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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亡唇 ...

  •   凡是跟外城相关的,差不多都废了。
      比如血滴子。一滴妖血下去,能叫卢川河在一炷香时间内与弱水相接。此时撑船下水,过几个桥洞就能到隐都外城。
      以往,这便是隐都与妖阁的唯一出入口。那些无血的鬼魂精怪都要持妖阁特颁的通行证才能自由来去。但几十年前,血滴子的效力越发不稳定,离失去作用也不远了。妖阁便放任它自生自灭,另在梅树桥西第三个桥洞下安了一扇隐门。妖阁登记在案的成员皆可随意进出。不通外城,直入妖阁。
      到要感谢妖阁放着这条老路不用,却也没去销毁了它,实在是卖了王鳐一个门路。
      这关妙在非得活血不可。刚离了经的最好,放个几分钟可能就没用了。这关败在不分妖血的纯度——半妖,乃至半半妖,都行。而且门一开,不限人数,有多少都放行。

      “我……我是想去那个隐都……”年轻人有些犹豫:“但为什么要借我的血……你的不行吗?”
      “我的可以。”他浅笑:“但我不能见血……我的气息会引来一些麻烦。”他面露苦笑:“我本是想……送你去隐都,以作答谢。”
      年轻人马上面露愧色:“我……”
      她深呼吸了一口,下了决心:“好!”
      他笑了。
      年轻人迷糊着把手递给了他,只在指尖上感到一点儿凉,就见一点红落在了焦黑正中。
      红光一闪而没。
      “好了。”他笑。眸色微沉。
      成了。

      “那……怎么去?”年轻人傻站了一会,耐不住问道。
      “啊,我送你。”他笑笑,恍如只是走了个神:“稍等。”
      然后当着年轻人的面一闪身没入河岸边的泱泱枝叶。
      几分钟后,他拖着一扇门板从树丛中钻出来。
      “来了。”他笑:“下水吧,去隐都。”

      隐都妖阁,水上第三层摇民路。
      “罹类不是个好东西,赶下台就赶下台了——可北都又是什么货色?灭了火狐一脉全族的兴安畜生!他不出现到好,越久不出现越好!”
      三危路的敖因怒极反笑,扬蹄扫翻自己面前的一壶烈酒。
      一时全场静寂。
      苍黄的帷幕被他的威压所震,摇晃不止。绘制在幕布上的贲鸟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灯芯上的银萤也飞出狂躁的路线,冷淡的白光忽闪了数下。
      会场由檀木和黑曜石来回穿插而构筑,端庄肃穆。此时,这两种材质也使得场内的气氛压抑到没边。
      三座外,盲蛇慢慢抬起头,张口咬了咬身下的手指。
      捧着他的竹叶青吞下嘴里的羊腿,俯身看向手心,悄声道:
      “嘶嘶——(大人,你睡醒了?)”
      “嘶——(嗯。)”细若蚊蝇的嘶鸣声从他手心传来:“嘶——嘶嘶嘶——(去提醒那蠢货一句。)”
      “嘶。(好的大人。)”竹叶青低声应到。
      黄柏染的帷幕紧贴在座诸位的后脊,从天花板垂到地板,鸟笼似的封起会场。那竹叶青应过一声,半弓着腰离席,回身掀开帷幕一角,消失在众人眼前。
      几秒后,他捧着盲蛇从敖因背后的帷幕里钻出来。
      盲蛇半透明,手指长牙签细,从竹叶青指尖浮空游上敖因的肩,还真没几个人看得清。不过从竹叶青离席起,众人就松了口气。
      敖因感到一丝细细的冰凉沿脖子爬到耳朵边,不得不缓下脸色。但一开口,还是咬牙切齿。
      “难道我又说错了?”
      盲蛇冷笑了一声,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
      “北都不是好东西,也不是真正的妖阁阁主。”
      敖因一愣。
      盲蛇不紧不慢地蠕动着,把自己以最舒服的姿势挂在耳廓上,蛇信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着耳轮。竹叶青自觉地挤到敖因身边坐下,淡定地搬过一盘鹌鹑蛋连壳吞着吃。
      在一众人见怪不怪的目光中,敖因险些绷不住脸。
      好在盲蛇幽幽地开了口:
      “北都不过是妖阁掌灯,主管一项刑杀……手伸得长,只因他架空了真正的阁主。”
      “如今他久不出现,比起遭了报应……更有可能是,我们真正的阁主要回来了。”
      敖因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十年了……我们都晓得,北都就是个疯子,也总算摸清楚了他的疯法……”盲蛇张嘴,露出一个几乎把脑袋翻过来的微笑:“可那位真正的阁主……谁了解?”
      “等那般六亲不认的家伙,掌管了妖阁……”他嘶嘶笑:“会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敖因的脸色已经可以滴墨了。怒气至此倒是消散干净了,随怒气一同外放的威压也终于有所收敛。
      他低头陷入沉思。
      见他收了气场,在场者都放松了几分,三三两两私语起来。
      正当敖因想得两条眉毛都要皱到一起,盲蛇一弯尾巴尖,扫了扫他的耳垂。
      他差点把这条蛇抓下来扔出去,生生压下手。
      盲蛇带着一丝睡意道:“以后别把‘兴安畜生’挂在嘴边。这阁里,来自大兴安的可还有一位呢。”
      说罢,一歪头,挂在他耳朵上睡着了。
      敖因嘴角一抽,眼珠倒是诚实地滑向会场东北角。
      一抹朱红。

