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祁白辞

11、接客

　　一场小闹过后，白居易主动揽走了收拾饭后残桌的任务。整个人放松着瘫趴在长桌边的刘禹锡，这时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个远在深宫的倒霉徒弟。

　　赶忙铺了纸砚，蘸了墨，又举棋不定的几番思量，最后留下了一行刚劲有力又有些发飘的一行楷书：明日午时，东书堂见。

　　这张贴了封条的信纸经一只白色的私家鸽传到皇宫里时，皇帝方才下朝。

　　群臣闹闹哄哄地争论着散去后，李文轩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又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心道真累啊。

　　刚想站起身，就瞥见一抹熟悉的蓝色从门口跑了进来。

　　小珏子低着头战战栗栗地将手中的信条递了过去。李文轩沉了沉眉，有些不愿去打开，生怕这加紧的信条上写了什么旱灾、水患的，那简直一个脑袋抵两个大。

　　小珏子半晌都没听见什么动静，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见皇上正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手中的信条，也不见他打开。

　　好一会，李文轩才慢慢吞吞的拆了开来。一目十行，哦不是一眼扫完所有内容，又盯着着单调的落款----一个刘字。感觉有点不真实，同时又生怕自己会错了意。便在心里一字一顿的默读了一遍。

　　小珏子有些惊恐的看着乍一下从皇椅上蹦起来的皇帝，吓得转身瞥了一眼含元大殿，确认了空无一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心里默默地想着：皇上方才还眉目紧锁着，转眼眉头展开还乐到跳起来，这情绪变化的速度简直快赶上大唐的天了。

　　这么想着的同时，又有些没底气的开口提醒道，“...皇皇，皇上，这...体统......”

　　“咳...”李文轩略显慌乱的收起了信纸，握成空心拳的手抵在唇边，尴尬的轻咳了一下。忙收起了一副笑颜，装起了侃然正色。仿佛没有刚才那回事儿，一甩袖子俨乎其然的走出了大殿。

　　李文轩遣散了想要跟在他背后的一干众人，双手附在背后，一路赏着残花败草，心情也仍是分外的好。

　　李文轩一路溜达到了尚宫局。

　　“哎哟，什么风把皇上您给吹来了！”王公公原本正在清点架上的丝绸缎带，看清了来人，一边憨憨的笑着一边下跪着说。

　　李文轩笑道，“免礼免礼，王伯伯说笑了，这不是念您念的紧么？特地来瞧瞧。”说着伸手就要将他扶起来。

　　王公公乐了，脸上的笑更深了些，显得特别的和蔼可亲。

　　要说那王公公，可以说是看着李文轩长大的。瞧着他从四五岁刚学会撒泼打滚、成天吵着奶娘要糖吃。

　　有回拉着奶娘跑着跳着，正巧撞上了往各宫送暖炉的王公公。也只是傻乎乎的揉着发疼的脑袋，瞅着抱着暖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王公公，最后伸出一双肉呼呼的小手，龇着刚还没长齐的小乳牙开心的笑着，脆生生的喊到：“抱！”

　　后来到了七八岁不愿去学堂，还常来尚宫局给躲着。

　　有时是随便找个箱子往里一钻，有时也会躲进王公公的卧房，往床上一躺就是一下午。

　　那会儿，王公公对这小皇子也真是哭笑不得。

　　“三阿哥，您可出来吧，待会你阿玛找来了我也不好交代啊。”李公公站在一个尘封的木箱旁，一边好声好气的劝着一边用手轻轻的拍着木箱。

　　约摸七岁的小文轩从里面掀开了一道暗暗的小缝，只露出了小半个脑袋。

　　箱子里面黑不溜秋的，昏暗的光线透过小小的缝隙，也叫人看不清这个小不点的稚嫩的脸。隐隐约约的只瞧得见李文轩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还有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带着水汽对着他不停地眨巴着。

　　那时的李文轩还很小，讲话还是软软糯糯的带着浓浓的奶气，此时又带着几分哭腔的求道。

　　“王...王伯伯，您别说出去好不好，求求您了...那个，那个教书的太傅...他，他老拿戒尺打我手心...我明明很听话了...他还是打我，可疼可疼了...呜呜......”

　　王公公暗暗的叹了口气，瞧着这个眼角泛起点点泪花小不点儿，又想起自己进宫时那个才刚满三岁的小侄女。记得他临进宫前一晚，她还巴巴的抱着他的手臂，嚼着一颗奶糖含含糊糊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现在约摸已经是个半大的姑娘了吧。

　　想着这些再加上他本就心肠软，李文轩这么一通求，真的是想不答应都难。

　　最后王公公半蹲在箱旁，和李文轩平视的同时和他打着商量，“那一会儿，要是有人来，你千万别出声，我把他们打发走，然后你就去后屋里玩吧。晚些才从侧门自己回去...还有，别和人说是王伯藏了你啊。”

　　李文轩掰着手指细细的听着，此时咯咯的笑了起来，哪里还有方才那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

　　听着他甜甜的喊着，“谢谢王伯伯！”

　　王公公默默感叹着，自己的项上人头可都担在这小东西身上了......

　　思绪莫名的飞的很远，王公公再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不止一星半点的皇帝，看着他脸上熟悉又有些变了味的笑容，只在心里念着岁月不饶人啊。

　　王公公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颜，有些心有灵犀地问道，“今个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好开口都不带下人一块来，要我去操办点什么？”说完还觉得不够，笑着添了一句，“我最多也就藏藏人的本事。”

　　李文轩听到最后一句乐了，“哪能！其实要说有事吧，也不是没有。就是...找御膳房晚上在我内殿里多弄几个菜，尽量丰盛点。还有就是王伯您给我备几台轿子，再多点人手吧，就下午，往溪山那边去，替我接个人......”

　　最后王公公选的轿子，金黄色的流苏垂挂在四周，点缀的更显雍容华贵，轿帘上还印着飞舞的龙纹图案，一针一线都显得精致细腻，轿子顶部的正中间，甚至还镶嵌着好几颗硕大而柔白的珍珠。

　　当天下午，这八台绛红色的轿子便一步一颤浩浩荡荡的，便往郊外的方向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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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王公公只觉得手中抱着的小不点仿佛没有骨头似的，肉嘟嘟的浑身软，带着一股子奶味。小文轩咯咯的笑着摊开了手掌心，眨巴着大眼睛将手心的糖一递，：“请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