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色》六六六爻

23、奸夫

　　“陈雍！”陈瑞绷着脸，脸色非常难看。

　　叮叮叮，马车骤停，车上的铃铛声清脆而悠扬。陈雍撩开帘子，朝马车外眀棠和明桃粲然一笑。

　　“无事，我和三妹妹说笑呢。”陈雍牵着陈瑞的手，满眼善意，竟让人瞧不出半点欺负之意。

　　“是，姑娘。”明棠安心应下。马车内只有陈雍、陈瑞两人，明棠倒不担心自家主子吃亏。

　　反倒是明桃和其他两个小丫鬟，担忧的看向自家主子，朝着陈雍流露出警告的眼神。自家主子的性子、行事她们知道，这是怕陈瑞吃亏。

　　“三妹妹，你瞧瞧，她们以为我要吃了你似的。”陈雍说笑似的，摸了摸陈瑞的鬓发，流露出亲昵之态。

　　“没事，我和她有事情要说。”陈瑞表面上噘着嘴、一副撒娇模样，暗下里死死攥着陈雍的手。

　　明桃和几个小丫鬟互相看了一眼，也只能暂时放下心来，任由陈雍放下车帘。

　　“哼！”陈瑞嫌弃松开爪子。

　　“还有那么大的力气，看来不是很虚。”陈雍活动了下腕子，打趣道。“回去再吃两幅药，只要不再做傻事，应当无碍。”

　　“说够了吗？”陈瑞别过脸，将头一拧，发出冷哼。

　　傻事？

　　至于什么傻事，陈雍和陈瑞二人心照不宣，只能说，有些事，陈雍不会做。

　　而陈瑞……却是只能这么做，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你那汤药，虽有补血养气之效，可妹妹让下人抓药时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再加之她一个小丫鬟，又口齿上说不清，难免让药铺掌柜误会。”

　　更何况，那小丫鬟去的铺子，刚好是赵家开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能说太不小心。

　　“误会什么？”陈瑞追问道。

　　“当然是误以为三妹妹是小产之后，需要进补，才偷偷命人出去抓药。”陈雍道。“你若不信，回府后，拿着药渣找府医一问便知。”

　　“什么？”陈瑞闻言，脸色有点发白。

　　她只是伤了手臂，伤口流血不止而已，这么长时间竟一直服用那种腌臜药？等她回去，查明真相，定要把抓药的奴婢打死！

　　自己的身家清白，差一点就被这些下人毁了！

　　“三妹妹也不必过于担心，你平日那药，毕竟是妇人所用温补药，即便不对症，对身子也是无碍。”陈雍顺势安慰道，“若不是一两味药是……专治妇人恶露，我也猜不出的。”

　　“你暗中窥查我？”陈瑞微怒。

　　她担心的是吃了乱七八糟的药吗？是名声！

　　“三妹妹身上药味太明显，根本不用查，怕是整个陈府都知道了。”陈雍道，趁着机会，伤口上撒盐。

　　她这话，当然是夸张说法，不过，若不是这几日陈天桥病重，王氏无暇顾及，又怎会没发觉。让陈瑞一人偷偷做这傻事？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陈瑞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

　　“明……桃……”

　　“呜呜……”

　　陈雍捂住陈瑞的嘴，“现如要去知州府赴宴，就算有旁的事，也该回府再发落，你现在闹什么？”

　　“三妹妹只要记住，你喝的药，一直都是补气养血，寻常时候，一直在侍奉父亲汤药，别的事一概不知。”陈雍凑到陈瑞耳边，半威胁、半叮嘱道。 “听明白就眨眨眼。”

　　陈瑞委屈巴巴的眨巴着眼，惊慌！疑惑，惊讶于这个漂亮女人的容貌，拜倒于她的睿智手段，但又不服于她的出身。

　　庶出、致命的庶出啊！

　　若是这个女子，不是个娼妓所生，是自己的嫡亲姐姐该有多好？陈瑞心中万分纠结。

　　叮叮叮，铃铛声再次响起，陈马车，已经停在河南知州卢府门前。

　　“二位姑娘，咱们到了。”跟随的婆子道。

　　陈雍脸上重新堆满笑容，拉着陈瑞一起走下马车。

　　大家姊妹，不管在屋子里怎么斗的跟个乌眼鸡似的，出了门子，都得是和乐融融，这样才不会被外人寻出嫌隙来。

　　“二位姑娘，里面请。”接引的婆子引着两人进府邸。

　　河南知州，是卢家家主第三子。

　　“雍娘、瑞娘来了啊。”一进门子，卢家长房夫人程氏便上前牵起二人的手。

　　因知程氏上次拜访用意，陈雍、陈瑞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恭恭敬敬行礼，露出小姑娘该有的乖巧笑容。

