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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辨我雄雌 ...

  •   萧义似乎没想到谢意会突然问起那封信的事儿,显得有些慌乱,还有些为难的样子。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那封信,在……在皇上那里。”
      听到他这话,谢意先是愣了一愣,好半天才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眼看着萧义逐渐面露歉疚之色,谢意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只道:“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萧义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为人臣者,不能忤逆君王的意思;为人友者,他同样不愿意欺骗谢意。
      闲话叙完,两个人就互相道了别。谢意继续往御书房里走去,这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大老板那一脸不太好看的表情。
      “来了?”
      “嗯,来了。”
      晏长留放下手中的折子,道:“听越尧说,你回蘅芜苑了。”
      越尧供他差遣,护他安危,同时也监视谢意的一举一动——这一点他们一直心照不宣。
      “嗯,回去看了看。”
      “既然已经搬出来了,就不要老是跑回去。”晏长留不减威严地说,“蘅芜苑有的,清风斋都有,蘅芜苑没有的,清风斋也有。你要什么,朕都会给你。”
      谢意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说——不是这样的——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反驳。最终,他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慢慢走过去,一眼看到桌角上放着的那个八音盒,谢意想都没想就拿起来拧了几圈儿,随着清澈的音乐声缓缓流泻出来,他审慎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世卿?”
      像是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晏长留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再缓缓睁开,对他说:“白世卿这个人,野心勃勃,心机深不可测,绝非善类。朕不希望你跟他走得太近。”
      谢意在他身边半跪下来,拉过晏长留的手放在唇边。他想用这个表示臣服的姿势让大老板能够稍微安心一点。
      他说:“我明白,世卿或许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随和,但我相信他没有害我之心。”
      晏长留摇摇头,说:“不,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但事实上,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值得信任。”
      这就是他和大老板价值观的根本差异了。
      谢意吻了吻他的手,像是安抚一样,说:“我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信任,什么样的人不能信任。我卧病在床、半死不活的时候,是世卿悉心照料、无微不至……”
      我对这个世界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时候,是他告诉我一切,包容我的无知。
      “我或有疑难,只有他为我解惑……”
      我欲离开皇宫、前路迷茫之际,只有他为我送行,嘱我衣食,约定桃源再见,就算将来再怎么落魄无依,也要相互扶持。
      “我身无分文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肯为我慷慨解囊……”
      我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只有他一个朋友。虽不是全然坦诚以待,但绝对是真心相交。
      “他是我的挚友,也算我的兄长。我落魄时他不曾弃我而去,我富贵时自然也不能忘记他对我的情义。”
      晏长留眯了眯眼,语重心长道:“他这么对你,是因为你是谢修缘,不是爱奴;是因为你是少君、贵侍,而不是一个奴隶。”
      谢意倔强地抿了抿唇。他并非不知道大老板在说什么,只可惜他既不是谢修缘,也不是爱奴,而不管是奴隶还是世家子弟,是少君还是贵侍,对他而言都只是一个身份而已。
      谢意认真地说:“不,你错看他了,世卿不是这种人。就算我明天就被逐出皇宫,沦落为街边乞丐,无权无势、穷困潦倒,他也一样会待我如初。”
      晏长留突然抽回了手,谢意却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感觉自己心里哪个地方骤然空了一下。
      八音盒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在一片寂静中,晏长留冷冷地对他说:“在你看来,朕的宠爱比之白世卿的情义更不可靠吗?”
      糟糕!说错话了。
      谢意赶紧摇摇头,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大老板一脸受伤极深的表情,谢意极力挽救一般,说,“这样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如果你不喜欢他,我以后就不去蘅芜苑了,好不好?”
      “你不去蘅芜苑,但他可以去清风斋,你二人好酌酒对弈、共叙闲情吗?”
      谢意有如遭了晴天霹雳,僵硬地站起身来。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要他以后再也不准和世卿见面了吗?自己明明都已经妥协到这个份儿上了,为什么还是不行?和大老板在一起,自己就一个朋友也不能有吗?
