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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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周平暴跳如雷，像是一只被人摸了胡须的老虎。
冉子骞还算冷静，他迅速检查了一番电脑的状态，确认邮件无法恢复。“这台电脑开机后自动连上了校园网，看起来是被人黑了。我通知信息技术那边的同事再检查一下。”
“这没我们什么事吧。”戴眼镜的男生弱弱发声，“我们什么都没干。可以回去了吗？我早饭都没吃。”
周平瞪他一眼，极其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等一下。”陆乐突然闯入对话，“在这台电脑上装个自动删除的病毒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各位即使在这间房间中，也有办法做到吧。” 他弯了弯嘴角，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那名男生翻了个白眼，含混地抱怨陆乐电影看多了。
学生们这时候明显烦躁起来，高度的神经紧张加上陆乐看似玩笑的推理，让他们的心理状态达到一个临界点，对这场对话抗拒起来。
“你们可以走了。”严臣霄的声音冷冷钻进众人耳中。几人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里，手中捏着几张纸。“除了你。”
被他点中的吴晖瑟缩了一下，“凭什么！你有什么理由！”
“队长。你还不知道。”周平摸了摸脑袋，有些难以启齿，“电脑被人黑了。”
严臣霄看都不看他，那副模样像是在无声表达自己压根没对他抱有什么希望。周平小声骂了句脏话，被陆乐耳尖地捕捉到了，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名烈士。
“我让老陈做了备份。查到了发件地址。”
“哟呵。”周平松了口气，笑嘻嘻拍马屁，“还是你想的周到。”
“这么说来，那封邮件就是吴晖发的。他为了掩盖这件事，才整了今天这么一出，误导我们凶手另有其人。”
“邮件确实是我发的。”吴晖见再也无法掩饰，不得已坦白，“病毒也是我放的。我只是想和他讨论，我没有杀他。”
“从时间上来看，九点符合估计的死亡时间。你在争论中将他推下天台。”冉子骞接着他的话推理，“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尸体为什么会是那副模样。”
“我没有！”吴晖激烈反抗起来，他站起身想要揍冉子骞。“你胡说！我有不在场证明！”
严臣霄扫了陆乐一眼，陆乐立马狗腿地冲上去拦人。“你们冷静一下。”
“周平，我让你带新人，不是让你把他带蠢。”
一沓复印纸飞到他面前，是一份病例。“张正有夜盲症。”
“天台的照明坏了，所以张正不可能赴约。”冉子骞翻动笔记本喃喃自语。
“你说你有不在场证明。是什么？”陆乐从吴晖的脸上读出一丝后悔，神情也有些扭捏，他直觉这里面可能有什么情感因素。“事到如今，你不要再撒谎了。”
“我……”他张开嘴，自暴自弃地垂下头，“我在上面等了他十分钟看他没来。就去楼下找了美院的徐教授，一直到你们发现尸体。”
大晚上孤男寡男你们干什么？！！！陆乐几乎要在心里咆哮了，周平和他有同样的困惑。但作为一个直男他还有些懵，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他一个画画的，你们怎么凑到一块去的？修电脑啊？”
冉子骞脸色也古怪起来，周平这个描述一下子就让人感觉不正经起来，简直和做头发一样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周哥，那个……”他用眼神暗示周平闭嘴。
“小陆你觉得他们在干什么？”周平这个没有眼见的男人还非要再戳陆乐一刀，陆乐觉得以对方的情商，他问自己可能真的只是觉得自己脑子转的比较快而已。
陆乐牙酸的都说不出话了。还是严臣霄让人把徐绍修请来，陆乐才和他分别一小时，早上那种暧昧感觉荡然无存。他竟然还以为自己有了重大突破，原来根本是他一厢情愿，早有人比他捷足先登。
徐绍修坐在吴晖边上，陆乐居然觉得画面十分般配。
“徐教授，请你解释一下。”
