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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可遇可求 ...

  •   谢意倒被他这股子热情给感染了,泄了口气,说:“同喜同喜,以后你来清风斋做客,我定然好好招待。”
      “哈哈,求之不得。”宋远麓爽朗笑道。
      谢意饶有兴趣地看向他手上提的那只鸟,说:“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了,你这鸟怎么也不找个笼子关起来,不怕它跑了?”
      听了这话,宋远麓伸手逗了逗那鸟儿,小鸟也顺从地展了展羽毛,叫了两声儿。他得意地说:“我都养了好几年了,这鸟认主,跑不了。”
      对此谢意心有所感似的,说:“养了十年的狗还会咬主人呢,我劝你还是找个笼子把它关起来吧,别到时候鸟飞了才后悔莫及。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啊。”
      这个宋远麓就跟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一样,要是不进宫,指不定现在跟哪儿祸害良家妇女呢。
      听了谢意这番话,宋远麓一点儿也不恼,无所谓地笑道:“跑了就跑了,我又不是只养了这一只。只是不知道我进宫以后,我那些小宝贝儿有没有被我老爹扔出家门。”
      “谢少君,”这时,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柳城忽然插话进来,看向白世卿,继续说,“白少侍,我二人在此叨扰多时,现下时辰也不早了,就先告辞了。”
      说着,柳城看了看宋远麓,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向谢意略行了个礼,就一起离开了。

      相比起整日里游手好闲,除了遛鸟好像不干什么正经事儿的宋远麓,柳城给谢意的感觉就是个“心机汉”——当然这并非贬义,只是说柳城这个人城府比较深,对人也不怎么友好,总好像一副时刻算计着什么的样子,让人很难亲近得起来。
      这两个人跟他和白世卿一样,也是同住一屋的室友。侍君都住在蘅芜苑,他们彼此房间离得也不远。
      等这两人走后,谢意就问白世卿:“柳少侍和宋少侍以前跟咱们没什么交情啊,今天他们来这儿做什么?”
      白世卿没有答他的话,反而问他道:“昨天晚上怎么样?听说你一直在御书房。”
      谢意轻易就被岔开了话题,颇感不自在地慢慢坐下,说话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小了,道:“还能怎么样?不就那么回事儿吗……”说着,从脸颊到耳根渐渐漫上了红晕。
      白世卿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调笑了一声,道:“色欲,人伦也。没什么好害羞的。”
      听了他这话,谢意立刻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谁说我害羞了?我没有。”又不是情窦初开的黄毛丫头,动不动就怯笑含羞。
      “嗯。圣上虽然寡言少语、沉稳持重,但到底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对于情事,你以后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儿,圣意虽然难却,但也应懂得拒绝,不能让圣上沉溺于情爱之事,而有怠于朝纲。还有……”
      “行了行了!”谢意赶紧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嗔怪道,“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不过就是封个贵侍而已,怎么搞得好像我要祸国殃民一样?”
      白世卿摇摇头,对他叹道:“修缘,贵侍虽然位在九嫔以下,但历来帝王若是宠幸侍君,就没有封了贵侍不封贵君的。‘侍’这个封号本来就不好听,只有‘君’——才是真正的‘主子’。”
      白世卿说得严重,谢意抿着嘴,认真听着。
      “一旦走出这蘅芜苑,将来你要面对的就不再是三千佳丽,也不是前朝后宫,而是整个天下。史有‘惊鸿’、‘陶然’,听起来风光无限,但你可知道大虞位传七世,曾经秘密处死过的贵君——也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
      谢意的眼神剧烈地闪动了一下,白世卿渐渐抚摸上他的头发,宽慰似的,说:“我不是要吓你,只是要你知道,男妃本来就身份特殊,身为男子,不能孕育龙子龙孙,为皇室开枝散叶,没有子嗣可以依靠,所能凭借的仅仅只有帝王的宠爱。我等儿郎,本可以科考求仕、入朝为官,或者从军报国、征战沙场,哪一条不是坦坦荡荡的大道,为什么偏偏要进后宫?就是因为那个人手上握着皇权,你抓住了他——就抓住了整个天下。”
      “世卿,我……”
      白世卿抬手阻止了他开口,自顾自说道:“本朝后位空虚,贵君执掌凤印——即是凤主留下来的‘凤玺’。坊间有言,‘天下法令皆出天子,革新皆出桃源’。凤玺可号令桃源李氏,桃源一有新风,一夜之间就能吹遍中原大地,引各州各县纷纷效仿。也正因如此,历来皇室都对贵君多有忌惮,若你不小心踏错一步,等待你的——就只有万劫不复。”
      谢意真被他吓到了。但从白世卿的这句话里,他还听出了另外的意思,使他不由得站起身来,一把抓住白世卿的肩膀,追问他道:“那你呢,世卿?你是不是——也想执掌凤玺?”
      听了他的问话,白世卿闭上眉眼,缓缓地吸了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像是在沉思什么一样,没有说话。
      谢意看着他这副神情,笑道:“明明你什么都懂,却总是以旁观者自居,不要名,不要权,不要利,也不跟别人争宠斗狠。萧义曾对我说——”谢意一个字一个字说道,“‘锦绣公子,名满江东。’你既不是这池中之物,为何还甘愿受困于浅滩?”
      想起自己多次询问都不得果,谢意低声道:“以前我怎么问你你都不说,现在我要走了,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看着白世卿再一次问出了那句话——
      “你当初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世卿睁开眼来,缓缓拿开他的手,像是要把这句话刻进他的脑子里一样,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修缘,天恩可遇不可求,但圣宠终究不可靠,白二从来不下没有把握的赌注。”
      谢意总算明白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想要凤玺,晏长和想用它治病救人,你想用它治这个天下,似乎谁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然而没有人想过大老板是不是值得心疼。谁都要算计他,还觉得这种算计理所当然——就因为他手里握着权力,他的感情就不值得珍惜,就应该被人利用。
      帝王的权威太过耀眼,没有人想过要剥离这个身份,只一心一意去爱他这个人。
      白世卿说:“我今天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日后一定要仔细想想。”
      谢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现如今,你觉得不可求的——我求到了,就算你说不可靠,我也要赌一赌。

