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京氿

16、第 16 章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董阳的声音在活动室门口响起来，“你不是在门口等人吗？”
　　程然面不改色道：“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董阳扶着门框走进来，“刚刚谁让我滚的来着？”

　　陆盛抬起头在他俩之间看了一圈，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刚刚站在门口，是在等我？”
　　陆盛一下想到了某天晚上，程然在他身后轻轻按灭的那盏灯。

　　“等你干什么？”董阳不明所以，坐在了最后一个空出来的沙发上，“你俩在这儿对着干什么呢？”
　　“他等我干什么你得问他啊。”陆盛半个身子都歪在沙发上，朝董阳抬了抬下巴。
　　董阳转过头去，刚想开口问，就被程然凌厉的眼神一扫，顿时缩了缩脖子。

　　“得了，也别跟我打哑谜了，我对你们的秘密不感兴趣。”董阳坐正了，“陆盛，你得跟尤金请一天假加练，咱们下礼拜有比赛，我刚碰上老头，他跟我说的。”
　　“我能上场？”陆盛问。

　　他是新人，篮球队的板凳本来就厚，十几个人的队伍只有五个人能上场打，论资历论技术，客观的说，都轮不上他。

　　“不是那种俩学校之间的比赛，”董阳解释道，“今年新人不是刚选完吗？接下来就有个校内赛，老队员pk新队员，西弗森的传统，每年篮球队的开年大戏，打完这场就该开始县内常规赛了。”
　　“赢了有什么奖品吗？”陆盛问。
　　“友谊赛嘛，输赢不重要，更何况这么多年下来，还没有新人能赢过老校队的。”董阳说，“不过打完团队赛之后有个环节，新人能选老队员1v1。”
　　陆盛说：“嚣张新人暴揍傲慢老人？”
　　董阳哈哈一笑：“这场景倒是每年都会发生。”
　　陆盛几乎半躺在了沙发上：“你小心点最近别惹我，否则我就挑战你。”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狂什么呢你？”董阳踢了一脚他的沙发。

　　聊到篮球这个话题，程然一贯保持沉默。

　　董阳喊了他一声，非得跟他扯几句球队里的事儿。

　　陆盛躺平了，拿出手机来举到半空，给唐助理发信息。
　　他现在学聪明了，直接绕过陆建明，心情还能好点。

　　[@]：唐助理，你能把我妈在美国的地址发给我吗？
　　[@]：谢谢。

　　陆盛觉得他该果断点解决问题。
　　不能怕。

　　他在山顶上的时候就可以直接问陆建明要地址，但那会儿他不敢。

　　要想知道老妈到底发生了什么，跟她面对面聊聊无疑是最直接的方式，可他又是给陆建明打电话，各种旁敲侧击，又是一个人在那儿左思右想，猜来猜去，就是不选最直接的路，说到底还是怕。
　　陆盛害怕老妈是真的不想要他联系自己了。
　　但其实拖着结果也是一样的。

　　手机震了一下。
　　[唐助理]：不好意思少爷，我不知道您母亲的地址

　　陆盛回消息。
　　[@]：我爸不让你告诉我？你问他有什么条件，我全答应了，地址发我微信

　　国内已经天亮了，俩人说不定就在一个办公室带着，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唐助理那儿没马上回过来，应该是在跟陆建明商量。

　　接着陆盛收到一个PDF文件。
　　[唐助理]：[文件]
　　[唐助理]：陆总让我告诉您，这是您新的课表

　　陆盛连文件都没点开看，在软软的沙发垫上蹭了蹭，转头。

　　“我们课还能换吗？”陆盛打断了董阳的NBA球技分析课堂。
　　“开学三个礼拜之内吧我记得。”董洋算了算，“下礼拜二截止了。”
　　“行。”陆盛把头转回去，“你们继续。”

　　程然看了他一眼。
　　陆盛想改课？

　　[@]：行，我明天就去换
　　[@]：地址
　　[唐助理]：陆总说，等他看您的课表变了，再告诉您地址

　　这个老狗比。
　　陆盛在心里啐了陆建明一口。

　　陆建明是在故意气他。
　　你看，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但你还是要求着我，我拿捏你还不容易？
　　陆建明绝对就是这么想的。

　　他点开PDF文件看了眼，一看前缀都是“AP”，一下就把手机按灭了。
　　眼不见心不烦。

　　不管怎么样，他要见到老妈。

　　陆盛没跟任何说这件事儿。
　　周一开学午休，他直奔Huffman那儿先把化学换成了AP。
　　学校有规定，要换课必须先征得老师的同意，一门课一张表，都得签了字之后教导处才能审批。