      心里那股子不肯服输的倔强涌了上来,谢意回答道:“微臣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皇上不答应,微臣也没有办法。”

      谢意欢欣雀跃地进去,怒气冲冲地出来。越尧一见谢君这副模样,就知道整个清风斋又要遭殃了。但意外的是,小窦子比他看得开多了。
      “越大人莫慌,依奴才来看,皇上和谢君要不了两天就会和好如初,上次不也是这样吗?只要这几天咱们做事小心一点儿,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别老在谢君面前晃悠,惹他心烦,谢君这股子气啊很快就会过去的。”
      越尧只能选择相信小窦子的话,只要谢君不叫他,他就离得远远儿的,分出一只眼睛盯着就行。比起这个,谢君说的“养狗”一事倒让他有些在意。寻了个空儿,他就回了趟锦衣卫营里。
      惊雷大哥出去了,廖统领也不在,只有绿袖姐在营里。
      “绿袖姐,我跟你说个事儿。”越尧凑过去一看,绿袖面前摆着的正是从水墨堂拿回来的林美人生前所作之画。于是他把自己的事儿先放下,问了一句,“你成天就盯着这些画,到底能看出个什么来?”
      绿袖逗小孩儿似的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你别说,我还真看出些东西来。”
      越尧兴奋道:“说来听听。”
      “你看这幅画,”绿袖提起面前的一张画,说,“画的是狐仙娘娘。”
      越尧立刻反驳道:“这也没有狐狸耳朵、狐狸尾巴,怎么就是狐仙娘娘了?”
      “就知道你们不懂女儿家的心思!”绿袖嗔道,接着说,“去常州之前,我特别嘱咐绿烟留意一下林家附近有没有求姻缘的庙宇,结果她果真找到了这么一个去处。那庙里面供奉的——正是狐仙娘娘。”
      “可那跟这幅画有什么关系?”越尧问。
      绿袖笑了一下,对他解释道:“那庙里的狐仙娘娘,身披红裘,手拿琵琶,就跟这画上一般模样。”
      据说当地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百年前有一位狐仙娘娘化身为人,遇到一个擅长弹琴的青年男子。狐仙娘娘弹琵琶,男子就弄琴以相和,两人每日里以乐传情,可谓一对神仙眷侣。
      但这个故事的结局让人悲伤。男子最终考上功名,另配高官之女,弃狐仙娘娘而去。狐仙娘娘从此一直抱着琵琶,独自徘徊在和男子相遇的地方。只要有痴情女子听到她的琵琶声,狐仙娘娘就会现身,施法促成这女子和心仪之人的姻缘,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不再重演。
      “于是,当地人根据这个传说建成狐仙庙,未出阁的女子都会去参拜狐仙娘娘,祈愿为自己求得一段良缘,好嫁一个如意郎君。”
      “原来如此。”越尧点点头,道,“那这么说,林美人确有心仪之人,所以画了狐仙娘娘的画像,希望她成全自己的姻缘?”
      绿袖笑而不语,好整以暇地拿起手边的另一幅画,说:“再看这幅,这两只青鸟。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越尧看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绿袖把画搁下,手指无意识似的敲击着桌面,发出一声声“笃笃”的声音。
      她稍显迟疑地说:“这只是我的猜测,究竟可不可信,还需细细斟酌一番。而且就算我说出来,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她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卖的这个关子,听得越尧心痒难耐。终于,绿袖向他娓娓道来:“你要知道,林美人是画师,而且是一个技艺高超的画师。”
      越尧点点头,这一点自然毫无疑问。
      “看一看水墨堂的画师们笔下的花鸟图,雄鸟艳羽凛凛、憨肥硕大,雌鸟羽色浅淡、娇俏可怜,但这两只鸟,”绿袖指着画上的两只青鸟,说,“是一模一样的。”
      “什么?!”
      越尧惊讶得目瞪口呆,长久说不出一个字来。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他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绿袖姐,你的意思是……”
      还没等他说完,绿袖就看着他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件事儿惊雷大哥知道吗?”
      绿袖摇摇头,说:“我还没告诉他,现在就我们俩知道。”
      越尧好生斟酌了一番,方下定决心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可就严重多了。事关皇家颜面,绝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这我当然知道。”绿袖理所当然道,“所以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越尧点点头,这个时候终于想起他是来干什么的了,转换了话题,道:“对了,我想到一个法子,兴许可以找到花容为林美人煎药的地方。”
      “什么法子?”
      越尧说:“我认识一个在天桥下卖艺的杂耍艺人,养了一条鼻子特灵的狗。有一次他钱袋子被人偷了,跟着那条狗追了大半个皇城,硬是揪出了那个小偷。我想,这次兄弟们从林家带回了林美人生前常喝的那种药,只要让那狗闻一闻,一定会有一些有趣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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