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京氿

8、第 8 章

　　[董阳Frank]：你是有事儿求他吗？
　　[@]：没错
　　[董阳Frank]：其实这人没他看上去那么不好说话，一般别人什么问他抄个作业什么的，都很爽快的
　　[董阳Frank]：你是有什么课上的事儿要问他吗？可以发我，我帮你看看
　　[@]：我想画他
　　[董阳Frank]：……裸|模？
　　[@]：我倒是想，现在先定个小目标，能画到头再说[微笑][微笑]

　　那天下午他加了董阳微信，过了足足两天，这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不是单纯地想给程然“送温暖”。

　　[@]：那画你帮我那给程然了吗？
　　[董阳Frank]：给了！
　　[@]：靠你了，必须帮我证明一下，我技术很好的，那颗五角星只是个意外。
　　[@]：[抱拳]
　　[董阳Frank]：他说你画的还行

　　“还有三分钟下课！”黄旭如临大敌地盯着指针，“老师一说解散我们就冲。”
　　陆盛被他这一惊一乍吓出了条件反射，还以为是老师来收他手机了。

　　黄旭是数学课上唯一一个跟他同课的中国人，小他一届，人挺热情，好像什么都知道一点，第一次见面就自来熟地在他边上落座，给他科普了很多学校里的大事小事。谁谁谁之前退学了，谁谁跟谁谁谈恋爱后来被谁绿了，跟听故事会似的。
　　“有什么可冲的。”陆盛纳闷。
　　“食堂啊，你在国内的时候不抢饭吃？这儿从来不拖堂，全凭脚速。”黄旭说，“我们可是在二楼，还得比别人多半里路，都交了一样的钱，要是吃不到多亏啊。”
　　“美国人这食堂有什么好吃的。”陆盛没什么兴趣。
　　他们学校的厨师全是墨西哥人，做出来的食物，不管是什么菜系，总有股墨西哥风味。
　　他有幸体验了加彩椒的红烧肉。

　　“今天是周五啊，不一样的。”黄旭竖起大拇指，“今天吃的是墨西哥人做出的纯正墨西哥餐！”
　　“哦。”还是吃彩椒。

　　老师在台上，“解散”的散字儿还没出来，全班一半人都已经背着书包站起来了，黄旭更夸张，半条腿已经跨出了门。
　　“你赶紧的！”他催陆盛。
　　陆盛把书包甩在背上，慢慢悠悠地跟上。
　　“你这人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黄旭数落他。

　　程然在隔壁教室上微积分，陆盛路过的时候还特意停了会儿，在窗户前跟人打了个招呼。
　　“模——特——”陆盛做了个口型。
　　程然默默把头转了回去。

　　“走吧，吃饭！”陆盛喊黄旭。
　　他之前从哪个电影里看到，这叫反复刺激，同个词儿说多了，应该能在潜意识里产生点好感。

　　他们这二楼的地势天生不占好，冲到食堂的时候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龙。
　　他俩刚要往队尾去，前面就有人用中文喊：“来！快点儿，马上到我们了。”
　　陆盛不认识对方，应该是黄旭的朋友。

　　“你们先吃吧，我一会吃上了找你们去！”黄旭隔空对喊。
　　“这排队要排到猴年马月去，都是自己人，赶紧的，带着你边上的小哥一块插过来。”那人说。
　　陆盛明白了，还挺义气，邀请黄旭去插队呢。

　　“要去你自己去吧。”陆盛说。
　　黄旭挤了几步，还是跟着他排在了尾巴：“算了，这拼的速度与激情，开挂有点没劲。”
　　陆盛心说这孩子还挺正直。

　　“要在国内其实我觉得也没啥，主要是在美国……总感觉这么有点败坏中国人名声。”黄旭挠了挠头，“哎，想太多。”
　　“下回在国内也别了。”陆盛开玩笑，“在哪儿当文明使者不是当啊。”

　　两人聊了几个来回，队伍往前挪了四分之一。
　　“你跟Sean很熟吗？”黄旭起了个话头。
　　“还行。”
　　“那我跟你说个事儿，不保真，你听听就得了。”黄旭跟做贼似的搓搓手。
　　陆盛笑了：“那要看你说什么了。”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跟别人打招呼。”
　　“人也不是真哑啊。”陆盛说。
　　“嗨，我不是说他性格问题，他对我们挺好的，每次赶due，谁没有抄过他作业啊……”
　　这话后边一般都跟着个“但是”。

　　“你听说他的事迹了吗？”黄旭问，“就他一来就说自己想考耶鲁那事儿？”
　　“挺狂的。”陆盛客观评价。
　　“你知道他原话怎么说的吗？他说，‘我会考上耶鲁’，不是‘我想’。”黄旭在“会”和“想”上加了重音。
　　“哦。”陆盛没琢磨出来有什么不对。
　　“你说他怎么就能这么自信呢？”

