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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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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陆盛起了个大早。
他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对床,Willy还在睡,也算圆了个千古未解之谜,这哥们确实不是每天晚上都不回寝,只不过他们俩永远错峰出行。
昨天他除了上午在画室画程然,其他时间都待在寝室里,居然也只在中午的时候见他室友回来过一次,前后不超过五秒,好像是来拿什么东西,他连对方的名字都没喊出来,这人就又出去了,一直到他睡觉也没回来。
陆盛稍微收拾了一下,拿了个三明治,一路奔下坡。
前几天那破卫生检查的惩罚他一直没去领,昨天被主任发邮件三催四请,终于去楼下活动室看了一眼,被分配去给他的美术老师收拾教室。
这任务清闲,就是削削铅笔,洗洗刷子,他盘算着一个小时可以搞定,正好有时间能打个车去山下办张电话卡。
他塞着耳机听英语,踏进教室的时候是早上九点,迟到了。
老师也在,是个看上去至少年过七旬的老太太,见到他就板起脸来:“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陆盛打了个哈哈,他跟这老师还挺熟,毕竟对方一共才六个学生,他都占了六分之一了。
“孩子,上次那张画你改了没?”老太太问。
“还没有。”
“怎么还不改!”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还想不想参赛了?”
陆盛想了想说:“那我给你整理完房间就改。”
第一节课上,老太太说要探一下大家的水平,上来就布置任务,让大家设计眼睛,风格不限。
陆盛大笔一挥,涂了个血腥的创意,一幅有点夸张的插画,眼球里布满红血丝,一张锯齿从眼睛深处向外吞噬,半个眼球都爆裂开来。
可能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看了个恐怖片,他这成品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过了,交稿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会儿,生怕吓到老人。结果这老太太还挺喜欢,说他这是浓烈的个人风格,要让他再完善一下,把这画送到镇上去参加比赛。
是个挺野鸡的奖,至少陆盛就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不要你整理了!”老太太当机立断地夺过了他手上的抹布,“你现在就改吧。”
陆盛哭笑不得:“那我一会儿再……”
“不用你了!我自己来。”老太太是个暴脾气,说一不二,直接去储藏室把陆盛那幅画给找了出来,“我看着你改。”
陆盛被按着坐下来,感觉自己像个工具人。
他这画真要动起来也不简单,在课上只花了一个小时出的草图,真要去参赛的话,还有不少细节需要完善。
等他终于一个人涂涂画画到差不多满意,老太太又左看右看地挑刺。
“你这里明显应该再夸张一点嘛。”
陆盛咬着笔头:“我觉得还是这样好。”
“那你这里阴影加一笔?”
“我倒觉得上面的阴影可以加一笔。”陆盛吊儿郎当地上手一涂。
争论了半天,快把老太太气出高血压,这事儿才算完。陆盛感觉自己练了一上午的英文口语,再一看钟,得,也不用出门了。
他退而求其次,找李清莹借了张美国的手机卡。
他上坡,李清莹下楼,俩人正好在WEST1门口碰到。
“谢谢。”陆盛接过SIM卡。
李清莹说:“不客气,宗教作业写了吗?”
“没……你想抄?”
“抄你个头啊。”李清莹白了他一眼,“我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上提醒你,明天考quiz,书一到五十页,读一读。”
“五十页?”陆盛大惊,“那本砖头厚的教科书?”
“对啊,还能是哪本。”
陆盛满脑子“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这本书他平时读一页就要查二十遍字典,钻研半小时,勉强能弄懂在一个什么地方哪些人又受了什么苦难,所以某某宗教才起源,至于后面历史影响的部分,他至今没看明白过。
合着早上的口语练错了,应该练阅读。
陆盛把手机卡揣进兜里,焉焉地走去食堂,凑合着吃了几口带绿皮西葫芦的意大利面。
下午三点整,他准时坐在书桌前,准备发愤图强。
在此之前,他先把手机拿出来,装上SIM卡,点开程然的聊天窗。
自从他要到这人微信,时不时就发条消息逗一逗撩一撩。陆盛没来由地坚信,这人只是酷,绝不会是呆。
[@]: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
[球草]:?
[@]:宗教历史要考quiz了,不会
[球草]:那就学
[@]:没动力[躺倒]
[球草]:怎么有动力
[@]:[快速坐起]那我想画张露上半身的
对面不理他了。
陆盛轻笑一声,把手机放在一边,打开书。
佛罗伦萨,好,这他知道,文艺复兴的起源地。
耶路撒冷,这也知道,各大宗教必争之地。
新教,东正教,基督教,天主教……
他知道个屁。
陆盛感觉自己都快把头挠秃了,一直到过了他平时的睡觉时间,才看到二十八页。
啊!