      就如白世卿所说,成了贵侍以后,与以往那种优哉游哉的生活相比,变化简直称得上是翻天覆地。
      谢意被告知,以后晨昏定省不能少,除非前一天皇上让他侍寝,否则他每天都要去皇太后的永乐宫报道。再者,从此以后他出行必须有人随行伺候,该受的礼、该行的礼,半分都不能少。
      他跟大老板要了小窦子继续在身边伺候,晏长留另外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宫女,年龄看着不大,长相也不出众,但行事沉稳懂分寸,负责提醒他随时随地谨言慎行,不能说有失身份的话,更不能做稍有出格的事。
      为了逃避这些乌七八糟的规矩,开头几天谢意几乎整日都待在御书房里。大老板召见朝臣议事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躲在隔间里看书,等大臣走了以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就想怎么腻歪就怎么腻歪了。
      话虽这么说,实际上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他缠着大老板问东问西。晏长留兴致来了就答两句,没有兴致就只管批自己的折子,全当他在自言自语。到最后就连太监总管张德清都看不下去了,旁敲侧击地提醒了贵侍谢君几句,其大意是:
      圣上一向不喜欢与人太过亲近,谢君不能仗着圣上的纵容就无法无天,再这么不知分寸下去,说不定哪天就失宠了呢?
      谢意脸上呵呵笑,心里却不断吐槽:我现在失业了,大老板不让我去万卷阁打工,而且好像也不准备发我工资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没有工作,我不就只能每天跟大老板说说话儿、解解闷儿吗?
      虽然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算不说话也很开心,但两个人彼此之间要是缺乏交流,很快就会出现心灵隔阂。本来我就不是很懂大老板的脑回路,要是再放弃了解他的机会,这个恋爱还怎么谈下去?
      他确实是以一种谈恋爱的心情在跟大老板相处,但对于两个男人之间到底应该怎么谈恋爱,他也没有经验。再加上大老板事业心重,行事冷淡,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会稍微热情一点。要是自己能够做饭、打扫、洗衣服,还勉勉强强可以当个家庭煮夫,但大老板连端茶倒水都有人伺候,自己真可以说是毫无用武之地了。
      这像什么呢?不就像个花瓶吗?谢意想。摆在身边好看,大用处没有,也就只能插插花、弄弄草,当个装饰而已。
      他为此而苦恼不已,大老板却全然不知,依旧从容不迫,也不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有任何不妥。
      这个雨夜,大地上的草木虫鱼都享受着春雨无声的润泽,谢意却越发郁闷起来,看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他索性把书扔到一边,听着从窗外传来的雨声,淅淅沥沥,冷冷清清。
      凄凄惨惨,惨惨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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