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祁白辞

9、贺生

　　一声巨响饶得刘禹锡猛地抬起头望向门口，恰好对上白居易一张被冷风吹的红彤彤的脸，脸上挂着的是人畜无害的灿烂的笑，略微向下弯的眼眸中是无尽的深意，还有满的快要溢出的柔情，而此时此刻里面装着的，全是刘禹锡。

　　这一眼，便愣了好几秒。白居易感觉自己笑的脸都快僵了，才见刘禹锡的嘴角微不可及的勾了一下，他这是笑了？

　　“过来坐吧，门边冷。”刘禹锡撑着桌子站起身来，指了指桌边的长凳，示意他可以做那边。

　　白居易便顺从的关了门，在一边坐下了。

　　另一半，刘禹锡则是将刚才那张写花了的纸，盯着看了又看，片刻后终是将它揉成了一团，从旁边蜡烛的烛心上拂过，便是就把它点着了，转眼便化作了一堆细细的黑色的灰。

　　刘禹锡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个人，随即偏过头去看，却发现白居易一只手搁在桌上托着脑袋也转头看着自己，见自己望过来，还咧嘴笑了笑。

　　是那种笑意直达眼底的，带着几分宠溺和纵容的欢心的展眉笑。

　　刘禹锡只觉得看着这笑又不由的出了神，愣愣的看着，仿佛心跳都抽搐似的慢了半拍。

　　“嗯？禹锡？”白居易轻唤着他的名字，方才瞧着他神色有些不太对，这才敛了笑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刘禹锡闻言思绪回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含笑着踱步走了过去。

　　心里却疑惑着自己今晚怎么失神那么多次，莫不是有什么年轻早衰的迹象？

　　白居易站起身给他让开了半个位子，又笑了笑道，“坐。”

　　刘禹锡不动声色的想着，此人不细看不觉得，只是凑近了之后这一勾唇一笑眉一弯，配上月牙似的一双眼眸，便是丰神俊朗也不可及了。

　　莫不是因为他笑的太好看了？

　　白居易待他坐在自己身侧，弯下腰献宝似的捧起那罐酒，乐呵呵的笑道，“诺，绝对好酒！就当做是你今日的生辰贺礼吧。嘿，别说，我可是从三哥那软磨硬泡好久才给讨来的呢。”

　　刘禹锡转头看向他，正瞅见他对着自己一挑眉，不禁嗤笑出声，“我看你是自己嘴馋吧。”

　　白居易嘿嘿的笑了笑，默认了。

　　刘禹锡垂眉思索了片刻，曲着手指抵在嘴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三哥，是那个三哥？秦渊？”

　　白居易哈哈道，“好记性！”

　　只听刘禹锡又问道，“那么多年了，旧私塾一别后，不知多少年没音信过了。现在可还好？”

　　“禹锡，可还记得数月前我约你会面的酒楼？”

　　刘禹锡微微睁大了眼，“那烟花之地，莫不是...莫不是他开的？”

　　白居易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感觉有些啼笑皆非，“烟花之地？这话可不能乱说，不然我以后别想在他那地方赊着账讨酒喝了。”

　　刘禹锡低头笑笑，没有再说话了。

　　白居易起身倒了两杯酒，低头看着刘禹锡，他梳起的黑色长发软软的覆在背后，白居易勾起一撮捏在手里打着卷，有意无意的问道，“你晚膳可用了？”

　　刘禹锡沉默着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杯中还晃着涟漪的酒，一股浓郁的酒香已经蔓延在空气中，未喝心先醉。

　　听闻头顶的人轻轻的叹了口气，耐着性子柔和的问道“我给你下碗面好不好？”

　　刘禹锡感动之余，轻轻的嗯了一声。

　　可是真当白居易修长的身影站在灶前时，刘禹锡才感慨的想着，这心真是白撼动一番了。此时也只是盼着白居易别把自己亦或者屋子给烧了，便是感恩戴德了。

　　事实确实如此。白居易挽起袖子插着腰站在锅前，和地上的干柴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却不为所动。

　　刘禹锡无奈的说道，“你再怎么看着它，也不会被你的目光给点着的。”

　　白居易微微皱眉，沉默着思索了一会，终是蹲下身去，用手指戳了戳那截干柴，又象征性的扒拉了一下。

　　简直看不下去。

　　刘禹锡两大步走上前，恨铁不成钢的将丢人的家伙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凌厉的和他对视了三秒，最后伸手将人往桌边一推，末了发出来两个简单的音节，“坐好。”

　　白居易乖巧的坐在桌边，一边抿着酒，一边看着刘禹锡娴熟的点火塞柴。瞧着他倒水起锅的一系列流线动作，半眯着眼在心里打量起来。

　　其实他不开口讽人是那份恬静的模样，也是好生漂亮的。刘禹锡修长的手指在案板上切着肉丝，咔嚓的又是打了一个鸡蛋......

