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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香瓜 ...

  •   吃饭前王嬷嬷就重新把佛珠串好,交回到了紫鹃的手里。

      美凤斜睨了一眼,冲阿元骂道:“不许看!那是姑子才用的,你又不当和尚,要那佛珠有何用处?”

      说得好像她自己刚才没想抢似的,紫鹃冷冷一笑,不与她理论,坐到了祖母身边,从前宁折不弯的性子如今也学会的变通。

      她不喜欢她,只是利用她,但是目前只有她的身边是安全的。

      饭菜一件件摆上了桌,这时萍姑回来了。

      冯氏问:“她怎么样?”

      “左右不过是哭哭啼啼,说我们潘家不仁义,说自己和老太太一样是老奴了,又说承恩侯府不会这样对家里老人,啰哩八索个没完。”萍姑看潘母脸色不对,又改口说,“还是老太太说得对,她这上不得台面的老东西怎么能入了贵人的眼?才回来一天惹出多少事,到了承恩侯府难不成要花夫人成天围着她转?”

      冯氏又追问道:“玉容那死鬼跟着去了西厢房吗?”

      萍姑眨巴眨巴眼,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嗯,看她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八成,兴许吧,是去了西厢房。”

      “啊?”冯氏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玉容的鬼魂真的在家里,这可怎么是好?”

      “你们在说什么鬼?”潘坚笑眯眯地出现在门口,身后一个俏生生的小娘子,正是最受宠的桂姨娘。还有一名小厮远远的缀在后面,低头缩脖子,看不清面目。

      桂姨娘云鬂高挽,插着两朵珠花和一支让冯氏每看一次就眼热心堵的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

      她的五官并不如何出彩,却明眸善睐,有需要的时候眉梢眼角刻意流露一段风情,媚眼儿能使大多数男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桂姨娘个子不高,有些丰腴,湘妃色抹胸低低的,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胸脯肉,穿着身杏色的百褶裙站在潘坚旁边,两人的手还牵着。

      这时仆妇们刚把整桌的饭菜摆齐,潘母摇了摇头:“你们俩倒象是掐了时辰,来得不早不晚。”

      冯氏立即忘记了恐惧,跟着冷冷地说:“再不来儿子女儿就要饿肚子了,也不知怎么当爹的!”

      “有笔账急着要算,桂香陪着我,来晚了些。要是饿了你们先吃,自家人不打紧的。”潘坚这才松开手,捋着他那几根山羊胡子,干笑了两声,“你们刚才说什么?说得挺热闹的,哪里闹鬼了?”

      “家里,是家里闹鬼了!”潘母白了一眼说。

      每人的饭都已经盛好放在了跟前,潘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没有人再说话了。

      潘坚和桂姨娘对视了一眼,全都不明所以,只能端起碗来就着猜疑吃饭。

      这算是给了个小小的惩罚,冯氏的脸色好了些。

      主子吃完了,王嬷嬷、萍姑、秦朗、李大,小李子到隔壁屋子里去吃主子们吃不完的剩饭,四名仆妇收拾好回庄园去了。

      潘母擦了擦嘴,把上午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引得没听过的人一阵唏嘘。桂姨娘睁大了眼问东问西,冯氏根本不搭理她,潘母也只是不冷不淡地答上一两句。

      饭后有切成块状的香瓜,紫鹃一边吃一边听。

      在潘坚看来这只是小事一桩,听了个大概后朝潘母挤了挤眼,说道:“我新买了个奴才,就是刚刚还在这里的那小子,你们都瞧见了吧?他原本在玉山上,那里的庄子不是烧了么,后来老吴头也死了,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我去负责玉山上的后事,正好他的身契落在了我的手里,一文钱没出,不要白不要,便领了来在内宅里听使唤。你们全是些女人,就只有阿元一个男孩子,阳气不盛,所以才会闹鬼。也许是天意,娘亲每日礼佛,菩萨送来个有福的,保佑我们的家宅安宁。”

      话说得滴水不漏,这份机灵劲儿连潘母都暗暗点头,遂又加上几句说:“这孩子看着长得挺白净,原来是个福大命大的。只要侯爷和花夫人不说话,咱们家多养一个人,多加一副碗筷的闲钱还是有的。一个孩子嘛,能吃得了多少,总不会把咱们家吃穷了去。”

      吃完饭休整之后的潘母恢复了体力,头脑变灵活,又神采奕奕了。

      潘坚忙说:“这个用不着娘亲操心,孩儿已经禀报过了。花夫人宅心仁厚,说他到底算是姜家的人,小小年纪没着没落,如果我们不收留就只能流落街头,怪可怜见的,咱们带回来算是做了桩大大的善事。灶王爷那里记下一笔,腊月二十三升了天是要报上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潘母连连点头。

      母子二人配合默契,除了已经知道实情的紫鹃,全都信以为真。

      冯氏忍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今儿个早晨娘亲才说过,这个家里的奴才已经够了,现在老爷又领了来一个,不知道打算如何安置?”

