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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皇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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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798年,大明宫一片金碧辉煌,红墙宫里万重门。
刘禹锡没料过,自己还有机会再与李文轩共处一室,只不过,这次下叩拜首的是他自己罢了。
空旷的含元大殿里,只有两人一跪一坐,就连看门的太监都被李文轩遣了出去。
刘禹锡的手垂放在身侧,手指紧紧的攥着墨色长袍的衣角,骨节分明且修长的手指因用力而显得惨白。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毯,不愿抬头,也不想直视那个,坐在受万人仰视的龙椅上的李文轩。
他怕那样的李文轩,会让他感到很陌生,尽管,好像他们两本就没多熟悉。
刘禹锡曾经还觉得,这个学生和自己倒也有几分亲近,至少刘禹锡是那么认为的。
李文轩沉默的坐在高堂之上,低头只能看到刘禹锡梳的整齐的发冠,而看不清他低下的脸和面部的表情。
长时间静谧的沉默让李文轩感到有些恍惚与不安,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如何述起,心里无端的有些愤怒。
与此同时,刘禹锡也在等着他先开口。毕竟刘禹锡自己也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曾经那个,不怎么听话但做事颇有分寸从不出格的学生。
刘禹锡一面想问清楚事情的来由,想与他将私事公事全部摊开了一通讲。
一面又有些害怕开口,因为直到到此刻,他也不相信那个吊儿郎当,一向与世无争,只图活的逍遥自在的李文轩,会为了一个皇位而痛下杀手。
他的私心祈祷着这里面是有隐情的。
他告诉自己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的。
刘禹锡年长李文轩四岁,倘若算上这一年,他由十八岁入朝已经八年了。
刘禹锡认识李文轩时,这个当今令人谈及色变的皇帝,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
那个时候,半大的李文轩,还整天想着怎么逃去骑马射箭,总之怎么快活怎么来。
故而每天都对着刘禹锡唉声叹气,有时候甚至远远的看到刘禹锡,会立即转身撒了腿丫子就逃走。
刘禹锡那会也挺不明白,那么个小屁孩哪来那么多愁可叹的,
再后来想想,也约摸是自己上的课太过无聊罢了。
然而先帝将刘禹锡从书院挑出来的时候,本意就是为了让他给这几个小阿哥上课,教他们念书的。
倘若是寻自己随皇子们玩乐,何必费那么多功夫。
再者,刘禹锡本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这一点连他自己都能自知。
固然只能中规中矩的授课。每当这种时候,李文轩就会想遍了法子找话题刘禹锡瞎扯。
“师傅,你听没听说,南疆那个贪官被抓包了?!”
“师傅,今天下午贵妃娘娘又和不知道哪个宫的娘娘大吵了一架,都快在御花园打起来了!”
“师傅,你吃没吃过御膳房做的酥皮鸭,特别好吃!!!”
这种时候,刘禹锡都不会和他多聊一句,一般就是瞪他一眼。
第一,他没有理由和他聊这些,他的责任是教书;第二,刘禹锡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知道该怎么聊下去,封顶就回个“嗯”。
但是这些都阻挡不了李文轩的侃侃而谈热情,他照样还是整天没个清净。愣是让刘禹锡觉得教书比听书更为辛苦。
后来,有次皇帝微服出游,带着李文轩一起,当然也没落了刘禹锡。
一路上李文轩就像是脱了僵的野马,吵着闹着要去野猎,而后刘禹锡狠狠的给他秀了一把。
自那以后,李文轩对刘禹锡的尊敬可是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也不吵不闹不说不读书了,逮着机会就求他教自己射箭。
刘禹锡不禁觉得,那个爱聊八卦的祖宗比一脸痴迷的祖宗,要可爱的多。
自那以后,刘禹锡共做了他四年的师傅。
一直在刘禹锡父母被诬陷贪污之前,每当过年过节,李文轩都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上刘府去。
至于那事之后,刘府则一直由原来的老管家打理,刘禹锡则再没回去过。
总的来说,这对师徒的关系还是很温馨和睦的。
尽管半道上出了点小岔子,可是不妨碍刘禹锡对李文轩的认知和解读。
既然谈到了李文轩,还有个必须提及的人,就是白居易所说的太子李文常。
李文常仅比刘禹锡小一岁,可是他却在十九岁时,也被先帝送去和李文轩一起听刘禹锡讲书。
李文常对此一直是不怎么服气的,要他规规矩矩的听从一个几乎同龄的人,按照他的指示读写背诵,怎么都让他有些不服气。
可是,除了脸上从不显微笑,平时爱好冷眼看人外,刘禹锡也挑不出他什么毛病。
反正,刘禹锡算是觉得,李文常比他弟弟可听话多了,至少言出即从。
那会,他也没发现这个看似乖巧的学生有什么小心思。
刘禹锡还在朝时,每日下朝前行至南书房。
屋里两人也总是一个沉默一个唠叨,并排坐着等着刘禹锡来。
有时候,下课了李文轩还会随着李文常去他那里喝杯茶。
两兄弟感情上也没什么隔阂。
也未曾见过他们吵架打闹。
刘禹锡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禁觉得身心俱疲,自己离开的这个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让两兄弟反目成仇,最后乃至于横刀相向。
真的是因为一个虚存的皇位吗?
刘禹锡还跪着,膝盖有点隐隐作痛,心绪更是复杂。
他还沉浸在前尘往事之中,李文轩却先是沉不住气了。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步一顿的走到了刘禹锡面前。
刘禹锡听到了他缓慢的脚步声,看着停顿在眼前的龙纹黑鞋,没有出声也没有抬头。
半晌,李文轩叹了口气。半蹲了下来,挽住了刘禹锡的胳膊,将他托着站了起来。
他沉着声音,低低的叫了一声,“师傅。”
刘禹锡这才抬眼,看着他。
李文轩好像又长高了,已经比刘禹锡高了。眼里曾经的那份天真无知,已经荡然无存。眉宇也展开了,乍一眼可以惊艳许多姑娘家吧。
本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早早的被捆绑到一个任重道远的位子,提前尝尽朝间暗无天日的昏斗,看透各类不法的人心。
这真是他的本愿吗?
刘禹锡看着他眼中的阴郁,不禁在心里自嘲的问到。
李文轩久久等不到刘禹锡的回应,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带着小心翼翼,用微乎其微的声音问着:
“师傅,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解释,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轩轩表示很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