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周五。
陆盛赶到球场的时候,队员们都刚要准备热身。
红毛跟董阳都是正选,俩人关系看着还不错,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绕着场跑步。
“今天Sean来吗?”红毛问。
“来,老头想死他了!”董阳说。
“哦,我真好奇,Sean到底为何让老头念念不忘,我总有一天要跟他打一场。”红毛放慢脚步,准备去场边喝口水。
“你是没吃饭吗?”教练跛着一条腿,挺着个啤酒肚,站在场边大吼一声,“Shit!你比我跑的还慢!”
陆盛想象的教练是奥尼尔那一挂的,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形象。
红毛半路绕了个圈儿,又跑了回来,愤愤不平道:“我向上帝发誓,老头就从来不会这样对Sean。”
“蠢货!太烂了,隔壁的女篮比你强一百倍!”教练指挥另一边正在投篮的男生们,陆盛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别看老头这德行,水平还行,在咱们这学校十年了。”董阳说。
“陆!到你了!”有人喊他。
陆盛应了一声,更改路线往场中央跑。
篮球队招人很公平,从基本功考察到1v1对抗,积分前五的人自动成为新一年校队的候补。
陆盛排第三,在他前面的都是一米九几的黑人。
程然背着琴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陆盛已经流了满头的汗。
这人应该是刚拉完琴,而陆盛因为试训的关系,提早跟尤金请了假。
教练果然一眼就发现了爱徒,走过去跟他一翻寒暄,陆盛挎着个篮球站在边上,等他俩聊完了,直接把手上的球往程然那儿一扔。
对方反应很快,左手一捞,把球收在怀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来跟我打一场!”陆盛说。
程然的回应是直接把篮球抛了回来:“不。”
“就一球。”陆盛把球扔回去。
程然直接往边上躲了一步,没接球,篮球落在地上,向后滚去。
“我没空。”程然说。
“就三十秒你跟我说没空?”陆盛“啧”了一声,不知道这人在别扭些什么,打篮球的互相切磋很正常,输赢都不丢人。
程然不说话了。
董阳看他俩气氛不对,赶紧上来圆场:“不是,他跟我都快两年没一块儿打过球了,是有点不地道哈?下回约时间一起,是吧老程?”他冲程然拼命使眼色。
程然没点头也没摇头。
董阳快绝望了,这小子情商何在啊!
“不打是吧?”这时候陆盛竟然笑了一声,“行啊。”
他掏出手机晃了下,“我期待这么久了,你意思意思安慰我一下吧”
程然等他提要求。
陆盛说:“我扫你。”
董阳看见程然短促地弯了弯嘴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程然点了点头:“……好。”
董阳在旁边一脸懵逼地看这俩哥俩好地打开微信,扫码加上了好友。
“得了,下回约吧,希望你真的打得很好,别让我失望。”陆盛打了个响指。
程然点点头把琴放下,跟董阳说:“帮我带回去。”
董阳“啊”了一声,看着对方背了个书包,又跟教练说了几句话,转身走了。
“他去哪儿啊?”
“……他有兼职。”董阳神游天外,这俩人搞什么?
“哦,真的有事儿啊。”陆盛有点意外。
那倒也不算太敷衍。
他打开手机,当场就给这人发了条消息:
明天中午十二点有空吗?美术教室见。
陆盛退出去翻这人的朋友圈,干净得可以照镜子,连张自拍都没有。
他想了想,得寸进尺地补了一条:
穿件白衬衫呗。
*
“你再转过去点儿,好,行了,稍微保持一会儿。”陆盛指挥道,手上拿着支铅笔量位置。
程然有点不太习惯聚光灯打在脸上的感觉,总是忍不住闭眼。
“你眼睛那里我一会儿再画,要是不舒服就闭上吧。”陆盛说,“不扣你钱。”
程然顺势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陆盛眼睛一亮。
“你就这个姿势!”陆盛盯着他的脖子想了一会儿,“把你这衬衫扣子松一颗。”
程然很配合地解开了一颗。
“再来一颗吧。”
程然没动手。
“矫情。”陆盛嘲笑完他,又盯着这人的脸扫来扫去,“你反正也闭着眼,要不把眼镜摘了吧。”
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这人不戴眼镜的样子。
虽然说这人戴着眼镜的时候也好看,有种禁欲感,但摘掉眼镜的时候更霸气,尤其是眼窝那块,外国人的太夸张,普通亚洲人又太平,程然这个恰到好处,又酷又痞。
陆盛从脸型开始一点点造型。
程然没有刘海,整个额头都露出来。
眉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即使是这幅慵懒的姿势,看起来还是生人勿进的冷淡模样。
程然一言不发地闭着眼,跟睡着了似的。
陆盛逐渐找到了自己每次画这人就创下速度新低的根源,就是总想上手去改,觉得自己画得不够还原,哪儿哪儿又没本人那么标准。
他以前画任何人都从来不会这样。
就连自画像都非常速度,一下午出稿,他就觉得挺帅。
陆盛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下一笔落到了锁骨。
“睁眼吧。”
陆盛画着画着,又撑着下巴想了一下,道:“看我。”
程然一双幽深的眼睛倏地盯住了他。
“对了。”陆盛的注意力又回到纸上。
画室里落针可闻。
程然感到意外的放松,他已经很少有这样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刻了。
有任务在身的发呆,可以不用被归类在浪费时间的范畴里。
“好了。”陆盛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甚至有些遗憾结束得太快。
陆盛伸长手臂舒展了一下,一看钟吓了一跳,这何止两个小时,四个小时都没打住。
“你怎么不提醒我。”他摸了摸鼻子。
“没事。”程然站起来,敲了敲后颈。
“看看?”陆盛在素描右下角签了个名,把画夹取下来,画递给他,自己转着脖子去后面倒水了。
程然接过那张画,一下子就怔住了。
这画的……
上面的人很明显是他,五官比例都很还原,但就是……
这是个半身像,他敞开半个领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一手搭在旁边的书柜上,另一只手只画出来一半,能看出来方向是往腿那儿伸,脖子微微向后,下巴扬起,眼神凌厉,头发有些凌乱地抓在脑后,霸气之中带着点……性感。
怎么说呢。
有点像是会在色|情杂志上找到的图。
“怎么样,喜欢吗?”陆盛喝完水回来了。
“……像你画的。”程然勉强说。
“什么叫像我画的,就是我画的。”陆盛说,“今儿耽误你时间了,这画就送你做补偿吧。”
程然一句“不用”还没说出来,陆盛就把画又往他手里怼了怼。
“你可以挂你房间墙上。”陆盛说,“给你增加点人气儿。”
程然:“……”
客观地说,挂这种“自画像”在房间里,有点变态。
“哦对了,我先拍张照。”陆盛征求他的意见道,“我传微博你介意吗?”