      她的算盘打得好,潘母说过只要王嬷嬷一个使唤人就足够,便没有资格再与小辈们争,那么多出来的下人就理应归在她这个当家主母名下。

      本来钱婆子就是她从嫁家带来的,萍姑是她爹送过来的发小,里外一折腾钱婆子成了公中人,被关在西厢房是后话,总之是她亏了。

      合着她冯慧芳嫁给潘矮子是高攀么?嫁妆不说,还要搭上两个下人,一点儿实权没有,这个当家主母还不如不当了!

      眼瞅着阿元渐渐大了,有些事萍姑做起来总是不太方便,有个小厮在身边就要好得多,象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样了。

      虽说这秦朗的脾气差了点,只要几顿板子下来自然服帖了。

      “当然是给我用了!”桂姨娘嗲声嗲气地说,“我那屋里只有贤姐一个,老爷总是上我那里去,李大和小李子不方便进我的屋子,有些事还得老爷亲自动手,实在是不成体统,有个小厮在就方便得多了。”

      冯氏眼一瞪:“有事还得老爷亲自动手,你是死人么?两年多了,连个蛋都没生出来,东厢房就只有你一个,能有多少活儿要干?”

      眼看两房要吵起来,潘母一拍大腿:“对了,还有一桩事情要商议!紫鹃的娘亲不是没了么,你们哪个愿意把她领去?”

      “紫鹃不是一直在主屋吗?”

      “娘疼她都要超过了我的美凤和元儿,这会儿怎么舍得了?就不怕您老的心肝宝贝在我那里受了委曲?”

      刚要打起来的两人又迅速站到了一边,都不想把紫鹃领走。

      紫鹃愣住了,上辈子一直在祖母身边,这回怎么改变心意了?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老喽!”潘母长长叹了一口气,“本来我也不觉着,上午一直闹腾到这会儿,我才发觉真是老了,脑仁儿疼。紫鹃越发大了,只怕是我会照看不上来。这么着吧,你们中不拘哪个肯把紫鹃带回去,新来的那名小厮也跟着过去便是,总之累不着你们。”

      “也就是说想要小厮,就得把紫鹃也领走,老太太是这个意思么?”冯氏的眼珠转了转,“唉,我到底是个当主母的,紫鹃也是我的孩子,按理儿玉姨娘走了她就该归我养。没法子,我也只得勉为其难了。”

      “你真把紫鹃当你的孩子么?”桂姨娘冷哼一声,“她跟你过能活过十岁不?”

      “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老爷你瞅瞅,当着你的面她就敢骂我!”

      潘母连敲了四五下桌子才让象是在菜市场吵架的两人静了下来:“你们要争,老身不拦着,可丑话说在头里,玉姨娘的魂儿还没走,她除了找钱婆子,最牵挂的就是紫鹃了。若是撞着了晦气,可就不值当了。”

      两个女人顿时全都哑了,一个绞着帕子,一个缠着潘坚撒娇。

      这情形与密室之内的谋划不同,潘坚疑惑的眼神看了看潘母,却又不便当场发问。

      紫鹃明白了,敢情祖母怕娘亲来找自己,顺带着让她受了惊,所以把自己赶走,又不能远得看不见,便想要打发给她二人。

      看清了祖母的本来面目之后,紫鹃在她身边总有些毛毛的,既然她提出来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求之不得。说不得那串佛珠也是这个缘故才落到了自己的手里,为的是赶走娘亲的魂魄。在她看来,娘亲的鬼魂近不了自己的身,留在凡间就没了挂念,也就会走了。

      冯氏咬了咬下唇:“一切听凭老太太的,老太太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美凤嗤笑道:“嫡女都没有人使唤,庶女反而耍威风,这是什么道理?如果是丫环倒也罢了,紫鹃是女孩,身边总带个小厮,过几年大了,象什么话?”

      冯氏怒道:“越发没有规矩了!这里哪儿有你一小孩说话的份?”

      “只要说得在理,倒也无妨。”潘母笑吟吟地说,“我们潘家的孩子可不兴跟小户人家一般畏畏缩缩,不敢与人争,连话都不敢说。美凤这样就极好,不过事儿还得听大人的。大人的见识毕竟比你多,想得也更周到,吃的盐啊比你吃的米还多。有的事,你尽管去争,有的事不让你争,是为了你好。孝顺,可不止是大人得好处,更是为了你自己好。”

      潘母的意思已经摆明了,要让紫鹃跟桂姨娘过,连同秦朗也一起去。

      “你们别瞅我呀!”桂姨娘连连摇手,“玉姨娘和我没有过节,连见都没见过几次,可是做了鬼以后谁能说得准儿?你们怕,我也怕啊!”