　　“这就是嫂嫂说的陈家二娘，真是生的天仙似的人物。”卢家三夫人上前，扮作慈爱模样，扶了扶陈雍的鬓发，又从自己发间间取下一个金簪，给陈雍戴上。“也亏的王家妹妹把她藏这么多年，若是早两年见着，我怎么也得把她弄回家当媳妇。”

　　“伯母厚爱，侄女实不敢当。”陈雍恭恭敬敬行礼。

　　“我这弟妹，见着伶俐的女孩，就喜欢的不得了。”程氏拉着陈雍笑道。“当年，她见着瑞娘时候，若不是你母亲不肯，她就差将人硬留府中自己养。”

　　知州卢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膝下无女，对女孩子甚是喜爱，这也倒是真的。程氏话音落下，引得周围一片笑闹之声。

　　没一会儿子卢三夫人又去招呼别的客人，程氏又拉来侄女卢妙陪着。

　　“二位妹妹这边请。”卢妙怯生生引路。

　　陈雍打量着这卢妙，身量纤纤、腰肢柔软、姿态轻柔温静，又对这府中格局不是很熟的样子，便猜到此人大概就是程氏从宗族里要带回京的旁支女子。

　　这样娇娇弱弱的女子，属实惹人怜爱。

　　初春时节、百花吐出娇蕊，桃花、樱花、梨花、杏花倒也是寻常，唯有那园中尽头的一片垂丝海棠开的明艳动人，格外有精气神。

　　“这里和前院有一桥之隔，今日叔父和太子殿下在前院与仕子们讨论文议，女眷们可在桥内尽情游赏。”卢妙边走边介绍道。

　　“有劳姐姐，三妹妹你看，这园中垂丝海棠……就算是找遍整个的河南，也找不着第二家来了。”陈雍拉着陈瑞的手，赞叹道。

　　“艳红如火，属实好看。”陈瑞答道。

　　“这垂丝海棠都是今年花匠育出来的新种，二位妹妹可尽情观赏。”卢妙笑道，朝着陈雍陈瑞行了个礼，便去了别处。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

　　陈瑞见卢妙走后，陈雍还怔怔看着，没好气道。

　　“看美人啊。”陈雍言道，“院中海棠花虽美，哪里比得上美人？”

　　“轻浮！”陈瑞嫌弃道。

　　“哦？”陈雍笑道，“那……三妹妹偷看我，又怎么说？”

　　“我没偷看你！”陈瑞道。

　　“光明正大看？”陈雍道，“三妹妹生气，难道是因为我看她不看你？”

　　“陈雍，你有完没完。”陈瑞被逗了个大红脸，转身就要走，却被陈雍拉住衣袖。“你拉我作何？”

　　“妹妹，我方才掐指一算，你今日有大灾，三妹妹只有跟着我，才能解此灾祸。”陈雍笑吟吟道，那唇角边梨涡，甚是好看。

　　谁曾想，她这一笑，正好落到桥对面亭子里，卢九郎眼中。

　　“陈家三娘身边的小娘子是谁家的？”卢九郎寻身边小厮，指着那桥对面耳语的两个女子问到。

　　“小的听说，今日陈家二姑娘也来了，想来应该是她。”小厮道。

　　“二娘子？”卢九郎疑惑道，“以前怎没听说过？”

　　“这卢家二娘子是庶出，听说生母是个艺妓出身，平日被养在府上不曾见人。”小厮道。“今日是接了长房大夫人帖子，才到府上赏花的。”

　　“原来是这样……那就……”卢九郎漏出猥琐的笑容，嘀嘀咕咕的吩咐着。

　　“公子，这样不妥吧……”小厮有些犹豫。“她爹怎么说也是河南……”

　　“一个快死的人，管得什么？不过个庶出的东西，玩好了，给个良妾的名分抬进来便是。”卢九郎不耐烦道。

　　说人家姑娘是庶出，自己何尝不也是庶出？小厮唯唯诺诺想着，卢九郎吩咐的事，小厮实在不想做，但又不敢不做。

　　另外一边，陈瑞被陈雍拉着，哼哼唧唧却不敢挣脱，她只要敢多抱怨，便被陈雍狠狠瞪一眼。

　　陈瑞以前觉陈雍老实好欺负，直到那日她轻而易举拆了赵家马车，今日，她又直接说出自己吃的药有问题，现在又不让自己走开，连唬带吓，属实让人不安又不敢，又恨又怕。

　　“瑞娘…”

　　“你们别拦着我，我要见陈家瑞娘…”

　　花园子里，一个衣着蕴袍，头发微微蓬乱、手里拿个破旧折扇、面色黄瘦、两眼放光的男子朝着园中挣扎着要扑过来。

　　“瑞娘！”

　　“陈家瑞娘，我知道你在里面……”

　　男人这样大声嚷着，没一会儿，就被人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