      散会后,敖因被竹叶青逼着在回廊上叫住羽妖。
      他一个深呼吸,开口:“怎么不见黄泉路的人?”
      “我替他出席。”羽妖冷声道:“难为你们还记得他。”
      敖因当场就想扭头:“没事再见——”
      被竹叶青踹了一脚。
      他刹住话,咬咬牙,硬着头皮道:“不好意思,我没骂你。”
      羽妖给他一个连嘴角都懒得提高的冷笑:“嗯。”
      敖因向来一呼百应,对上羽妖冷若冰霜的脸,简直想把这鸟摁地上拔毛。
      他还没来得及在表情上露出一丝端倪,就——又被竹叶青踢了一脚。
      “嗷——哈哈哈,你没生气就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羽妖冷眼看他们互动,倒是又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
      敖因才想随口扯两句赶紧走人,就听得他开口:
      “早年,羽妖仅占据长白,兽族位居兴安。‘兴安畜生’,还是羽妖族骂开的。”他缓声道:“有时嫌长,去了‘兴安’二字,也无大碍。”
      说罢扬长而去。
      敖因愣了片刻,猛地回神,怒吼:“他骂我!”
      “嗯。”竹叶青点点头。
      敖因也不能追上去打鸟,气得给了廊柱一拳:“他这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我本还——”
      “盲蛇大人也十分钦佩他。”竹叶青道:“徒有羽妖之主之称,实是羽妖族的弃子……处在这般窘迫的境况下,居然还敢公然跟北都叫板。”
      敖因被他一堵,语塞半晌,最后叹了口气。
      “我承认,打断劫火极刑……他确是第一人。”
      “只是刚来妖阁那几年,他低低调调的不是挺顺眼的吗,怎么自从截了那场火刑,就整天一张掉冰碴子的脸……”
      “或许是不愿,或许是不屑。”竹叶青笑,从嘴里取出一片薄薄的蛋壳。“我们既然未曾施恩与他,便无权追究这些。”
      敖因点点头,也消了气,转身要走。
      只迈出一步就顿住了。
      竹叶青正吐出第二片蛋壳,扫了他一眼,目露疑惑。
      “北都那白毛畜生,事发过后当真没阴他?”敖因问。
      “没有消息。”竹叶青道。
      “可我观他……修为尚在,气息却不稳得紧。”敖因皱眉。
      “似是心头血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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