吴晖低着头似乎不敢看身边的男人，僵硬的躯体显示出他此刻尴尬的心情。徐绍修没什么表情，两人坐在一起既没有师生间的亲近，也没有其他特别感情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和吴晖有什么原因能独处一小时。“你确定要我说出来？”在征求对方意见之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昨天晚上吴晖来找我表白。”
房间里的其他几人表情各异，严臣霄看起来意料之中，冉子骞有些意外显然想到更深入的阶段去了，周平还处于震惊状态。“你们两个？同性恋？你们别误解，我没有歧视你们的意思。”
周平磕磕巴巴，看看徐绍修，又看看吴晖，小声问陆乐，“他们两个谁在下面啊？”
陆乐根本听不进去，他直勾勾看着徐绍修。他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不应该把情绪带进案件里来，但实在难以控制自己。有一股血流直接冲上脑仁，如果再不问些什么他害怕自己会爆炸。“然后呢？”
徐绍修看着他微微一笑。那种笑容陆乐很熟悉，像是在打量某种有趣的东西，又像是在欣赏一幅漂亮的画。平时陆乐会因为这个笑容怦然心跳，甚至故意讨好只为对方一笑，而此时却让他莫名怒火中烧。
“那个。”周平察觉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现在不是八卦你发小感情生活的时候。”
“我可以替他作证。从九点十五分到乐乐发现尸体我们一直在一起。”
“你们在一起干什……”陆乐话没说完，被周平慌慌张张推了出去。“小孩子话不要多。”
陆乐被他赶出房间，心头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一脚踹在花坛边的草堆上，扬起一把泥土。
周平被吓了一跳，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怎么开导。“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是有些难以接受。你看你哥我笔笔直的，听了也就是有点惊讶，不是那么难接受啊。”
陆乐长长叹了口气，周平觉得他有点没精神，头发都有些耷拉下来。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特别可怜。
“哎哟，小模样招人疼的。要不去我家让你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我回去了。”陆乐朝他摆摆手。
周平在他背后点头，“对对，你再睡一会。现在看来吴晖不是凶手，你想想还有什么线索。”
陆乐看看他，欲言又止。周平觉得自己也挺不人道，人刚受刺激就被逼着破案，摸摸口袋塞给他一块口香糖。
陆乐回家闷头睡了一觉，醒来就上论坛怼人发泄。论坛上的杠精们一开始还拉帮结派战斗，很快就发现这兄弟今天脑子不正常，呼啦一下散了，没人搭理他。陆侦探兴味索然地用叉子卷着泡面，随手点掉几个网友发来的私信。
嫉妒像是一条毒蛇在血管中爬行，蜿蜒之处灼烧着妒火，他可以听见那不安的声音。理智溃败不堪，冲动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它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理智匍匐在它脚下。
他曾认为嫉妒是一种多余的情感。一种失控的，危险的状态。而如今他在这深渊中无法逃离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
陆乐拿起来扫了一眼发件人，手机摔进被子里滚了一圈。还以为某人会解释一下，看来对自己是没这个必要。想来也是，自己不过是一个比较熟的老邻居而已。
他拆开周平给的口香糖，口腔立刻被甜腻的西瓜味充盈。
啪。
泡泡爆破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响亮。坏掉的齿轮重新开始运作。陆乐猛地站了起来，那些多余的情感被他塞进角落里，强迫自己思考起眼前的案件。
他从被子里挖出手机，屏幕上是陆含英的一条微信，问他有没有收到快递。陆乐捧着脑袋回想了一下，才从记忆深处挖出陆含英之前的嘱托。那还是在案件发生前，在图书馆里收到的信息。他跑下楼在家门口的邮箱里认真扒拉了几下，从一堆花花绿绿的宣传单里找到一只书本大小的快递盒。
单手扯开快递盒，倒出一团报纸和一封信。报纸里包着一个沉甸甸的小玩意，是个老物件，这东西质量很重可能是金做的。陆乐掂了掂，觉得有些眼熟，像是他家房顶上避雷用的那只金鸟。只不过他家那只翅膀是收拢的，这只翅膀张着。正因为如此，摆件左翅的位置有重新粘合的痕迹，可能是在流转过程中受过损伤。
