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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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子人都团团坐好，饭菜摆上了桌，只差紫鹃一个了。
美凤见她满脸泪痕，无比开心地拍着手说：“哟，是谁这么大胆，敢惹着了我们潘家的二小姐？”
冯氏多系了条抹额，显得病殃殃的，问道：“你这孩子心肠最硬，什么能惹得你哭？莫非……你又见着你娘亲了？”
不理睬冯氏，紫鹃扑到了潘母怀里，撒娇说：“祖母，我不要小厮了，我不要他，把他赶走！”
说完紫鹃朝身后瞥了一眼，只见秦朗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看不清神情，只能看到他斜倚在门上，懒洋洋的样子很嚣张。
是啊，这家伙总挨打，皮糙肉厚不怕了。
这模样是以前紫鹃最喜欢的，尤其是当他面对着美凤和阿元的时候，可这会儿看得刺眼，讨厌得很，烦得很。
他的意思她也跟美凤和阿元似的蛮不讲理，是坏人吗？
他们中间到底谁是坏人，谁在害人？
紫鹃狠了狠心，偏要给他好看，看他还敢不敢小觑了她！
“我的乖孙儿。”潘母搂住她，心肝宝贝地叫了一阵，“离了祖母才多久的工夫啊，瞧我的小鹃鹃哭得多可怜！快告诉祖母，他怎么你了？”
潘坚皱了皱眉：“你已经五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不要遇到一丁点事就来烦你祖母。你祖母已经五十多了，经不起你折腾。平日已经够宠着你了，你要有点孝心。你是主子，没道理被一个奴才欺负了去，告状也不嫌丢人！”
明知道会这样，紫鹃还是有些伤心。
他真的认为五岁就不是小孩子了吗？为什么阿元身边从来都离不了人，他私自跑出去跟佃户家的小哥哥在池塘边玩水，大娘就把那孩子打得皮开肉绽？
而她说想跟着到山上去就马上准了，不阻拦，也不多派几个人跟着，南山坡就在京郊，却象是不知道山路会有多难走似的。
或者换种说法，五岁在他的心里是小孩子吗？阿元已经开始跟着美凤学识字了，而她每天的任务只是玩耍和吃。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么美凤又是谁教的？
她才五岁，即使不是潘家的孩子，就不能对她好点吗？只要对她有三分情义，紫鹃就会对他们感激涕零，为他们再死一次也心甘情愿。
然而，试一次就心寒一次，想要爱他们实在是做不到。
潘母朝心太急的潘坚使了个眼色，潘坚张了张嘴，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别哭，跟祖母慢慢说。”潘母和颜悦色地说，“我的小乖乖不能被人欺负了去，可也不能冤枉了好人，是不是？”
紫鹃扭过头，指着秦朗说：“他不喜欢我，说我长得胖，还说我长得丑。我说香瓜吃不完，他还非得逼着我吃……”
他的罪状何止这一两点，简直是罄竹难书，无奈碍于身份只能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紫鹃气得牙痒痒，非得要想法揍他一顿才甘心。他不是想要苦肉计嘛？好啊，成全他！
美凤听得不耐烦：“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快点说啊！人家早就饿了，早点说完早点吃饭，吃完了饭才好吃糖蒸酥酪。”
“我也要吃酥各！”阿元口齿不清地跟着嚷了起来。
冯氏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串佛珠，一边数一边说：“紫鹃怎么能说得清楚，还是秦朗来说吧！几句话就完的事，她得说上一盏茶，把孩子们饿坏了。”
秦朗眼珠一转，上前一步：“是这样，紫鹃小姐走累了要我抱，我实在是抱不动，她就怪我嫌她胖，捡起石头打了我，还把我的脸挠伤了。”
谁要他抱了？臭不要脸的，每次都是他自己要抱她！不止是抱，他还要，他还……
是因为没抱才打他踢他的吗？那是因为他利用她，不能原谅！
啊哈，难怪他无所谓，敢情不是视死如归，是打定了主意要赖在她的头上。