以后谁再敢误导他国外上学很轻松,他要打爆那个崽种的头。
老实说,他本来也想着到国外来就可以专心搞艺术了,只要他不选那些看着就很魔鬼的课,就不会有地狱级别的体验。
没想到全世界的必修课都不会放过他。
陆盛趴在桌上,心累。
他室友在他读到二十五页的时候就回来了,照理直接砸在床上,两个人没有交流。
“呱,呱,呱……”
桌上的手机弹出一个微信来电,来电人是江耀。
他昨天下午刚捣鼓的新铃声,跟苹果手机自带的青蛙叫差不多,大晚上堪称扰民。
Willy翻身瞪了他一眼。
陆盛一手往下压了压,表示不好意思,一边拿起手机走出房门,到洗手间里去接,那里隔音比较好。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江耀一边喘气一边说,“人家都他妈惊了。”
“别人家了。”陆盛调侃他说,“哪个男生又跟你表白了?”
这里边挺有故事。
江耀长得特白净,还喜欢“人家”“人家”地自称,点满了猛汉撒娇的技能,明明直得一塌糊涂,却尽招男人不招女人,经常来找陆盛哭诉。
相反陆盛很受女孩子喜欢,让江耀很是愤怒。
“不是,这回真是正经事儿。”江耀那儿好像有人叫他,这人捂着话筒大声回了句“不吃”。
“我刚看到你爸,不是,陆建明,带了个女人回家。”江耀说。
陆盛的表情一下严肃了:“谁?”
“我不认识啊,从来没见过!”江耀说,“我刚打篮球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瞄到一眼。”
“还有别人吗?”
“那应该没……对了,门口停了个搬家公司,一大箱一大箱行李的往里搬,还有两个高个子在帮着搬东西。”江耀压着声音着急到,“怎么办啊,这是不是谁要,要……”
“要个屁,脸都不要了。”陆盛冷笑了声,“他真是打得好算盘。”
江耀在那儿“哎”了一声。
“谢了。”陆盛说。
“谢什么,都是破事儿。”江耀叹气,“哥们再帮你观察观察。”
陆盛挂了电话,顺便去上了个厕所。
他无所谓陆建明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就一点,他跟老妈还没有离婚,要干什么都得先离了再说,老妈凭什么受这个委屈。
陆盛转身回房,转了转门把手,没打开。
他又加了点力,确定这门是被锁上了。
这不是第一次,寝室的门有bug,如果重重地推上门,比如说被风“砰”地撞上的话,很有可能会自己从里面反锁,但一般正常关上不会有事儿。他平常都把钥匙随身携带,想着只是出来打个电话就没揣上,哪知道会这么凑巧。
陆盛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没反应。
Willy已经睡着了?
陆盛又加大力道敲了几次,还是没动静。
算了。
陆盛拢了拢衣服,准备去公共活动室里凑合一晚上。
他走到活动室门口,发现门关着,上手试了试,果然被敬业的宿管阿姨锁得严严实实。
他心血来潮地试了下隔壁的公用小厨房,发现就连厨房的门都锁着。
要不直接在走廊和衣而眠算了,以前云游四方的老和尚还睡街边呢。
陆盛想象了一下这地毯被多少人踩过,就有点下不了决心。
他在走廊里踌躇了五分钟,想起那群学生领导在迎新会上反复强调的:有问题,找领导,能解决的领导帮忙,解决不了的领导硬抗。
陆盛站在某人的房间门口,觉得这规定还挺人性化的。
他在写着“Sean Cheng”的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动作很慢,声音之间黏连着。
他觉得自个儿有点像是半夜来占人家便宜的登徒子。
伴随着金属“咔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程然还没睡,背后亮着台灯,就连一个人在寝室里都衣衫整齐。
陆盛对上程然的眼睛,一怔:这人没戴眼镜。
他十分坦荡:“我刚出来洗个手,房间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自己锁了。室友在睡觉,能不能在你房间打个地铺?”
程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
“怕什么。”陆盛勾起一个笑,“我又不会睡了你。”
程然顿了一下,大概是被他这惊世骇俗之语吓了一跳,然后侧身让他进去。
书桌上堆着一打书,平铺在桌面上的是本辅导教材,上面全是化学符号。陆盛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他上次来就注意到了,程然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到毫无生活气息,墙上干干净净,什么伍兹詹姆斯费德勒C罗一概没有,床头柜上只有一本日历。
被子叠得像个豆腐块。
程然从柜子顶上翻出一条毛毯来,铺在地上,又找了床薄被,递给他。
“没有枕头,你将就。”程然说。
“谢谢。”陆盛接过被子,视线跟着对方从椅子上下来,从柜子边挪到书桌前,余光一不小心落在了墙角的某幅画上。
不止程然的肖像,还有那几幅他之前托董阳带给这人的画,都一并被贴在了那里。
“挺喜欢?”陆盛瞟了眼墙角,盯着程然,促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