他又去看陆含英的信。信上大体写着陆含英发现这个东西的经过，以及一个传说。相传他老陆家出过一个得道飞升的高人，当时正值战乱之际临走前来不及与家人相见，只得将一件宝贝交予一人，陆家后人若凭信物，也就是那块金疙瘩，找到此人即可取回。随信附上了一张地图，陆乐看了一眼就认出麻都市的轮廓。这地图应该是陆含英手绘的，他小姨对这种东西很在行，自己完全没有遗传到陆家的艺术细胞，要不然追徐绍修也不会追得这么吃力。
陆乐捏着信琢磨了一番，照这故事上写的那至少也是宋朝的事了。他看他小姨是写小说把脑子写坏了，这种无稽之谈也相信。他才没兴趣陪她玩这种寻宝游戏，心中惦记着那桩悬而未决的凶案，随手把快递往包里一扔就出门了。
半小时后，他又回到了麻都大学图书馆中。尽管校园内发生了这种恶性事件，学生们还是一如往常的生活学习，教师的死亡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他穿梭在书架中，与一张张木然的脸擦肩而过。
“芋圆？”
文学书架附近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才过了几周，胖子的身形显著消瘦。原本圆润的肚皮软趴趴瘪了下去，像是在腰间拴了一只滑稽的沙包。于远脸上油光光的，白净的脸上冒了几颗青春痘，凶神恶煞地霸占着额头和下巴。
“你怎么也在这？”
于远看到他瑟缩了一下，天鹅花园别墅中的景象像幻灯片一般在眼前播放。“学长，我学习呢。”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眼神却不敢与陆乐对视，身体也向后缩着，似乎随时准备逃跑。
“你脸色不太好。”
于远摸着后脑勺直笑。
陆乐察觉出了两人间尴尬的气氛，想必侦探社的众人都还没从案件中走出，连于远这样没心眼的胖子见到自己都抖得像个小鸡似的。“我来查点东西，你早点回去睡觉吧。”
陆乐拍了拍对方肩膀，刚要转身离开。就听于远出声道，“学长是在找教师楼那件案件的线索吗？”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充满着犹豫与恐惧，“你，相信鬼吗？”
陆乐哑然失笑，“小朋友，你之前受了刺激。回去多看书，少乱想。”开玩笑，他可是笃行科学主义唯物世界观的豌豆桥侦探。
于远不但不听话，反而大幅度摇着头，脸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晃晃悠悠。“我觉得是野鬼杀死了吕宁。”
“哦？”陆乐挑眉，神情满是无奈。这要是在论坛上，于远早被他怼得体无完肤了。
“真，真的。”胖子吞了口口水。“吕宁死的那天晚上，我半夜起床尿尿，看到窗外有一个人。”
“你是不是把窗外竹林的阴影看岔了？”陆乐心念电转，瞬时就能想到不少关于鬼魂的科学解释。
“不。那东西长了一张人的脸，皮肤很黑，我一开始没看到它。它脸贴在玻璃上，像在找人。眼珠是绿色的，像乒乓球一样。它看到我也吓了一跳，一下子就消失了。”
“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陆乐皱起眉。
“当时我以为做梦呢。后来越想越奇怪。”他惊恐地拉着陆乐，“你想想那天晚上我们俩看到的吕安，是不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被附身了！”
“你想太多了。”陆乐安抚他几句，一眼瞥见对方怀里的书名。“你少看鬼怪小说，估计就是白天看多了夜里做梦，自己吓自己呢。”
“真，真的吗……”于远小心翼翼抱着书，陆乐的态度太坚定，搞得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有些神经过度，“那，那个老师呢。我听说尸体状态很奇怪……”
“恩。所以我才来图书馆找答案。”
于远摇摇头，对于那一夜的恐惧战胜了他对陆乐的信任，他跌跌撞撞后退，中途还撞到了几个路人。“学长，我先走了。”
陆乐注视对方躲瘟神一般逃走，心想自己活体柯南的名声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然而在听对方描述时，自己心中竟然模模糊糊描绘出一个形象。
黑身，朱发，绿眼。
那是徐绍修桌上的手办。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