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京氿

13、第 13 章

　　“不用动脑。”程然毫无起伏地说。
　　“……”陆盛不予置评，毕竟这人刚用他无敌的大脑带他领会了一次学霸的快乐。

　　“什么事？”程然问。
　　“没事儿我就不能找你？给你送温暖不行吗？”陆盛说。
　　程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怀疑。
　　“我又不是为了单纯为了画你才给你送温暖。”陆盛“啧”了一声，“我是这么势利的人吗？”
　　程然回得很快：“不是。”

　　“你知道就好。”陆盛又问，“你吃午饭没？”
　　“半个面包。”
　　“跟有谁虐待你了似的。”陆盛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吧，一块儿吃饭去。”
　　程然没动：“过时间了。”
　　“墨西哥风味意大利面是收摊了。”陆盛说，“但是陆盛风味中式拌饭没有收摊，别磨蹭赶紧的。”
　　程然合上书，冷着一张脸，脚步却顺从地跟着陆盛走回了食堂。

　　午休一共五十分钟，过半之后食堂里就没什么人了，这个时间基本只有老师和几个有事儿耽误了的学生会来吃饭。
　　主餐停止供应，但沙拉台还开着，各种蔬菜沙拉酱都有，可以自己调配。

　　“你坐着去吧，我独门秘方不能被你看到。”陆盛问食堂大妈要了个大碗。
　　程然坐在靠窗的圆桌那儿等他。

　　没五分钟这人就回来了，端了一碗看上去挺黑暗的东西。
　　程然一看，米饭里混着火腿，黄瓜片，估计倒了点酱油，很不像是“独门秘方”。

　　“你尝一口，”陆盛抽了把椅子坐下来，凑近了说，“我保证不难吃。”
　　程然十分配合地塞了一口到嘴里。

　　真的不难吃。
　　陆盛很舍得加料——可能是因为料也不要钱。
　　饭里拌了切碎的煮鸡蛋，番茄，老豆腐，酱料也不止一种，混在一起的味道挺新奇的，回味还有点辣。

　　“还行。”程然微微颔首。
　　“是吧？他们都说不错。”陆盛摸下巴，“我考虑过段时间开摊卖算了。”
　　程然不多废话，吃就是最大的肯定。

　　陆盛瞥一眼程然。
　　这人吃饭的时候也很斯文，架着眼镜，特精英的模样。
　　陆盛汲取完了精神食粮，张望了一下四周，找了个找了个老师看不见的角度趴下来，给唐助理发微信问他老妈的手机号。

　　老妈的微信号既然弃用了，肯定有个别的联系方式，陆建明不可能不知道。
　　他今儿一大早就联系了陆建明，按说中国时间还是傍晚，这人愣是一直没理他。
　　唐助理是陆建明的生活助理，很敬业，大半夜的还没睡，给他回了个“好”，后面接着一串数字。

　　陆盛猜陆建明在忙着陪“新人”，干脆问了一句：陆建明在哪儿？
　　唐助理说不知道陆总的行程。
　　陆盛一看就知道陆建明没在干好事儿。

　　唐助理跟了陆建明很多年，很多事儿说不定比他本人都清楚，否则他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去问对方他老妈的手机号。
　　陆盛有些不爽地换个姿势。

　　程然就见陆盛的脑袋又往他大腿这儿来了点，冷不丁咳了一声。
　　陆盛赶紧把手机藏在大腿底下，猛一抬头，紧跟着发现并没有老师过来。

　　“操，你乱咳什么，吓我一跳。”陆盛说着趴回桌上，枕着手臂。
　　“喉咙痒。”程然喝了口水。
　　陆盛狐疑地盯着他，也不看手机了，透过窗户往外看去。

　　他们这个角度正对着教堂，趁着午休，有学生在里面祷告。
　　陆盛无意中瞥见外面有个人影走过去，好像是黄旭。

　　“你觉没觉得靠窗的座位特高级，像饭店里那种海景位。”陆盛收回视线，懒懒地说，“感觉吃培根都像在吃鲍鱼。
　　“没觉得。”程然冷道。
　　“没点儿浪漫主义精神。”陆盛批评他。

　　程然一下就想到了陆盛的微博，这人好像已经有几天都没有更新了。

　　“Sean！”
　　陆盛和程然同时转头，见黄旭从前门进来，飞快地走到他们桌前。

　　陆盛差点以为这人是来约架的。

　　“Sean，我想了几天，还是想当面跟你郑重道个歉。”黄旭自然地搬了个椅子坐下来，俨然一副要长谈的架势，“你一直是个挺负责任的学生领导，在后背议论你，是我错了。”
　　程然不知所以然地看了一眼陆盛，用眼神问他：你又惹了什么麻烦？
　　陆盛摊了摊手。

