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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绛雪花落 ...

  •   “看来你对谢修缘,也没用情多深嘛,并不一定就非他不可。既然如此,干嘛还这么处心积虑盯着凤玺不放?”
      谢意自以为自己是好心,劝晏长和道:“皇上对你这个弟弟那可真是没话说,你在暗地里那么算计他,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不仅没有借此降罪,反而还加以重用。就为了一个谢修缘坏了你们兄弟情义,值得吗?”
      晏长和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说:“值得。”
      谢意只觉得莫名奇妙,轻笑了一声,欲把手抽回来,但没想到晏长和抓得出奇的紧。他挣了两下没挣脱,心里火气就上来了。
      “放开。”
      晏长和充耳未闻,慢慢提起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问了一句:“为什么你说起皇兄的时候,眼神跟你从前看我的时候一样?”
      谢意别开了脸,不知道为什么骤然紧张起来,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但这分明不是他的心脏,那种弥漫这具躯体四肢百骸的躁动也不是他的躁动。
      晏长和低声唤他:“爱奴……”
      谢意立刻就打断了他的话,冷漠道:“我不是爱奴。”他说,“爱奴已经死了,早在斜阳湖里淹死了,我是谢意。”
      晏长和慢慢扳过他的脸来,彷若出神一般凝视着,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你明明长着修缘的脸,但我现在看着你,想的却是你以前的样子。”
      被一个男人这样捧着脸端详,对谢意来说可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忍无可忍之下,他使力一把推开了晏长和,不无嫌恶地说:“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看医生。现在装出一副有情有义的样子来有什么用?在你心里,爱奴不就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奴隶吗?有用就养在身边,像只宠物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时可以丢弃。怎么,现在宠物不听话了,你心里不平衡?”
      “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难道不是吗?”谢意反问道,“被爱奴告白,觉得侮辱了你王爷的尊贵身份的不是你?为了谢修缘,把他送上换皮手术台的不是你?让他完全抹去身份姓名,去勾引另一个男人的不是你?”
      “我……”
      “你以为是谁害死了爱奴?不是别人,正是你七王爷!他那么掏心掏肺地爱着你,最后得到了什么?!就因为他身份低贱、比不了谢修缘名门公子,他的感情就可以这样糟蹋吗?”
      然而不管谢意如何质问,在晏长和的心里,眼前这个人就是爱奴。既然“爱奴”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说自己掏心掏肺地爱着他,他怎么可能对爱奴之死感到丝毫愧疚?
      晏长和两步上前来,谢意急忙后退,跟躲瘟神一样。这个动作似乎使晏长和受到极大的刺激,脸上神色几度变换,眼神也剧烈地闪动着。他喃喃道:“可你以前没跟我说过这些……凤玺的神力——不是你跟我说的吗!换皮之术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吗?”
      “哈——”谢意如同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道,“你不会以为他是心甘情愿的吧?”
      晏长和呼吸急促,死死地盯着他。谢意冷下一张脸,道:“我就说爱奴当初瞎了眼,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他爱。”
      晏长和一气之下,一掌拍在身侧的一张桌子上,谢意一看,桌角都裂了。他挑挑眉道:“我这里每一件东西都是皇上赐的,弄坏了你得赔。”
      “清风斋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当年父皇赏赐给我母妃的,几十年来,就连这里的布置都从未变过。”

      就因为晏长和的这句话,谢意立马下令给清风斋来了个大改造。
      看不惯的布置重新挪动,不合他眼的统统拿出去扔了——咏花咏月的字画、花厅里除了蔷薇以外的所有花草、颜色太过鲜艳的床帐、样式不够厚重的家具……直折腾到他自己都认不出来这是他住了快两个月的地方才肯罢休。
      晏长留从越尧口中听说了他这一番大动干戈,晚上圣驾来到清风斋,竟然看到谢意一个人喝醉了躺在院子的地上。
      海棠树下他醉态娇憨,抱着酒瓶子不肯撒手,一旦有人想去扶他,他就以为别人要抢他的酒,不管不顾将人推开,有时竟至于拳打脚踢。小窦子只能带着人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自家主子睡倒在地上那一层薄薄的海棠花上。
      诗家有云:海棠花落如绛雪。院子里粉红色的海棠花瓣在微风的吹拂下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把树下的人儿笼罩在有如梦境一般的浪漫春色里。
      晏长留挥了挥手,宫人们就都默默地退下了。
      其时院子里万籁俱寂,唯有微风吹落海棠花的声音。晏长留在谢意面前慢慢蹲下身来,趁他挥手驱赶之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谢意挣脱不开,懵懵懂懂地睁开眼来,就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双寒星一般的眸子里满含温柔。
      他乖巧地扔掉了早已经喝空了的酒瓶子,转而伸出双臂,搂住晏长留的脖子,呓语一般含含糊糊地说:“我好想你啊……”
      晏长留几分宠溺、又有几分无奈地笑道:“不是昨天才刚见过吗?”
