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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质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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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病重?胡说什么!”
“怎么就病重?”
“明明今天出门子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
“定然是你这婆子信口胡皱!”
陈瑞上前,拉住通报婆子的衣裳,慌乱、畏惧、惊吓、不知所措、不愿相信现实。
“pia…”
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那个婆子脸上,五个红艳艳的手指印立显。
“你们一个个、一个个胆敢诅咒父亲!”
父亲不行了?
自己背后那个强大的靠山,真的要崩了?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
“我定要去告诉父亲,把你们全都发卖了!”陈瑞依旧在发疯。
“三姑娘,天大地大、这府里通判大人最大,老奴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拿这件事开玩笑!”婆子惊的跪倒在地,哭诉道,“今天早上,通判大人还好好的,谁知晌午过后,就咳嗽不止,到现在,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全凭借参汤吊着。”
“不……我不信,爹爹她……”陈瑞听后目光呆滞,心头一疼,竟是一口气不顺,直直吓得昏厥在地。
明桃连上前扶住,周围的婆子乱做一团,许是方才陈瑞闹腾的缘故,竟没一个上前搀扶。
“我的老天爷呦,这该怎么好!”
“你说咱们陈府,是不是要完?这一老一小两个主子都……都这个样子?”
丫鬟们面面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愣着做什麽?快将三妹妹抬到房中,再去找府医好好瞧瞧。”陈雍吩咐道,“如今父亲病重,母亲忙于家事,你们这些,今日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陈雍此话一出,才让刚刚那些在一旁观望的婆子回过神来。
好像直到今日,她们才认真的看府里的二姑娘——容貌上乘、气度不凡,最关键的是那临危不乱的胆量。
如今通判大人要去了,这日后陈家这一房,过得最好的,估摸着不是三姑娘,而是这位二姑娘。
“若是让我见着,你们有胆敢懈怠的,全都回禀主母,把你们统统发卖出去!”陈雍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却极有威严。
“是。”丫鬟婆子连连应着。
看着满院跪倒在地的奴仆,陈雍不禁感慨, 父亲病重,家中无子,孤女寡母,府邸奴才难免不安分。陈瑞这个嫡女又这般模样,让那群丫鬟婆子们彻底放肆起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不能从里面开始烂,这也是,这几次她处处护着陈瑞的缘故,这个时候,不能再出岔子。
不管是在卢家园子里的遭遇,还是卢九郎的冒犯,还不是外人看来,她陈家不行了,才敢肆意欺辱。
她还没出嫁,陈家就不行了,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她并不后悔今天对卢九郎下手。
这种祸害不除,真等到陈家彻底不行,估计就会欺负到脸上。
只是这日后……
日后……
“哎?”不知怎的,陈雍竟平平站着,却是一阵头晕目眩,眼前跪倒在地的仆人婢女们的样子直打转。
从卢家赴宴、到路上遇险,她真的太累了。她一定是太累了。想着,巨大的头部重力已让她身体重心不稳,整个有往下倒的趋势。
“姑娘,您自己个也要保重身子。”眀棠连上前搀扶道。
“没事……没事……我……”陈雍觉眼前一黑,却再也睁不开,不能视物,只是那首,还死死攥着眀棠的手。
“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帮忙!”
“唉……这又倒一个。”
“你们少说两句,若是主子有了差池,小心你们的皮!”
耳边最后一句,是眀棠的呵斥。。
再醒来,已经是在自己院子,仔细嗅着,还能闻到淡淡的药香。以及,某人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他来了?
他怎么会来?
