到分别的时候了，心中有些不舍。蓝景仪表现的更夸张，直接抱着温宁哭了起来。温宁则是对这个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景仪，宁叔叔明明是我的亲叔叔，怎么你比我还亲近啊！”蓝思追打趣道。
“宁舅舅还是我舅舅呢！我不管！”蓝景仪无赖道。
“好啦！你们离开云深不知处很久了，无论如何也是该回去的。”温宁道，“你们安心修习，我这边都安顿好了。”温宁顿了顿，向蓝思追和蓝景仪认真道，“回云深不知处后不要提起你们与我的关系，无论是阿苑还是景仪，我的事会给你们带来很大的麻烦。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不愿意做违心的事，但是我的存在终归是不为世事所容。尤其是阿苑，既然你已经决定回云深不知处，就要好好做一个蓝家的人。温家人的身份只会拖累你。”
“宁叔叔……”蓝思追想说些什么，但是被温宁所止。
“阿苑，听话。”温宁道。
“那宁舅舅，就只有我们的时候，我还能喊你宁舅舅吗？”蓝景仪问。
“傻景仪，当然可以。”温宁轻轻的拍了拍蓝景仪的肩膀。
一阵不舍相送之后，温宁回到了密林之中，蓝思追和蓝景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都不大舒服。
“景仪，我们休沐的时候再来找宁叔叔吧！”蓝思追说着，带着蓝景仪走上了云深不知处长长的阶梯。
蓝景仪心道，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还好思追还愿意回来。只是他有一种预感，此刻在云深不知处等待他的，不仅仅是七遍家规，还有更大的责任。
秋天的云深依旧如春，然而还是有些喜暖的树木有凋零之相。大道的落叶已被清理干净，偶有小路还能看到叶落的痕迹。踏着红叶循山而上，蓝景仪和蓝思追走过一片竹林，来到了历代家主的住所——寒室。
“碧玲君。”二人同时作揖道。
往日家主处理事物的地方并没有看到泽芜君的身影，取而代之的而是碧玲君。
“你们回来了。”碧玲君抬头示意不必多礼之后，继续低头批阅着各地送来的事物信息。
“娘亲，怎么不见父亲呢？”蓝景仪问道。
“闭关了。”碧玲君言简意赅的回答。
蓝景仪意识到父亲这次闭关与往日可能大不相同。与其说是闭关，不如说是自省，亦或是说心魔。在回姑苏的路上，蓝景仪也或多或少听到了些事，甚至还有人说含光君再不回云深叔公就要气死之类的话。
“总算知道回来了，只是让你递送个物件，你却送了半个月，罚你三遍家规不足为过吧！”碧玲君依旧没有抬头。
“不要啊！算上之前欠下的一共十遍了！”蓝景仪惊慌道。
“还请碧玲君手下留情，”蓝思追忙道，“是我要景仪陪我同去岐山的。还请碧玲君不要责罚景仪。”
碧玲君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头，把笔搁置笔架，道：“思追，景仪，今时不同往日。家主闭关，叔父也年事已高需要休养，很多事已经需要由你们接手了。”说着，起身，分别递给蓝思追和蓝景仪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一些日程，蓝景仪的那张则比蓝思追的那张记录的更多。“这是你们来年的修习日程。思追明年已经十九了，很多课程已经修完，可以自行修习。景仪，你的课程还未结束，因此你明年的任务相对繁重。好在年尾没有什么事，会给你加乐修的课程。还有，含光君留守云深的时候很少，冥室招魂的事从现在起要由你二人负责。你们分别有三次机会学习如何主持招魂仪式。三次之后就看你们自己了。”
“是。”两人同时行礼道。
“景仪，夜猎久不归的事，我就当你和含光君报备了。但是之前的七遍你还要写，就不罚你倒立抄了，不过你也要抓紧，明天开始白天的时间你要和景轩一起来学习处理家族事物的事，还有乐修的课程我根据时间亲自授课。还有思追，明天有一场招魂仪式，由先生带你，想好东首位还是西首位，提前找先生教习，做好安排。”
蓝思追和蓝景仪突然觉得手里拿的这张纸沉甸甸的。他们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接手家族重任，尤其是蓝思追。
“你们还有问题吗？”碧玲君见二人呆若木鸡，似是还没有消化刚刚交代的事。
“思追明白了，没有问题。”蓝思追道。
“娘亲，是不是从明天开始，无论在哪里我都可以喊你娘亲了？”蓝景仪问道。
“随你，”碧玲君回答，“还有小半年才到你十五岁生辰，你要考虑清楚，如此喊你要接受的事会更多。”
“无妨，玩了这么多年了，已经够本了。现在要的是要守护更重要的事。”说罢，蓝景仪露出的自信的笑容，不同往日的天真稚气，而是不曾出现在他脸上的沉稳气度。
交代好翌日的大致安排，碧玲君就打发二人回去休整。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碧玲君轻轻的叹了一声。无论是多么的恣意年少，最终还是逃不出家族的羁绊。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14 云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