　　黄旭还在那儿忏悔：“我不该在背后议论你的家庭背景，我觉得陆盛说得有道理，无论怎么样，你本来就有实力自己考上好大学。”

　　程然看了一眼陆盛，做口型：你？
　　陆盛抬了一下头：“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昨天晚上黄旭在微信上给他发了个消息，说觉得自己嘴快的毛病是需要治治，要痛改前非，没料到今儿就直接上门来道歉了。

　　“我都教育过他们了，让他们都别再乱说话。”黄旭痛定思痛。

　　“……我看需要毒打一顿才有用。”陆盛插话。

　　程然突然拍了拍陆盛的肩膀。
　　“我先走了。”他说，“Morris找。”
　　陆盛“哦”了一声，座位往后一挪，给程然让了条道，一看这人手里的碗，里面干干净净。

　　合着人家在道歉，这人吃得还挺愉快。

　　黄旭还想说点什么，但又不敢去拉程然，只能瞪着眼睛目送这人离去，转回来问陆盛：“他这是生气了是没生气啊？”
　　“不知道。”陆盛说，“我觉得他可能不在乎这点儿小事儿。”
　　“啊？”
　　“意思到了就行了。”陆盛敲了敲桌子，“你给我说说，你们平时扒这些的，都是中国人？”

　　“我们微信有个小群嘛，平时大家都会在里面聊聊……”黄旭声音小下去，“有挺多八卦的。”
　　“中国人？”
　　“那肯定啊……微信群里哪儿来的外国人。”黄旭说。
　　“就天天往同学身上泼脏水？”陆盛冷冷地笑了一声。
　　“不不不，没那么夸张，大部分时间都在‘哈哈哈’而已，就偶尔聊聊同学，其实大家人都挺好的。”黄旭赶紧解释，“而且我昨天已经制止过了，压根没谱的事儿少说，他们也都反思过了。”
　　陆盛盯着他：“以后能不能保持？”

　　八卦不是不能理解，让他厌烦的是，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是自己人，中国人不帮着中国人，见不得同胞好，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能，当然能。”黄旭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一定好好做人，互相帮助，努力提高自己，争取向自己的梦校冲刺！”
　　陆盛哼了一声。

　　“那我先去上课了？”黄旭看着他的脸色，心里打鼓。
　　他这同学板起脸来也挺吓人的……
　　“不准走。”陆盛一掌拍在桌上，“把我拉进群里。”
　　黄旭苦着脸：“……我被杀了你能救我吗？”
　　“你不是说都教育好了吗？”陆盛说，“怕什么。”

　　陆盛站起来，把黄旭按在椅子上，看着他打开微信群。
　　还有三分钟上课，食堂里连个收手机的人都没了，不错。

　　*

　　程然快步走进教学楼。
　　要不上提醒事项弹出，他差点就忘记Morris找他这回事儿了。
　　每次跟陆盛这家伙待在一起，他都放松得有点忘乎所以，这不是个好现象。

　　刚踏进教室，Morris就喜气洋洋地迎上来，让他猜发生了什么好事儿。

　　“我进决赛了。”程然说。
　　Morris的脸垮下来：“Oh，你还是这么没有幽默感。”
　　她说着把手上的证书递过来，“决赛就在旧金山，我会让学校开车送你去的，十月十号，周六早上八点准时出发。”

　　程然刚想点头，就听到了“十月十号”，一下子愣住了。

　　“这次机会很难得哦，每个学校只能推荐一个人去，我的选择没有错，当时推荐了你，而你也为学校争得了好名次。”Morris从口袋里摸出颗巧克力递给他，“新产品哦。”
　　程然接过来放在桌上，没开口。
　　“将这个奖收于囊中，就证明了你生物科研方面的能力达到了高校生的顶尖水平。”Morris补上一句，“对你以后申大学很有帮助。”

　　程然把喉咙里还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十月十号，跟那个剧本创作比赛是同一天。

　　“我再想想。”程然说。
　　如果按以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生物竞赛对他更有助力，何况他是学校派出去的代表，肩上有一份责任，断不能说退出就退出。
　　但这一次……

　　程然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
　　如果按照陆盛的话说，有的事情，就是他天然愿意去做，跟有多少回报无关。

　　“那你想好了来告诉我，”Morris没有问他为什么纠结，“截止日期是这周末，在那之前你要把决定告诉我。”
　　“好。”程然说着，摩擦了一下手指，“谢谢。”
　　“别忘了巧克力。”Morris说，“我发誓，这可比好时美味多了。”

　　在课上，陆盛破天荒地收到了一条程然主动续上的streak。
　　配图是一颗巧克力，包装上的字儿看不清，也没有配字。

　　陆盛发了个问号过去，过了一会儿，手机一震，对方回了他一条：不上课？
　　得，还是钓鱼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