“谢蕴?”陈雍缓缓睁开眼,看见打扮成大夫模样的谢蕴。
一身青色衣袍,脸上粘着假胡须、眉毛,背着个大药箱,还真有几分大夫风骨。
“醒了。”谢蕴转身,捋了捋贴在脸上的假胡子,温和笑道。
“你怎么在这?”陈雍吃力起身,身子依靠在枕头上。
“听闻你病,便来看看。”谢蕴道,顺手端起药碗。
另一只手拿着汤匙,在药碗里面划拉好几下,正打算吹一吹、给陈雍喂药。
“多谢。”
陈雍慌伸出小爪子,趁着谢蕴没反应过来,抢过药碗,咕嘟咕嘟的将汤药一饮而尽。
喝完还顺手拿手帕擦了擦唇角,咂咂嘴,回味着。
真让谢蕴喂药,实在太显矫情,陈雍可不敢。
“好喝吗?”谢蕴属实被眼前女子的举动惊到,她……好像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怕苦。
“良药苦口,药哪有好喝的。”陈雍道。
“那你刚刚一饮而尽?”谢蕴问道。
“喝的快些,苦楚岂不是少些。”实际上,陈雍就是不想让谢蕴喂药,尴尬笑笑,又随意问道。“公子今日扮作大夫前来,定然还有重要事情要说吧。莫非是太子殿下那边……”
今天走的匆忙,好像没看见太子,陈雍闷闷想着,又看了眼手上的镯子,觉得属实有点白捞好处的感觉。说不心虚,那是假的。
谁曾想,陈雍这么一句随口的话,竟惹的谢蕴不快来。
“你……”谢蕴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重要的事?难道她生病,不算大事吗?她生病,自己不应该来?
“我怎么了?不是太子殿下的事?”陈雍歪着头,打量着面前的美男子,即便脸上粘了假胡须,依旧难掩眉宇姿容。
他……好像生气了……
“谢公子,生气了?”陈雍怯生生问道。“是不是我不该问?”
什么太子?男人间的事,怎能让她一个内宅女子插手?陈雍这才想起,自己好像犯了天大忌讳。
“谢公子,我……我无意打听您的事……就……不过随口一问。”
谢蕴不会觉得她不懂规矩吧?陈雍眼巴巴、眼中含着泪花,似乎在等着谢蕴的谅解。
这个谢蕴,怎么不说话?好歹给个解释的机会啊。她就一个内宅女子,对外面的事绝对没兴趣。以后也不会有兴趣,不,她只对钱有兴趣。只希望这个财神爷别生气!
“谢公子、谢公子?你之间,难道还要如此生分?”谢蕴过了许久,才缓缓道。
他生气,是因为她生病不找自己,查陈瑞不找自己,对付赵家不找自己,收拾卢九郎也没想过自己……
可她呢?胡乱猜疑、胡思乱想、妄加揣测!一点都不相信他!
“嗯?”陈雍疑惑。
谢蕴好像真生气了,生气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和他不熟?自己和谢蕴虽然有婚约在身,但确实不是很熟,寥寥数面而已。
但是,财神爷说不熟,就是不熟!为了钱财,陈雍从来都拿的起、放的下,该怂就必须怂。
“是阿雍的错,让公子……让公子误会了。”陈雍脸上堆满假惺惺的笑意,“公子既觉生分,日后阿雍与您熟络些便是。”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装作委屈求全的说这种话,谢蕴听着,愈发觉得自己是强人所难,刚刚缓和的脸色,重新拉的老长。
“姑娘,谢公子听闻你生病,马上火急火燎赶过来。”眀棠小声道。
“啊?”陈雍惊讶之余,连忙又道歉赔罪,“身边的人不懂事,一点小事情就惊扰公子,实在对不住。”
原来是眀棠找来的,早说啊?也不用她那么尴尬,但这谢蕴这脾气,属实有点莫名其妙。
“赔罪?”谢蕴冷哼。
她不仅生病不告诉自己,还觉得不应该告诉自己!这能不气!
自己生气,她就马上认错赔罪,连分辨都不曾,分明就是敷衍糊弄!
她拿自己当什么人了!
“下午……为何不让人找我。”谢蕴生气之余,又想到下午的事儿,低声问道。
“下午?”陈雍装傻道。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谢蕴说的是哪件?陈雍心慌的直突突。
他不会知道了吧?
卢九郎都瘫了,下面的人应该不会乱说吧?她出来的时候衣衫整齐,不过是去取个东西,下面的人应该不会乱说才是。
他们本身就是打手,劫人不成,也不该乱说……
谢蕴一定不知道,一定不知道!陈雍极力保持着镇静,自我欺骗道。
“胡同口……卢九郎派遣打手,拦你去路。”谢蕴说话的语气有些沉重。
知她有事,他真慌了,怕她有失;怕她做傻事;怕她逼急了以命相搏!
