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祁白辞

4、浮尘

　　封闭的空间渗透着阴暗和湿冷，调动着刘禹锡紊乱的思绪，他静静的看着李文轩，点了点头。

　　李文轩的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了一声，眼中的阴郁忽的全数散开，留下一片清明。

　　“等一下。”

　　刘禹锡看着李文轩走向侧殿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作甚？

　　不久，窸窸窣窣的脚步再次从侧殿传来，只不过这次李文轩的手里，多出来两个蒲团。

　　李文轩快步走过来，衣角的龙尾随着他的步伐摆动，像是赐了魂活了一样。

　　他将其中一个蒲团放在了刘禹锡身后，另一个往他边上一扔，一甩衣袖便是直接坐下了。

　　随意的没有一点皇帝的样子。

　　刘禹锡俯身盘腿坐下，和李文轩面对面。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李文轩此般情形是何年何月了，这学生对自己，倒也没显一点生分。

　　刘禹锡斟酌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文轩笑着问，“师傅多半是想知道皇兄的事么？”

　　“嗯。”刘禹锡又补道，“传言属实？”

　　李文轩犹豫了下，这次的笑有些冷，但还是乖乖的答道，“属实，我杀的。”

　　刘禹锡皱了皱眉，似是无奈似是愠怒的看着李文轩，心想这孩子真的是变了不少，再也不会把情绪写在脸上了，愣是让人猜不透了。

　　“为何？”

　　李文轩似笑非笑着说，“篡位啊，不是都这么说的。”

　　刘禹锡愣了一下回归神来瞪着他，也没有说话。

　　李文轩叹了口气，自我解嘲的说，“也就只有师傅你能那么问我了。”他笑了笑接着说，“我感觉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就算有隐情现在挖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世人对我的理解只不过停留在谋权篡位上了吧。”

　　刘禹锡刚想开口便被李文轩接着的话打断了，“我也想做个得君行道的圣明君主，我也希望大唐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李文轩拔高的声音突然降了下去，透出的是他的沧桑和无奈。

　　“可是我改变的了什么，世人怎么看我我可以不在意，我真的尽力想救大唐于将倾。可我连最起码的，国民的吃住都保障不了。”

　　刘禹锡的心微不可及的颤动了一下。

　　李文轩苦笑道，“我该怎么办啊。”

　　刘禹锡叹道，“新出的税收令，是怎么回事？”

　　谈及正事，成熟稳重的一面在李文轩身上展开，刘禹锡打心里感慨道，' 真的长大了 ' 。

　　李文轩一脸处变不惊的解释，“西域的商运刚刚起步，资金正是不稳定的时候，为了保证其通畅，也就必须保证西北边陲的安宁。”

　　刘禹锡听着他说话，眯了眯眼，表示疑惑。

　　“别看现在丝绸之路正处繁荣，可是西域的匈奴蛮人未经管理，别看现在表面一片太平，但是他们怎愿从汉朝开始便沦为我们的阶下囚？”

　　刘禹锡垂眉，确实是这个道理。

　　“今时今日，朝廷内外鱼龙混杂，欲起兵造反的人也比比皆是。我有预感，西域，快要不太平了。现在，我正整顿朝里剩下的一些道貌岸然的败官，很大一部分还是父皇曾经的心腹。”说到这，李文轩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

　　“这些人，表面上两袖清风，背地里贪污受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多少抗震救灾、扶贫救济的银两，都平白无故地进了他们的口袋？他们简直愧对于朝廷，愧对于人民，也愧对于天下！”

　　刘禹锡听着李文轩的怒言，有些啼笑皆非，“所以你就加大税收？补缺朝廷缺失的银两？”

　　李文轩愣了愣，皱眉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现在朝内银库尚缺，我已降低各宫各官的俸禄和开销，超出上限者自行解决。只是这些，并缓解不了西域的问题。”

　　李文轩伸了伸腿，继续说道，“西域的空子缺的不仅是银两，还是军队的压制。我把提高的税收全砸入了练兵场、军器监、领甲坊署和弩坊署。只有加强了西域的防治，才能不让匈奴在朝廷临危的时候叛乱。”

　　刘禹锡哑然失笑，“文轩啊，你可曾想过，假如某一天因为一人的一句话，你的一切突然倏忽而去，你该怎么办？忽然提高的税收，对那些富裕的人家，定然不算什么。可对于阶级底层的那些人民，他们该怎么办呢？这样一来，他们可能连最起码都温饱都不能自足了啊。”

　　李文轩抿嘴恭聆着，顺着他的话认真思索着，胸中不禁汹涌澎湃，思绪万千。

　　“西域的事，急不来。别匈奴还没动静，京城的市民先活不下去了。”

　　刘禹锡说完静静的看着他，李文轩若有所思的低着头，眼睛盯着地板思考着这变故，半晌之后开口时嗓子已经有些许哑了，“是我失策。”

　　刘禹锡笑着说，“谁还没个豪情壮志被扼杀在摇篮里的经历呢。”

　　李文轩看着刘禹锡舒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有他啊。这个便宜师傅，果然不是捡来的。

　　他闭眼冥想片刻，再睁开时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

　　“小珏子！”李文轩吼道。

　　一个身着蓝色布袍的太监从门口屁颠屁颠的小跑进来，跪了下来，“皇上叫奴奴奴才做什么？”

　　“传，下令立即废除升税令！”

　　“是。”名叫小珏子的太监起身弯着腰正欲退下去。再次被皇上给吼住了。

　　“等等！你回来。”

　　正往门口走去的小珏子腿一软，哆嗦着再次跪下，“皇皇皇，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罢了，你去给朕备一副纸砚，朕亲自起稿下旨。”李文轩说。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说完小珏子拔腿一溜烟的跑了。

　　李文轩看着噤若寒蝉逃跑的小太监，疑惑的挠了挠头，感慨万千地转头看向刘禹锡，“师傅，你说这宫里是多缺人才招了个结巴？”

　　刘禹锡没绷住嗤笑出了声，“文轩啊，是被你吓的。”

　　李文轩面露彷徨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惊异的叹道，“我不俊吗？！”

　　刘禹锡含笑看着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虚无的灰，转身向门口走去，甩下了一句。

　　“皇帝，要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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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皇上很可爱鸭！！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