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祁白辞

8、冬至

　　下朝后，群臣散去，硕大的含元殿顷刻间又落得空荡荡的。

　　李文轩兀自坐在彰显又备受瞩目的龙椅上，不由得出了神。

　　裴然的意思莫不是在逼朕在西域和南疆之间二选其一？匈奴的问题确实不容忽视，稍不留神，便可能失了这大唐的半壁江山。倘若如此？世人该怎么看待我这个半道出山的皇帝？史书又将如何记载？

　　李文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分明想做一个宽厚圣明的贤君，哪怕只是留得一举虚名在青史...

　　就恐自己一生鞠躬尽瘁却无力挽大唐于将倾，何德何能，何谈死而无憾？

　　“陛陛...陛下？”一个带有小心翼翼试探的声音拉回了李文轩的思绪。

　　李文轩转头看向守在自己身边的小珏子，眨了眨眼，而后又气若抽丝的回了一句，“嗯？”

　　小珏子狠狠的哆嗦的一下，又疙疙瘩瘩的接下去，“您您方才...不是说，乏了吗，要要，要不要小的扶您去休息，奴才看看看您，坐了都都快半...半柱香了。”

　　李文轩闻言，轻笑了一声，“是吗？”

　　小珏子听着皇上的笑，慌慌张张的低下了头，“是...”

　　“也好。”李文轩站起身来，小珏子见状往前一步正要上去搀扶，李文轩摆了摆手，笑道，“朕还没那么娇贵。”

　　小珏子一直默默的跟着皇帝走到了他的寝宫外头，正贴心的为他关上殿门，而李文轩则拿了两本奏折往床榻走去。

　　突然转头喊了一句，“诶？你叫小珏子是吧。早朝上讲话还挺好的，怎么让少了之后反而又结巴了？”

　　只见小珏子踉跄了一下，逃也似的走出去，却还是回了一句，“奴才该死。”

　　李文轩乐呵呵的翻开今日的奏折，连题首都没看清，便朔的从榻上跳了起来蹦下了床。匆匆忙忙的连鞋都没穿就想往外跑。

　　今天可不是冬至？我那便宜师傅的生辰？方才我是不是还送去一封关于前朝政事的信，让他出谋划策来着？

　　小跑了两步他又猛地停了下来，贼头贼脑的左右瞧了瞧。还好没人。他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不然堂堂大清皇帝，穿戴未整就奔来走去，岂不是叫人看笑话？

　　好在李文轩的寝宫没有宫女，清一色的太监公公也只是在殿外候着，至多卯时、戌时给打来几盆洗漱水便完事了。他也不喜有人守着，那种感觉让他觉得仿佛是被盯梢了，总之就是很别扭。

　　李文轩默默地转身走回榻前，穿上了鞋，还兀自配上了一个挂在床头的黑色香囊。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和领口，自怨自艾的叹道，“还是以前待在小王爷府的日子逍遥自在。”

　　确实以前整日李文轩都无所事事，一年到头，安安分分呆在宫里的时间可谓屈指可数。不是打着游历的借口东奔西走，就是借着出巡访民的理由走马观花。现在想想，倒是自在开心的很。

　　而如今这黄袍加身，各种担子都尽数压在李文轩身上，常常搅的这个年仅二十二的小皇帝茶不思饭不想的，寝食难安那也是习以为常了。

　　李文轩一边思着该置办些什么给刘禹锡送去，既不能显出是自己仓促安排的，又不能太过敷衍了事，好歹体现出自己一片赤诚的孝徒之心。不然赶着生辰让他给我管国事，未免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点。

　　思前想后，李文轩最后微服出宫，半道截了自己的幼伴陆谦商量。

　　陆谦一面取笑着李文轩做了皇帝却还为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儿费神，一面又感叹着本以为自己是个江湖救急的角色，最后哪料是这等杂务朋友。

　　李文轩板着脸威胁他，道要是他不给帮忙或者出的主意不成文，就给他随便扣个欺君枉法的帽子。陆谦无奈的笑笑对于他这种幼稚的行为，也就从了。

　　最后两人终是映着夕阳赶在落日之前，寻了一副上好的笔砚派人送去了早已只挂得虚名的刘府。

　　要说这记挂着刘禹锡生辰的，属实还有一人。

　　迎着黄昏余晖，白居易背着两罐酒，手中提着一盒“叹青阁”的茶点，哐啷哐啷的走在玄武街头。这两罐乃是二十年的陈前老酒，是白居易近日费劲心思从秦渊那挖来的。

　　他大步地朝着刘府走去，他也是知道刘禹锡许久未回来过，整个半废弃的刘府上上下下只剩下一个老管家打理着，也是冷清极了的。熟知如此却还是想来瞧瞧，万一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出现在刘府，也好等下给他带过去。

　　正走到刘府前转弯的巷角，白居易瞧见了一身素衣的李文轩正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的两个约摸是乔装的御前侍卫，而他正与身侧的一位陌生的年轻男子热聊着，愣是和白居易擦肩而过也没有认出他来。

　　白居易也没主动打招呼，背对着李文轩朝前走去继续朝前走去。而后思了片刻又莞尔一笑。

　　禹锡啊，你这个徒弟倒也是真心记挂着你的。

　　不一会便到了那牌匾都有些黯淡失色的刘府，白居易抬手推开了陈旧的掉了红漆的大门，一股湿漉漉的草香飘了出来。

　　弯着腰隐藏在杂草里的白发小老头抬起脸瞧过来，认了片刻后笑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粘着的草屑，赶忙迎了出来。

　　“小白啊？今个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家主子都大半年都没回来过了，你这还真是撞的不巧了。”老管家一边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一边憨厚的笑着。

　　“张叔，我可是特意来这看您的呀。诺，这点心便是给您的。”白居易笑着拎起手中的点心盒甩了甩，又说道，“那张叔您先忙。我去给您放里屋了？”

　　“诶，好，好好。”张叔忙不羁的连声答到。看着白居易往里走去的背影，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小白啊，你待会是要去看他给他贺寿吗？老奴没记错的话，今个是主子他生辰吧。”

　　“嗯。”白居易停下脚步转头应着，“您有什么东西要我送去吗？”

　　“刚刚文...皇帝来了一趟，说是给他师傅备了点贺礼，要不你待会给一并带去？”

　　“行。”

　　离开刘府时，天已经有点蒙蒙黑了。白居易这路都走的不踏实，时刻都得提防着小石子小泥坑的，万一磕了碰了岂不是得空手去？

　　这么想着，白居易走得那是更小心了。

　　好在这崎岖的山路终于是在白居易担惊受怕之间给走到了尽头。树叶阴翳之间透出了缕缕白光，刘禹锡便是在那了。

　　白居易放轻步子探着草丛走去，快到他屋前时都忍不住敛了呼吸。透过纸糊的油纸窗户，他看见刘禹锡正对着门口低着头俯身写着什么。除了手其他一切都安静的定格着，宛如一副安逸的画。

　　白居易站定猛的推开门，惊的刘禹锡笔一抖，字都花了。

　　“禹锡！！生辰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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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愉快的假期如此短暂，之后日更就木有了呜呜，周末双更！平时可能也基本不会有了，回见哇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