以前真是小看他了，难怪总嫌她笨，他多聪明啊，才八岁就无师自通，学会了祸水东引，谎言编得天衣无缝。
还没有打够，紫鹃好想揍他，把他踢飞，打得个鼻青脸肿，打得躺在船上十天半个月下不来，打得他怕了她，再也不敢在她面前耍小聪明。
王嬷嬷掩嘴笑道：“多大的事啊？小孩子打打闹闹是有的，况且咱们紫鹃小姐也没吃了亏不是？老太太一手养大的孙女儿，到哪里也不会吃亏！”
秦朗揉了揉肿起的那个包，顺便擦了擦冷汗。
潘母笑道：“紫鹃你太凶了，看把新来的小厮给打的！打了人家还哭着来告状，你羞也不羞？”
潘坚心领神会：“那个……秦朗啊，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你多让着她点。”
看着秦朗从头到脚的惨状，人人都相信了他的话，或正中下怀，或不以为意，或隔岸观火。
“不是这样！”不能让他得逞！第一次就让他赢了，以后气焰更高，就更难对付了！紫鹃的牛脾气上来，非得要他逼低头不可。
秦朗走了过来，好声好气地说：“紫鹃小姐，我真是抱不动你，要是我们一起摔倒就不好了，你若是磕着碰着了，小的承担不起。如果你非得要抱，等我大几岁，过几年力气大点，你想要我抱我就抱不说二话，行不？”
他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里盛着明明白白的歉意，屋子里只有紫鹃一个人知道他所指的是涵意，气恼地扭过了头。
“哟，你小子想得倒美！”王嬷嬷咯咯笑道，“过几年想抱也不让你抱了！”
潘母、潘坚、冯氏、桂姨娘，甚至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萍姑都笑出了声，贤姐的脸通红。
“这就叫童年无忌啊，想当年我跟他们差不多大的时候……”一屋子男男女女，包括上菜的那四名仆妇，除了不通世事的阿元以外，齐刷刷的目光望向潘母，她的老脸面带桃花却又不说了，挥挥手，“吃饭吃饭，吃饭神仙大，孩子们早就饿了。”
紫鹃欲哭无泪：“他不老实……”
潘坚的脸一沉：“吃饭了，不许说话！”
满桌子菜都没有胃口，饭后的酥酪也没有滋味，紫鹃早早地放下了。
美凤用帕子擦了擦嘴，绕到潘母身边，娇滴滴地唤了声：“祖母！”
“什么事？”潘母瞅这个孙女儿真是哪儿哪儿都好，好得不能再好。
只一个眼神美凤的胆气就壮了，脱口而出：“紫鹃妹妹不要小厮，就给我吧！我会教他规矩，教得老老实实的！”
站在后面等主子们吃完等得肚子咕咕叫的秦朗一阵恶寒，朝紫鹃瞥了一眼，可惜只能瞧见她的后背，只能干着急。
潘母皱了皱眉：“他有什么好的？你有娘亲在身边，还有萍姑，有阿元，别眼红你紫鹃妹妹了。”
美凤扭成绞股糖一般：“紫鹃不喜欢，给我也不行吗？我又不是跟她抢，是她不要的有什么打紧？这天太热，萍姑姑挑一桶水就喊腰痛腿痛，有他在我就可以每天洗两次澡，中午时候把院子全都淋湿，家具也擦一遍，会凉快很多。”
那样一来从早要做到晚，累死他！紫鹃的嘴角微微扬起，想一想就痛快。
“没有规矩！”潘坚一拍桌子，“可以给你的自然会给，不给的不许赖皮讨要！”
“别吓着孩子！”潘母把其实并不害怕的美凤揽到怀里，心疼地说，“你爹说的是这个理儿，祖母也是没有办法，以后有更好的再给你。你等两年，等你老子得了侯爷的脸，家里发达了，一定给你弄个使唤人，成不成？”
美凤得了宠更是不依：“可是人家现在就想要嘛！”
“好吧，你再问问你紫鹃妹妹，看她答不答应。”潘母缠不过，只好把球又踢给了紫鹃。
秦朗悄悄向前挪了挪，手指捅了捅紫鹃的后背。
紫鹃有些痒，硬挺着一动不动，接着衣角又被拉扯了两下。
美凤向冯氏求助，可冯氏今天老实得象只鹌鹑，竟然连一句话也不说，无奈只好低声下气地说：“紫鹃妹妹，把你的小厮给我……我的金项圈送给你怎么样？你的银圈圈被人骗走了，把我这个拿去用岂不正好？以前用你的银圈圈跟我换，我还不肯换呢，这回白给你真是便宜你了。”
“让我想一想……”后面的那只手僵住了，紫鹃心里冷笑，脸上甜笑，“不给！”
有一阵子美凤还以为骗过了她，结果却是自己被骗，气得大骂：“不给就不给，你笑什么？”
“酥酪好吃！”紫鹃从椅子上滑下，朝门口走去。
王嬷嬷问：“酥酪好吃你就多吃点，才吃了一小碗，怎么就不吃了？”
萍姑冷哼一声：“潘二小姐好大的脾气，一点儿事不如意，这就是甩脸子给谁看？”