      潘坚和他老子娘对了对眼色,拍了拍桂姨娘的手背:“不怕,不是还有我吗?有我在,那贱人怎么敢找你的麻烦?以后紫鹃就是你的孩子,玉容还得求着你呢,怕什么?”

      “紫鹃,你……这是学我的吗?”潘母一低头,发现紫鹃在数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片刻间心思转过了好几个弯,“瞧见没,紫鹃与佛有缘,还有谁说我不该把这佛珠给她的?不过啊,你还小,别学得庙里姑子似的与世无急,那样会吃大亏的。该骂的还是要骂,该打的还是要打,千万别委曲了自己个儿。”

      她这是没听清,怕自己念了佛后对秦朗心慈手软了!紫鹃心中好笑,眼神一动,想到了些什么。

      潘母又说了一大通,直到紫鹃把头都点得快发晕才放心,说道:“你也别当我的紫鹃是不受待见的小猫小狗,你想接过去,我还得问一问她自己乐不乐意呢!紫鹃啊,你愿意跟你桂姨娘过吗?想看祖母随时可以过来,还每天一起吃两餐,跟住在一起没两样儿,她若是对你不好就告诉祖母,祖母给你出气。”

      桂姨娘的嘴角由了由:“我看紫鹃小姐还是住在主屋得了,我可侍候不起!”

      “我愿意!”紫鹃赶紧大声说。

      上辈子和桂姨娘井水不犯河水,紫鹃不喜欢她,但也不讨厌她。相比精似鬼的祖母和凶神恶煞的大娘,跟她在一起更省心。

      “这就要离了祖母么?”潘母虚情假意地用手绢擦了擦然而并没有的眼泪,“你这孩子心也真够狠的,养了好几年,也不见舍不得祖母,真是白疼你了。”

      桂姨娘急了:“这就非把紫鹃塞给我了?我没带过孩子,不会带啊!若是有了差池,大娘该不会饶了我,相公……相公帮我求求老太太!”

      那“相公”二字酸得人牙疼,偏偏潘坚极为受用:“娘亲,依我看……”

      “别说了!”潘母看不惯儿子没出息的样子,厉声说,“就这么定了!世上就没有没嫁人先学养孩子的,养着养着也就会了。过门快三年了,没有半点动静,还缠着男人也不知道害臊!有个孩子在身边也好,说不定就能把儿子招来了。”

      “她是紫鹃,又不叫招娣……”使了好几个眼色没有得到潘坚的支持,桂姨娘瘪着嘴小声发着牢骚。

      “就这么说定了!”潘母扬声说,“王嬷嬷!”

      王嬷嬷一掀门帘走了进来,后面是萍姑、李大、小李子,秦朗走在最后一个。

      “在隔壁屋里听清了,我这就去给紫鹃小姐收拾,让秦朗带着一起过去。”王嬷嬷笑着说,“不过啊,有桩事老太太可没说得准!”

      “哦?”潘母面有不悦,兹事休大容不得闪失,容不得人多嘴。

      王嬷嬷不敢再卖关子,说道:“老太太说养个小子不会把家里吃穷,这话说得可就早了点!他呀,一个人吃了三大碗,最后那点汤水都进了他的肚子,也不知道吃没吃饱。虽说是不花钱领了来的,以后的开销可不小,一个顶老奴我两个哩!”

      秦朗低着头,脸涨得通红,看起来老实了许多。

      紫鹃不禁偷着乐,等到他十七八岁的时候还更能吃呢!一斤白面做成的面疙瘩,煮了满满一锅,加上葱花香油盐巴,他能全都吃得精光,连煮面的汤都一滴不剩!

      原来说的是这个,潘母指着王嬷嬷笑道:“你呀,你呀,光笑话别人了,也不记得自己刚来那天吃了多少!咱们家比不上城里的贵人们,养你们几张口是不在话下的。只要你们几个忠心,这辈子守着老潘家比起在外面强百倍。”

      又谈笑了几句,王嬷嬷很快就把紫鹃的那几件小衣服包好,交给了秦朗。

      桂姨娘撅着嘴,心里叫苦却无计可施,早早地起身告辞。

      “来得晚,走得早,真当自己是娘娘了!”冯氏酸酸地冲着她的背影说。

      跟着桂姨娘走到门口,紫鹃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指着桌上的香瓜说:“我还要那个!”

      王嬷嬷道:“乖,你桂姨娘那里什么都有,不用特地带去。”

      “我就是要!”紫鹃赖着不走了。

      桂姨娘那里什么都有,可就是少吃的,因为她总嫌自己胖,不肯吃太多。

      潘母发了话:“她要就带一个给她呗,瞧这孩子急的!”

      直到香瓜交到秦朗的手里紫鹃才转身,那家伙以后跟着自己混,得喂饱了……嗯,喂饱了才好算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香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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