　　黄旭又接着爆料。
　　“传闻说他爸跟耶鲁的招生官认识，说好了只要他申请就肯定录取。”黄旭听上去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唉……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真牛逼。”
　　“……”
　　这算什么八卦。
　　陆盛无语，他还以为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传闻，搞了半天就这。

　　“你从哪儿知道的，有证据吗？”
　　“大家都知道啊，”黄旭说，“我一开始还不相信来着，结果上次老刘在停车场那儿看到一外国人坐在程然车上，我们还特意上官网查了照片，真是他妈耶鲁的高尔夫教练！”
　　他说得唾沫横飞，结果陆盛惊喜道：“他还有车啊？”
　　“……”黄旭抓狂，想说“你就总结出来这？？”

　　“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我是考不上耶鲁，但我们学校应该有挺多人都有机会的吧，比如Judy，名额是有限的，要是因为这样没竞争过，那多可惜啊。”
　　陆盛听这人义愤填膺地替别人不值，发现黄旭不是阴阳怪气地酸，单纯是智商不高，钻牛角尖。
　　还救得回来。

　　陆盛循循善诱：“人是不是中提琴首席？”
　　“啊。”
　　“是不是年年绩点满分？”
　　“是啊。”
　　“你们是不是抄他作业？”
　　“……抄。”
　　“那完事儿了。”陆盛问厨师要了份墨西哥卷，回头对他说，“不是真牛逼么？”
　　“……”黄旭蒙了，“好像是？”
　　“以后这种没谱的事儿少瞎传。”陆盛咬了一口，淡得没味儿。
　　“但……”
　　“别但是了，我告诉你什么才是真开后门。”陆盛往盘里挤了点酱，“西弗森托福要求一百分吧？我一分儿没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进来的，德不配位，这才叫空降。”
　　黄旭傻了，没见过人这么自爆的。

　　陆盛叼着玉米片拍拍他的肩，口齿不清道：“像程然这种怎么着都比别人强的……传他空降，那纯属妒忌。”

　　*

　　陆盛后悔自己替程然说话。
　　他先是百度了一下，说理解文章意思会比较容易背下来，于是花了一个小时读了个囫囵，凭他浅薄的文学造诣，觉得这本书基本没什么内容。一个人全程自说自话，还全都拗口得不得了。
　　跟着开始背，神他妈一个小时第一章都没背下来，读都读不顺，简直是人生装逼路上的滑铁卢。

　　陆盛背到第二章，实在受不了，掏出手机拍下了“第二章”这个粗体字，发到了朋友圈，配字：有人想让我死。
　　接着又通过Snapchat发给了程然，配字：你是想让我死。
　　这人估计在学习，等他快把第三章读顺了才回过来。
　　[Sean Cheng]：可以不背

　　陆盛隔空给这人比了个中指。

　　他退出回到微信，那条朋友圈下面已经多出了不少评论。
　　[赵一瑶]：盛哥转性了，会看书了，会学英语了[大拇指]
　　[夏添]：盛哥转性了，会看书了，会学英语了[大拇指]
　　[彭大迪儿]：盛哥转性了，会看书了，会学英语了[大拇指]
　　……
　　[董阳Frank]：……你真在背？
　　[儿子]：呜呜呜呜我哥被人魂穿了[大哭][大哭][大哭]

　　陆盛笑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刚背完的东西都被他笑没了。
　　不行，这路子真走不通。

　　他直接给江耀打了个电话过去，概括了一下自己是如何对程然见色起意，重点放在这人的难搞程度上。
　　他这兄弟对“难搞”的人都特别有经验。

　　“我真背不下去了。”陆盛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让他感受一下我的诚意？”
　　江耀听了第一反应就是骂他：“你，你你……你在外面有狗了都不告诉我？”
　　“我也没想跟人怎么样。”陆盛实话实说，“我对直男就是纯艺术角度欣赏。”
　　“但你还是没告诉人家呜呜。”
　　“正常点。”陆盛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江耀清了清嗓子。

　　“其实很简单啊，其实如果是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虽然有点不地道，但只要他不是特别讨厌你，多半都会答应。”江耀说，“但你……我jio得你不行。”
　　陆盛默然，三上吊他行，一哭二闹真不行。
　　“我听你说他好像没什么朋友？那你就先跟人家混成朋友，等关系好了他都不好意思拒绝你我跟你说。”江耀指导他。
　　这个“没什么朋友”，一下就让陆盛想到了今天下午跟黄旭的对话。

　　其实想象，程然这小子也挺可怜的，因为太牛逼了被人家排挤。
　　他一下脑洞大开，一般这种孩子是不是挺缺爱的，还挺需要朋友的关怀的？

　　陆盛把通话调成免提，点开Snapchat，他在这个软件里只有程然一个好友，本来想憋两句“你吃晚饭了吗”“你学习累不累”之类的虚伪关心，结果一打开来就是之前两条聊天记录。
　　[Sean Cheng]：你真是学画画的么？
　　[Sean Cheng]：可以不背

　　“算了，我还是霸王硬上弓吧。”陆盛说。
　　这人没朋友可能纯属是自己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