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丘阿修》花千漱

21、东元君

　　我以为这个问题会被他拒绝。却不想，却听到他回了一句认识。
　　“西瑶君是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真的如传闻中那样么？”
　　“你为什么那么好奇西瑶君？”
　　“不是说那异闻录就是西瑶君写的么？那本书那么妖，一个神仙怎么可以写？我感觉他不是神仙。”
　　“不是神仙是什么？”
　　“也不能说不是神仙。可能长了一张神仙的外皮，但内心又不是神仙。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想说，他和一般在人们心中的神仙不一样。”我感觉自己越解释越说不清的样子，于是换了一个话题：“那上神你是专司哪一部分？”
　　“我？”白衣仙人想了一会，然后回复道：“一个逍遥散仙，无权无势。倘若真问起来，西边的那一滩水还归我管。”
　　“那就是水神？”我不确定，管水的应该都是水神吧。
　　“可以这么说。”
　　如此说来，那真的是水神了。于是我学着当日安一邺自我介绍一般，甩了下头发，清咳了一声，从白衣仙人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作揖后说道：“水神大人，别来无恙。”
　　白衣仙人看我在这做了一套后，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地拉回我的手，说了一句：“这路难走。”
　　好的吧。
　　我和白衣仙人两人拉着小手，并排走了好久，久到脚都有些泛酸。
　　中途我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回去几次，但被白衣仙人攥得紧紧的，生怕我又抽走。
　　我觉察到原本的微风不知何时变大，毫无困难地吹起头发。耳边风的呼啸声也大了许多。
　　“再等会。”后来我发现自己整个人是搭在白衣仙人手臂上的。他仿佛成了我的人形拐杖，拄着往前面走。
　　“这是不是水声？”我不确定地问道。
　　他点了点头，说道：“你往前看。”不带喘气声。
　　从这里距离山顶大概有20多米的时候，我终于知道这水声从哪里来了。
　　一片巨大的瀑布从青天飞流而下，弯成一宏大的曲面，声势浩大。阳光透过溅起的水雾，折射出一条巨大的彩虹桥。几只白鹭站在水面，悠闲地在瀑布边缘觅食。
　　一只白鹭注意到我们，化为人形，是名男子。一身白色的盔甲，头发被一根白色的带子绑在了脑后，但依旧有两缕头发倔强地飘在空中。
　　“上神。”那人走到白衣仙人面前。
　　白衣仙人点头，然后说：“这是我的朋友，我带他去青云门。”
　　那白鹭看向我，看样子似乎又些为难。
　　另外一只化成人形的白鹭走了上来，他拉了拉之前那位的胳膊。然后说道：“这位新来的，不认识两位。上神这边请，请。”
　　“这……”前者貌似还在犹豫。
　　后者把他拉到后面，然后走到我面前说：“这边请，请。”
　　我本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奈何这位实在太热情，一直哈着腰说请请请。等我们走到彩虹桥上后，再站直身子，向我们道别。
　　“刚刚那人好热情。”我感慨道。
　　“他也是从我门下出去的。”白衣仙人说道。
　　我突然觉得这个水神有些厉害，小墨是他门下的，这白鹭也是他门下的。
　　云雾缭绕的彩虹桥，九弯曲折地跨坐在瀑布之上。透过七彩透明的桥身，可以清晰地看到桥下的风景。落差几百米的瀑布飞泻而下，落入云层，搅乱厚重的云朵，翻滚涌动。
　　数不清的飞鸟在彩虹桥底下飞舞，五颜六色，品类各异。
　　“这些都是人界的鸟么？”我问道。
　　“是天界的。”白衣仙人回道，“大部分还有没有幻化成人形，所以飞不过彩虹桥。”
　　我点点头。不远处一只黑色的大鸟背着一只灰白相间个子稍微小一些的鸟，飞进瀑布里，消失在水帘后。
　　“瀑布后面是什么？”我指着那里大声喊道。
　　“他们住在那里。”白衣仙人看到我指的那个地方之后回道，“我们可以从那里绕过去。”
　　我看着白衣仙人，眼里满是期待。
　　他一把揽过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护在胸口，跨坐在一只比刚刚还要大的白色鸾鸟身上。白衣仙人的胸口整个贴在我的背上，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声。
　　我仅仅抓住白鸾的脖子，背靠着白衣仙人尽量保留点空隙。带着水雾的大风呼呼吹过，吹得睁不开眼睛。我大声喊道，夹杂在水声里：“这白鸾是你的吗？”
　　白衣仙人点点头，许是怕我听不清，声音贴了过来，说道：“你若喜欢，也可以使唤它。”
　　白鸾适时地叫了一声，声音响彻云霄。我还没反应过来，它突然仰起头，飞身冲进了了瀑布。