在去寻她的路上,谢蕴想了千千万万种可能,若她真被卢九欺负,他会杀了卢九,然后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若是她以命相搏……
他不敢想,他害怕了。
当看到她安然无恙后,他知道她搏赢了。可他却一点都不开心,反倒担忧更盛。
“哪有的事?不过是此次赴宴,府里落下东西,便亲自过来送了。”陈雍听到谢蕴这样问,脸色微变,心里早就慌到不行,脸上却还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解释道,“卢家也是簪缨世家,哪会教出无礼公子?”
心想着,这种事,千万不能让未婚夫婿知晓。男人都小气,可不管当时有多惊险,只会在乎自己的女人是不是被别人看去,在乎自己的女人有没有碰过别的男人!
她虽与谢蕴平时也闹,但决计不会透露别的事。
这该死的,怎么就偏偏遇到谢蕴了?
“当真?”谢蕴冷笑,显然是对这样的回答不满意。
“不然呢?谢公子这是疑我?”陈雍装作生气,将脸别过去。
卢九郎怎么了,她不知道,并且打死都不承认!谁问都一样!
哪家公子会喜欢个狠厉的女人?娶个要人命的婆娘睡在身侧?左右别人没有证据,卢九郎就是个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的废人,对,就是中风!
说破天,也是中风!
她打死也不认,咬死了不认。这不仅关乎清誉,还有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谢蕴这人不错,家里也有钱,这样的夫婿不好找啊!
“好,阿雍说什么,就是什么。”谢蕴收回情绪,眼神中说不出的失落。
她为何不说,为何不告知自己?为何要自己一人扛?
还是说,她一直防着自己?
不放心,所以不置一词?觉得自己护不住她,所以不找自己?
“公子愿意相信陈雍,陈雍此生定……定为公子赴汤蹈火。” 陈雍胡乱说着,反正说甜言蜜语又没报应。
只要谢蕴不负她,给她条活路,她也觉得,和谢蕴能够善终,这种承诺,倒也不是假话。
“赴汤蹈火?”谢蕴看着陈雍,娇好的面容,诚恳的模样,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听着她说这种话,他总觉不太真,确切的说,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有点假。
他不信,她能为自己赴汤蹈火……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觉得,这个女人心里没自己?
莫名的……他心乱了。
“谢公子?怎么了?”陈雍见谢蕴许久不说话,就这样看着自己,让她十分不自在。
难不成是刚刚,她假话说过头了,这个富贵公子不信?
“没……没事……”谢蕴连连道。“我,我过段日子就要进京了。”
“祝公子蟾宫折挂、簪花赐宴、金榜题名、平步青云。”陈雍连连说着吉祥话。
“说完了吗?”谢蕴看着陈雍的眼,认真道。
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离开?
“当然没有。”陈雍笑道,“还请谢公子到了京城,别被那繁花富贵迷了眼,莫要忘了在河南的雍娘。”
若是忘了、厌了,那就早早来退婚,顺便多多送些银钱来“补偿”。陈雍在心想着,但这后半句,并未说出口。
谢蕴现在对她好像还有点兴趣,不能泼冷水。
“怎么会?”谢蕴的脸上总算带了些笑意。
即便明知这一番话,是她拿来哄自己的,但谢蕴听了,心里依然熨帖。
“公子不忘,便是陈雍的福气。”陈雍借着话茬道,话里话外,语气半真半假。
若是不忘,高中后来娶自己,那她就白捡一个好看的郎君。若是他忘了,这里外里也给了她不少银钱,她在河南再等个一年半载,也才十七、十八的年岁。
她现在资产有一万两左右,不管是再嫁、还是不嫁,日子都不会差。
陈雍望着谢蕴俊美的脸庞,暗戳戳盘算着,旁人看来,可不像一直盯着那张脸?
“放心,距离离开,还有十几天。”谢蕴以为陈雍盯着他,是不舍,便揉了揉眼前女子软软的头发,认真道“我此生,定不负你。”
“好。”陈雍抬起头,浅笑着应和。
负不负,随意啦。
反正她日子照样过,不负,她赚到了。负了,她白得几千上万两银子,也不亏。
这就是和富贵人家公子订婚的好处,怎么都能捞点钱。
“我走了?”谢蕴道。
“嗯。”陈雍点了点头,目送谢蕴背着箱子离开。
脑门真疼,谢蕴走后,陈雍揉着脑袋,又找明棠要了一碟子果脯。谁说她不怕苦,她最怕!