微博?
“你要介意的话我给你打个码。”陆盛退一步道。
整幅画半张是脸,打了码之后还看什么?程然心想。
“我还挺满意的,想记录一下。”陆盛看他不答,笑了笑说,“算了,那我不发了。”
“不介意。”程然说。
“真的啊?”陆盛喜出望外,当场就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码,点开微博。
程然见他没注意,把画悄悄放在了桌上。
“哎,”陆盛低着头打字,像头顶长了只眼睛似的,“这画你得带走。”
说完背上包,竟然直接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生怕程然把画给他还回来似的。
程然无奈,又低头看了眼这张不堪入目的大作,发现右下角上潦草地写着几个字。
「不浪xx艺术家」
中间的字看不太清。
这应该是陆盛的微博ID。
不浪的艺术家?程然心说这名字倒挺浪的。
他走出美术教室,替陆盛锁好门,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明天的作业表,接着在空屏上划了两下,还是点进App Store,下了个微博。
他的微博好几年前就不用了,但因为所有的账号都用着同一套密码,现在一试,也能够顺利登陆。
程然在搜索栏里打“不浪的艺术家”几个字,果不其然的没有匹配用户。
他又试了好几个,诸如“不浪的艺术”,“不浪费的艺术家”,最后终于在输入“不浪漫的艺术家”时成功跳转。
陆盛的头像是个手写的“@”,跟他的微信名一样,下方的签名一眼就吸引到了他的注意。
[万物皆可画,笔下永远是我的自我]
个人描述里还有一段:老子画的不是画,是一种感觉。
从他今天这幅画来看,陆盛确实没骗人,画的真就是“一种感觉”。
程然往下翻,第一条是他那张画。
[不浪漫的艺术家]:给你们看帅哥。[图片]
他点开来,果然很不走心地打了个码,把脸整个用马赛克糊住了,有点像电视上的犯罪嫌疑人。
评论里也有人跟他想的一样。
[拆我cp者泡面没有调料包]:哥……你这帅哥被你码得很像劳改犯啊!
[晴天娃娃]:啊啊啊啊啊这手wsl!一人血书求正脸!
[不到100斤不改名]:看帅哥?你给我看了个啥???就这?
[帅哥到我怀里来]:是哪个男人让我老公藏着掖着?!
程然看见陆盛回复了这条评论。
[不浪漫的艺术家]回复[帅哥到我怀里来]:我艳遇。
他顿时有种被呛到的感觉,手指加速往下翻。对方基本每条微博都带了图,并不局限与一种类型或者风格,有插画也有写生,素描,油画,水彩,几乎样样都有涉猎。
人像很少,可能是被画的人通常不愿意出现在网上。
动漫人像倒很多……大部分是两个男人。
除了分享画之外,有的时候也会简短地分享心情,比如说上周就有一条。
[不浪漫的艺术家]:以我的发际线起誓,必须要画到这位地球球草。
程然翻了下评论,又看了眼时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球草”说的好像是他。
受宠若惊。
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从来没有吹到这个高度的,长见识了。
上个月有一条。
[不浪漫的艺术家]:我再跟这人说一句话就改姓。
上上个月有一条。
[不浪漫的艺术家]:哈,老子是最屌的!
再上个月有一条。
[不浪漫的艺术家]:有没有推荐的电影啊兄弟们?色彩好看点儿的。
陆盛一共只有不到两百条原创,程然不知不觉地翻到了底。
这人的第三条微博是个声明,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不浪漫的艺术家]:老子再说一遍,只画想画的,说过不接稿的不用加价,不会接。
这小子的德行真是十年如一日。
程然进门换鞋,把门口的篮球鞋更深处一踢,坐到电脑前,习惯性地先查邮件。
“噔!”
有一封新的未读,发件人是“USHPWC”,美国高校剧本创作联赛。
程然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他点进去,名字后面第一个词就是“congratulations”,恭喜他通过复赛。
一般来讲看到这个词他就不会再读下去,后面只是一些套话,读不过是浪费时间,但这次他有些舍不得这么快退出这个页面,把整封邮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对方通知他决赛将在线下进行,现场给题进行即兴创作,日期是两周后,十月十号,在东部,他得提前一天坐飞机过去。
这不是学校帮他报名的比赛,他得自己出机票钱。
程然盘算了一下,确定那天没别的事儿。
绷着的劲儿一松,他抄起桌角的竞赛书,准备做几页放松一下,余光瞥见被他随手扔在桌上的画。
毕竟这人还夸他球草。
程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给点面子,找了截胶带,把画随手拍在了墙角,一个不显眼的位置。
平时也没什么人会进他房间……万一呢?
程然站起来走到门口测试了一下。
很好,正好卡在视线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