　　预想中的水没有浇下来，一道蓝色的屏障包围着我们，宛若一颗宝蓝色的琉璃球。水流都被挡在了外面。泛着白沫的水打在屏障上，遮住了视线。
　　持续不到一会，视线逐渐明朗。
　　那是宛如鱼肚皮的天空与植被覆盖的绿洲，遥遥望去，延绵不绝，没有边界。白鸾的飞行速度很快，贴着树顶飞过了一片接着一片。大风吹得自己不自觉地眯起了眼。
　　“这是哪？”我一侧头，头发就被风吹得黏着脸。我想伸手把头发抓下来，但双手又都抱着白鸾的脖子抽不开空。
　　“别动。”我看着白衣仙人整个人贴了过来，伸出手把我的头发捋到脑后。
　　“这是通往青云门的小路。”他说道。指腹的温度还残留在那。
　　我嗯了几声，不敢再随便乱动，心脏再不停狂跳。刚刚的那个动作实在有些亲密，我得缓缓。
　　一片密林包围着一片湖蓝色的碧水。顺着这碧蓝的湖水往前看，湖面上留着斑斑点点的白色，像被什么吸引一样，一波接着一波往湖中心的岛屿涌去。
　　白鸾带我们停在岸边，前面是一座石灰色的断桥。
　　“谁啊！”一个声音从旁边传过来。断桥边林木茂盛，两颗参天大树中间系着一吊床。一头头发花白的老人蜷缩在吊床里打盹，听到这边的动静，眯起眼往这边瞅了瞅。
　　待看清了以后，眼睛疏地睁大，露出与这湖水一般碧蓝澄清的眼睛。
　　“上神今日怎么如此赶巧，来到我这青云门。”那老人做着看上去与年纪不太相符的动作，身姿矫健地从吊床上跳下来。每往前走一步，身上的褶皱便少一分。等走到跟前后，已然是一副青年人的模样，剑眉碧眼，却留着一头银丝。
　　“东元君。”
　　此话一出，我便愣在那了。
　　此人便是我师父的师父，我的师尊东元君？我的师尊就站在我面前哎！我要不要跟他说一下，今早我刚刚帮他擦拭了金身！
　　我兴奋地搓搓手，两只手的指尖控制不住的轻轻拍打，有点犹豫又有点激动地喊了一声：师尊！
　　白衣仙人和东元君一齐回头看我。
　　东元君眉毛上挑，眼神一片茫然。
　　“这位是？”他问道。
　　“我是……”还未说完，白衣仙人已经替我回复道：“这是我的一位修仙的朋友。”说完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开口。
　　我顿时觉得有些扫兴，配合着咧开嘴干笑了两声，眼睛不自觉地瞟向了湖中心。
　　“原来如此。”东元君哈哈笑了一声，顺着我的目光，往湖中心看去，说道，“上神今日来此，着实赶得巧。明日便是千颜节，倘若再多待几日，一齐感受下这热闹。”
　　“千颜节是什么？”
　　东元君点点头，说道：“千颜节那日，门下的各位修仙之人会用自己的仙术幻化成各种样子，一齐参加青云门举办的聚会。在聚会结束之时，若此人的身份还未被认出，便是最后的赢家。胜出之人，可得到丰厚的奖励。”
　　“如此一说，这仙力越强的人的胜出的机会不是更大？”随后又想到，刚刚东元君这一路过来，也是变了一个模样。
　　东元君摇摇头，继续说道：“这使用的仙力当然是有限制的。但大部分是图个高兴，给新来的徒弟增加融入青云门的机会。”
　　这么一说，感觉这千颜节还挺好玩的。
　　我着眼前的东元君，发现他着实和我在道观里侍奉的那位还若有不同。道观里的他，唇厚脸方，肩厚臂粗，手里还扶着一把金刚方牌，一副凶横的模样，和眼前这人相比，长相明显精致多了，言语以及行为也有趣多了。
　　“好啊好啊。”我兴奋地拍手。
　　东元君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指着前方的断桥处的一条扁舟说道：“来来来，这位年轻人倒也爽快。我带你们过去。”
　　我点点头，紧紧地跟在东元君后面。回头看白衣仙人，还落在后面。于是跑到他旁边，拉着他一块过来，问道：“上神可曾参与过万颜节。”
　　“他呀！他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千万年前，那个时候……”东元君一边说道，一边收着拴在岸边的麻绳。
　　小扁舟慢慢地靠了过来。东元君探脚踩了踩船底，结实稳了，便招呼我们一起上去。
　　白衣仙人先上去，随后扶着我的胳膊给我借力。等我踩上船后，我催着东元君问道：“那时候怎么了？”
　　东元君也没接上着话茬，弯着腰手里解开岸边的麻绳说：“这船比较小，你们别介意。这后门本来就留一两人走的。”
　　“没事。”我见东元君没有继续说，又问道：“那时候怎么了。”
　　“那时候我还比较小。”白衣仙人接过我的问题，回复道：“当时我也是凑热闹，被人带过来玩的。”
　　“是吗？被谁？”我好奇，“西瑶君？”
　　东元君看了白衣仙人一眼，哈哈大笑，接话说道：“那时候哪还有什么西瑶君，东元君，我们都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神仙。天帝也随着我们胡来。”
　　原来如此。
　　我斜着眼看着白衣仙人，不知道他还是小神仙时，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