“姑娘,谢公子对您真上心。”明棠将一盘果子递过去。
“嗯,还好。”陈雍捏起来一块果脯,放进嘴里,甜腻之味弥漫了整个口腔。
现在还行,冲着他对自己这么好的份上,若是成婚,自己便好好对他。若日后他变心,只要他主动来退婚,自己还他一个自由身。
“姑娘前几天知道与谢公子的婚约,好像还……挺高兴。”明棠不解道。
这才没几天,姑娘怎就突然转性?
“我现在不高兴嘛?”陈雍嘟囔道。
“姑娘前几天喜欢的脸都开满花了”明棠打趣道,“只是今日,好像姑娘没那么高兴了?”
“父亲病重,做子女的……”陈雍找个借口道。
前几天她着实高兴,如意郎君,谁不爱?
但着高兴归高兴,万万不可上头。
例如谢蕴前几日还各种东西往院子里送,今日不就来为卢九郎的事儿兴师问罪?若她不隐瞒,只怕这谢蕴要吓得退婚?
再比如这……说什么不辜负的话,她都从两个男人口中听了。
前一个是卢九郎,现在大概已被人抬着回府,往后余生都要遍寻名医了。
至于后一个,不就是谢蕴?
说来,她只知道谢蕴有钱、富贵、样貌好,别的一概不知。
她若真信这没来由的海誓山盟,才是真蠢!
只是这种话,她怎能说给明棠去听。
“姑娘,是奴婢说错话了。”眀棠吓得当即跪倒在地。
现在通判大人病危,她怎能说出这种话来?传出去,岂不是败坏姑娘名声。
即便她和陈雍都知,出嫁从夫,日后日子好坏,都要看谢蕴。
“起来吧。”陈雍道,又捏起来一块果脯,吃了几口。
“姑娘,刚刚主院来人问了,姑娘当时还昏着,奴婢便先回了。”眀棠道,从柜子里面给陈雍翻出来两套素净的衣裳。
期间,嘟嘟囔囔说着,陈瑞那边早早有人去照看,自己家姑娘晕倒,却无人问津之类。
陈雍对此,不过笑笑,并不以为意。嫡庶有别,自己不是王氏亲生,厚此薄彼也是人之常情,这么些年不加害自己,不管怎样,谢蕴这个财路,也是主母给的。
“我晕倒,为何去找谢蕴?”
陈雍从床上起来,清清爽爽洗个脸,又穿好素净的衣裳,简单梳了个发髻。
“姑娘,不是奴婢找的谢公子。”眀棠道,“是谢公子听说姑娘晕倒,二话不说便换好装束来看您的。”
“那这药?”陈雍询问道。
这药,不会也是谢蕴开的吧?她不会喝出问题吧?
“谢公子是陪着大夫一起来的。”眀棠道。
左右陈府最近病人多,大夫来瞧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嗯。”陈雍点头应道。
除了有些奇怪,谢蕴今天莫名其妙发脾气之外,别的还好。
“就这样吧,去前院。”陈雍又捏起来几块点心,大口大口吃起来。
稍后要去陈天桥病床前陪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如今多吃些,也是好的。
陈天桥平日对她不闻不问,如今陈天桥病重要死,陈雍只在刚知道时候担心自己处境、害怕陈天桥死后有人欺负上门,至于难受,倒不至于。
自从周姨娘死后,她对谁都薄凉,如今只以为,陈天桥死,靠山没,她日子或许会艰难些。但王氏不坏,她还有些钱财,又有点手艺,还能读书识字,只要不被拐子卖到勾栏院,日子总归不会太差。
算起来,今日那卢九郎,若真能早些时候,大大方方来提亲,她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若谢蕴不出现,她嫁个纨绔,也能活。
可惜了,那卢九郎属实恶心,竟想着花言巧语骗她?她是谁?她可是艺妓生的,周姨娘在风月场沉沉浮浮,怎会把女儿教的去相信男人?