　　Huffman看见他拿着表进来，笑得花枝乱颤，调侃说：“亲爱的，你竟然只用了一个周末的时间就想通了，一定是化学在夜晚为你带来了好梦。”
　　以后大概就是噩梦了。
　　陆盛抽了抽嘴角，手上把表递过去，看Huffman弯下腰在上面签字。
　　他内心无比悲凉地道了声谢，转身就要走。

　　“哎，别这么急嘛。”Huffman喊他，扛着一本比《欧洲历史与宗教》更厚的书走过来，“Duang”地砸在他面前的桌上，“以后上AP，以前的书内容太基础了，改用这本书吧。”
　　陆盛表情都有点扭曲。
　　“……好的。”

　　他把书扔到柜子里，看了眼课表，下一门是数学，AP微积分。
　　陆盛关上柜子，想了想又打开来，摸了一圈。
　　哦，今天没有巧克力。

　　他拍了张空柜子的照片，刚刚按下发送键，肩膀就被人从后拍了一下。
　　“靠，”陆盛回头看见程然的大脸，差点没忍住条件反射地揍他一拳，“你他妈的真的走路没声音。”
　　在草地上没声音，在瓷砖上竟然也没声音。

　　“有声音。”程然用鞋在地上弄出了点动静。
　　两个人差不多高，每次面对面就是脸对脸，这杀伤力有点太大，以至于陆盛下意识地屈腿靠在柜子上，降低了一点自己的高度。
　　可以不用色迷心智。

　　“你看一眼你Snapchat。”陆盛抬了抬脸。
　　程然摸出手机来，看见陆盛刚刚给他发的streak。

　　陆盛的柜子，里面杂乱地叠着几本教科书和quiz的试卷，配字：巧克力？
　　程然关上手机说：“今天没有。”

　　“错，今天有。”陆盛摇了摇手指，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德芙来，“手。”
　　程然没动。
　　陆盛“啧”了一身，直接把他的右手拉起来，把巧克力往他手心里一怼，说：“礼尚往来。”
　　程然把巧克力翻到正面一看，牛奶巧克力。

　　“我感觉还是德芙比较好吃，你那个什么Lindor太甜了。”陆盛说，“但既然你喜欢吃甜的，我给你买了个德芙里最甜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陆盛补充了一句：“我特意开了亚马逊会员半年试用，两天就到了。”

　　程然看了眼巧克力，又看了眼陆盛，心情复杂地说了声“谢谢”。
　　但是……陆盛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他喜欢吃甜食。

　　“你下节什么课？”陆盛问。
　　“数学。”
　　数学课基本都在同一条走廊的教室。
　　“哦，那正好。”一直弯着腿还有点累，陆盛站直敲了敲后背，从书包里又抽出张表格来，“走吧，我跟你一起。”

　　程然当然也知道这张表是干什么用的。
　　他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这个人为什么要改课？

　　程然走在陆盛后面，这人看上去跟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甩着白纸给自己扇风，似乎并没有不情愿。

　　陆盛走到数学教室门口，没有马上进去，里面有两道不同的女声在争执。
　　“快上课了在教室里吵架？”陆盛说，“胆大包天啊。”
　　“是Teller的声音。”程然摇了摇头。
　　其中一个声音是他的数学老师，他能听出来。

　　“……学生跟老师在吵架？”陆盛头一回见，把耳朵凑过去，从门缝里清晰地听见里面两个人对话的内容。

　　“老师，我必须要说，我没有作弊！即使你问我成千上百次，我也仍旧是这个答案。”
　　陆盛一怔，这声音他好像认得。

　　十一年级的新生很少，在新生欢迎会上分年级做了自我介绍，跟他同年级的就两个，女生就一个，叫什么不知道，但因为嗓音中性，他印象还挺深刻的。
　　不过让他印象更深刻的是，她在介绍自己“父母”的时候说，自己没有爸爸，但是有两位妈妈。

　　“主会看着你在人间的一言一行。”另一个声音严厉地说，“我看见你跟一个女生在考试的时候交头接耳，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我必须要告诉你，作弊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它让你变得不诚信，而不诚信会影响你的未来。”
　　这个声音顿了顿：“也就只有你那这样的父母，会教出一个不诚信的孩子。”

　　那个女生反驳道：“我的母亲们从来都是教我要诚信做人，而我一直以来都遵循着这个原则！Teller，我必须强调，你在用你的偏见误会我，和我的家庭。”
　　“你应该有一位父亲。”老师的声音里藏着些许怜悯，“你的母亲们……教坏这个国家未来的人，应该下地狱。”

　　陆盛顿时急火攻心，直接抬脚往门上踢。
　　程然赶紧捞了一把，没阻止成功，陆盛已经“咣”的一声砸开了门，冲进去。
　　里面的说话声一下子停了，女生眼眶发红地看向门口，而陆盛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指着Teller的鼻子就骂：

　　“你这样的老师也该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