      喝醉了的人儿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看见那个晏长和就心烦,他脑子有病……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晏长留像哄小孩儿一样把他抱起来,一步步往后面的卧房里走去。途中谢意像是清醒了一阵儿,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重新温顺下来,抱着他的脖子像只小狗一样到处乱嗅。
      “老是喜欢闻朕身上的味道,好闻吗?”
      谢意傻傻地笑着:“香——龙涎香——”
      晏长留把他轻轻地放在床上,捧着他的脸问:“告诉朕,为什么不喜欢长和,为什么见到他就心烦?”你为他改头换面,不惜放弃自己原来的身份,彻彻底底地变成另外一个人,仅仅是因为忠心吗?
      “你是不是……一边恨着他,一边还喜欢着他?”
      谢君和七王爷今日的不欢而散他早已从越尧口中得知,而谢意之所以会喝醉,显然也跟这场争执脱不了干系。
      如若是在谢意清醒着的时候,以虞章帝的骄傲是绝无可能说出这番话来的。爱奴和晏长和的关系始终是他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晏长和确实在十年前救了爱奴,而他少年意气时的一声令下,差点儿就把眼前这个人置于死地。
      晏长留有时候会想,也许谢意现在记忆残缺并不是一件坏事,如果有一天他记起了那段久远的往事,想起自己就是那个害他国破家亡、沦为奴隶的罪魁祸首,未必不会恨自己。
      在晏长留看来,他大病一场落下顽疾,醒来以后总是把自己当成两个人,一个是爱奴,一个是谢意——也许就是一种消极的逃避。
      “谢意”爱惨了晏长留,爱得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但“爱奴”呢?
      “每次见到他,这具身体……就忍不住想靠近他,听他的话,对他千依百顺——可我喜欢的是你——”谢意可不知道晏长留此时脑子里的复杂思绪,犹自无意识地嘟囔道,“我才不想当爱奴……”
      晏长留俯下身来,在那双吐出香糯软语、沾染着酒香的温唇上轻轻印上一吻。醉梦中的人从善如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晏长留趁机攻城略地,灵巧地滑进了他的口中。
      你的身上还有很多秘密没有揭开。
      你不是会假死之术,而是能“起死回生”——那天被假扮花容的何如月推下水井是这样,更早以前在西山脚下的乱葬岗之时恐怕也是这样。
      朕起初并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神术,但那天亲眼所见你死而复生,使朕不得不开始认真对待那些关于凤主和凤玺的传说。
      你是西南蜀人,而凤主曾经到过蜀地。既然他肯在凤玺里藏下神国的秘密,未必就不会在活着的时候,把“不死之术”教给当地蜀人。如今,身上传承了这种神术的你阴差阳错来到了朕的身边,乃是上天送给朕的一份儿大礼。
      如果此时即将陷入酣眠的谢意知道晏长留的这一番心思,一定会感叹他的大老板乃是一位绝好的推理家。大胆假设,小心论证——虽然一切逻辑都无懈可击,但是最后偏偏导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
      晏长留以他所能理解的方式断定谢意是“精神分裂”的另一个爱奴,把他的死而复生归结为古老的神国秘术,让这一切都带上了一种宿命般的味道。藉此,他为自己的沦陷找到了一个看似再合理不过的理由,并且从此以后,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执著下去。
      毕竟任虞章帝如何绞尽脑汁,也不可能跳得出作者的脑洞,上帝视角的开启不是故事中人的特权。对于这样一个美丽的错误,我们到底应不应该纠正,还要看后续情节发展如何。
      不要怀疑,我是在凑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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