主院内,陈雍到时,院中已跪满人,最里面的是陈瑞和王氏,后院姬妾呜呜泱泱在屋外,院外还有一些陈天桥的师爷、门生、等。
陈雍朝着众人恭敬行礼,而后在陈瑞旁边,安安静静跪着。
“这二姑娘生的真好。”跪在后头不受宠的姨娘,嘀咕道。
即便淡妆素裹,依旧楚楚动人。
“听说周姨娘当年,也是通判大人的心尖尖上的人。”另一个姨娘道。
看着陈雍,她们此时此刻,多希望陈雍是她们的女儿。即便她们以前盼着生儿子,现在看陈雍,觉得有个女儿也是盼头。
“可惜了,通判大人一走,她这……”另外一个人叹息道。
“她就算再落魄,也是府里姑娘……”一个年轻的姨娘叹息道。
是啊,即便是庶女,即便主母苛待,陈雍也能嫁出去。
她们这些刚进门的歌姬、妾室,又该何去何从?
一声叹息,引来无数叹息。跪着后面的,都是一些不得宠、没家世的妾室,日后前途,万分渺茫。
王氏见陈雍来,又见她眼圈、脸颊、耳朵,全都通红,便以为她病也未好,又得知今日在卢家的事,心里对陈雍的好感又添一分。
能担事,又不出风头,沉稳又有容貌,若是早几年,她倒是真想把陈雍养在名下,日后也好护着瑞娘。
可惜了,此女已经长成,再难养熟。日后谢蕴真出息了,能维持面子情就成。
王氏给身边婆子使了个眼色,那个婆子当即会意,也给陈雍拿了一个和陈瑞一样的垫子。
“好孩子,来,别磕膝盖。”王氏慈声道,拿垫子的婆子侍奉着将垫子放在陈雍膝下。
“谢母亲。”陈雍道。
“咳咳!”
“咳咳!”
床榻上,陈天桥大口大口喘着气。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瑞……娘!”
“瑞……娘!” 陈天桥弥留之际,抓着被褥,有一声、没一声道。
“爹爹、爹爹,女儿在。”陈瑞连忙跪爬着凑到陈天桥跟前,握着陈天桥的手。
陈天桥转头示意,陈瑞立即会意,从陈天桥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匣子。
“这里面……有三千两银票……还有几十倾地……是上好的水田……城南……还有个院子……里面有些古董字画……留给……留给你……你做嫁妆。”陈天桥吃力的喘着气,艰难道,“为父无用……做了十几年通判……平日没攒下身家……也来不及给你定下个好婚事……不能护你……护你日后周全……”
“父亲……”
“父亲……您……不……您……您不能……”
陈瑞打开匣子,早已泣不成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的往下掉。
房间里的人,闻此言,无不潸然泪下。
饶是陈天桥过去花天酒地、留恋姬妾香闺。但此时此刻,弥留之际,他和普通父亲无二,为爱女计长远,临终添置嫁妆,对这世间万分留恋。
“爹爹……”
“爹爹,您说过的,还没带阿瑞进京,还没看着阿瑞出嫁……”
陈瑞看着那盒子里面的东西,呜呜咽咽的哭着,任谁看了,不难受心疼。
骨肉至亲,一朝分别,天人永隔,怎不心摧骨惊、意夺神骇。
“瑞娘不哭……要听你娘话……以后为父不在,收敛点性子……日后你娘罚你……为父不能护着你……”陈天桥断断续续说着,死死拉着陈瑞的手。
“爹爹……”
“爹爹……”
“呜呜呜……”
陈瑞伏在床榻旁大哭不止,父女之情,感天动地。
在场之人,除陈雍外,无人不真心动容。
父亲?陈雍远远看着,心里酸酸的,微微有点难受,说不上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似,这么些年,她静静看着陈瑞承欢膝下、父慈女孝,她就这样,远远看着,满是羡慕。
如今……此情此景,也是羡慕。
陈雍也哭了,却说不上原因的泪如雨下。
那也是她的父亲,又好像不是她的父亲。
“陈雍……可在?”
“陈雍……”
弥留之际的陈天桥突然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