“回来！”潘坚放下碗，厉声说，“大人还没吃完，你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回去？白宠你了，是不是要我哪天给你立一立规矩？”
“我在院子里玩会儿。”紫鹃头也不回地说。
潘母摇了摇头：“就由得她吧！打从玉姨娘过世那天我就瞅这孩子的性子变了，搁以前她是一刻都离不开我，眼一睁没见着我就得哭，今天在东厢房呆了一个下午，也不见哭闹的。唉，白疼喽！”
从韩玉容又想起了被关在西厢房的钱婆子，吃在嘴里的酥酪也没了味道，一屋子人噤若寒蝉。
出了屋，一阵暑气袭来，果然里面更舒服。
紫鹃回头望了望那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各人都心怀鬼胎的一家子，果断地走进了院子里。
香樟树的浓荫全都恩赐在了主屋上，黄泥路热得烫脚，紫鹃扫视了一眼，坐在了那块大青石上——这里更热，但是这里有阳光。一个人要追求光明，就不应该畏惧阳光，不是吗？
即使没有人帮，没有人爱，也没有关系，她潘紫鹃什么时候稀罕过？
上辈子其实也是一样孤苦，只不过不知道罢了，没有疼的可怜虫也好过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蛋！
秦朗有什么了不起的？本来就没打算嫁他，伤心什么？说破了天去他也不过是她的奴才，不是她的相好，为他伤心值吗？
连承恩侯的嫡子都没瞧在眼里，一个私生子又算什么？到她面前耍什么威风？以后怎么着还不一定，这会儿他可是攥在她的手心里！
念珠转一圈紫鹃就为自己寻找一个理由，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一个阴影遮住了阳光，紫鹃不用抬头，黑色衣摆上的两只脚印已经告诉了她那人是谁。
“还在生气？”秦朗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已经吃过饭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忘记吗？你的记性可真够好的啊！你的记性这么好，以后长大了一定是才女，若你是个男的，考个状元都容易！”
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紫鹃扭过头气呼呼地瞪着他。
秦朗被她的这个眼神吓到，挤出一个笑容说：“我收回我说过的话好不好？你不胖，真的一点儿都不胖！其实你这个年纪胖点才可爱，我喜欢看你胖胖的样子，喜欢看你大口大口吃东西。我太瘦了，你看！我倒是想长胖点，你有法子不？”
那两只手瘦骨嶙峋，手背上有明显烧伤的痕迹，胳膊上还有瘀青。
紫鹃忍不住摸了摸那些伤痕，他的手腕比自己的竟然粗不了多少，没有二两肉，只是皮包着骨头。
唉，他也怪可怜的！紫鹃的心一软，但凡难过得去，谁又会傻得拿石头往自己头上砸？
“这样吧！”秦朗突然捉住了紫鹃的手，郑重地说，“以后我会补偿你的，我秦朗说过的话算数！我有一个秘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你定然猜不着，我……我也说不清，但我肯定不是一般人，我爹会来接我的。”
紫鹃的心都到了嗓子眼，以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等到最后原来是一无所知，不由得好生失望。
“啧啧，瞧瞧这两个小人儿！”王嬷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就说了嘛，小孩子吵架没有隔夜仇，根本用不着管，一会儿就和好了。这不，还手拉着手呢！”
是“夫妻没有隔夜仇”，张冠李戴得厉害！紫鹃瞪了过去。
“哟，怪我怪我，我不该提起，紫鹃小姐又记起来了。”王嬷嬷朝自己腮帮子上轻轻拍了拍，毫无诚意，“是这样，老爷、大太太、桂姨娘要走了，老太太请紫鹃小姐进去，有些体已话要说。秦朗，你跟我一起去收拾，还有些紫鹃小姐的东西要送到东厢房去。”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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