　　最后白居易也没看明白怎么就端出来了两碗热腾腾的鸡蛋挂面，温暖的水汽扑面而来打在白居易脸上，模糊之间仿佛穿过水雾看到了刘禹锡的笑颜。

　　“唔...好吃！”白居易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含糊不清的赞道。

　　刘禹锡蓦的看笑了，同时有些啼笑皆非，“吃慢点，不够锅里还有呢。”

　　而后，二人吃饱后竟端着酒，就着月落乌啼霜满天的天气，进了院子赏月去了。也是饮酒饮的身心都暖洋洋的，面对这扑面而来的湿哒哒的冷气，只觉得是凉爽醒神。

　　“唉，禹锡，你方才烧了的那张纸上写了点啥。”

　　刘禹锡转头看他，白居易正双手后撑着地，坐在他边上，此时仰头看着天，淡淡的月光将他的侧脸勾勒的若隐若现，却也是极好看的。

　　半晌，他才答道，“文轩托人捎来的信，是将南洋商事的，我寻思着，信里也讲不清这些道理，改日在进京一次吧。”

　　闻言白居易也转过头来，怔怔的看着他，踌躇了一下，有些举棋不定的问道，“你这是是打算赴京归职了？”

　　刘禹锡受不了他的目光，率先移开了眼，狠狠的灌下一大口酒，轻悠悠的吟道，“刚才你带来的东西里边，我瞧见了一副笔砚，那包装质地，看模样是文轩送来的吧？”

　　白居易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嗯。”想了想还是不满道，“怎么，有钱了不起啊。”

　　刘禹锡呆滞了两秒，然后捧腹笑起来，笑到后来真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乐的，可就是憋也憋不住。约摸是这抱怨的语气过分直白的有些可爱。

　　白居易听了却只觉得有些恼，瞥了一眼笑弯了腰的刘禹锡，摇了摇头叹息的“唉”了一声，将一肚子莫名的火气一股脑惯了下去。

　　两人天南地北的聊，酒罐子不知什么时候渐渐露了底，刘禹锡也被灌的迷迷瞪瞪起来，这下子愣是夜风都睡不清醒的酒鬼了。

　　神智无知之间，一双细胳膊终是撑不住他，跟着惯性往边上一斜，整个人都瘫软倒在了白居易身上。白居易拿着酒杯的手战栗了一下，近乎慌乱的放下酒杯出手搂住了他。同时又有些好笑的撇头看着喝醉还不愿安分的刘禹锡，举高了手不知在比划些什么，也根本听不清他在嘟囔着啥。

　　“宝贝儿，你倒是说清楚点啊。”白居易扳过刘禹锡的脸，凑近了戏谑着笑道，刘禹锡努力的眨巴着含着水汽眼睛，盯着白居易一动不动的近乎虔诚地盯着。

　　白居易正有些招架不住这水灵灵的目光，刘禹锡倒是张嘴打了个长长哈欠，不负众望的阖上眼不省人事了。约摸是觉得有些冷，坠入梦乡的刘禹锡还不由自主的往白居易怀里钻，扭扭捏捏的姿势让白居易有些啼笑皆非。

　　片刻后，确定怀中人呼吸平稳后，白居易扭动了一下已经有些麻木的胳膊，思量片刻后，俯下身一抄刘禹锡的膝弯，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猛地站起来时酒气蓦的冲上脑袋，险些没站稳，白居易一步一颤的走向里屋，还喋喋不休的唉声怨道，“宝贝儿，你可重死我了。”

　　偏是怀中人还不肯安分，伸出爪子八爪鱼似的勾住了白居易的脖子，温暖湿润的气息尽数打在了白居易的颈弯里，挠的白居易有些心痒浮躁，感觉怀里的人就像是块烫手的山芋，要不得。

　　最后白居易把刘禹锡往榻上一扔，心中油然升起了一遭如释重负的旷达。

　　奈何他正打算举步离开时，躺尸般的醉鬼竟猛的窜起来楼住了白居易的腰，往后一拽。白居易猝不及防的脑袋磕在了床头的角上，尖锐的钝痛席卷而来，他“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种就要一命呜呼的错觉。

　　怎料罪魁祸首却还环抱着他，脑袋抵着他的后背，睡得正香。白居易还没能将他的双手扒拉下去，酒意便伴随着困意翻涌了上来，不知怎的便也睡死过去了。

　　在一睁眼，已是破晓，转头，身侧那人还歪着头沉沉的睡着，黑长的睫毛微微的颤着，发丝颇散乱的落在枕上，一副睡颜宛如画中人。

　　白居易盯着他的脸，平静的心绪泛起一圈圈波澜，由内而外的一圈圈扩大，将他的心顷刻间填的满满当当。不由得升起一种就这样一辈子的念想。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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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月色很美，两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