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色》六六六爻

19、打算

　　“姑娘，府里来客人，马车挡住了去路。”

　　陈府门外，停着一辆宝蓝色锦缎、形态气派的四马安车，前头两个车夫牵着马，马车两侧各站着着四个小丫鬟、后头跟着六个小厮随从。

　　这种出门驾势即便是知州夫人出门，也不过如此，马车灯笼上写的是“卢”字，陈雍猜测，大概是京城的客人。

　　陈雍扶着明棠，缓缓走下马车，远远看见王氏已经出来，那辆宽敞宝蓝色马车内先下来两个衣着不俗的丫鬟，而后被簇拥着走下马车的是一个年纪越四十出头的妇人 。

　　此人身材微微发福，略显富态，身穿着深绿色寿光锦，头上戴着点翠八宝朝阳攒珠钗、胸前的赤金牡丹项圈上祖母绿成色极好，要说最显眼的，当属手腕上那对高冰金丝阳绿手镯。

　　“早就想来看你，京中一直有事走不开，如今从徽州探亲归来，刚好经过河南，咱们姐妹多年，可算是见着了。”那个妇人拉着王氏的手道。

　　“数年不见，你这次来，倒不提前知会一声，让我好好准备着……这一路可还太平？”王氏同那妇人道，余光却刚好看见马车后面的陈雍。

　　“我这府中，还有两个女儿，小的唤瑞娘，大的唤雍娘，官人一直病着，她们两个也都愁的跟小病猫似的，今日我特意吩咐，让她们出趟门……这不，雍娘刚回来。”王氏说着，招呼陈雍上前。

　　“雍娘，这是你卢家伯母。”王氏拉着闺中密友程氏的手，说道。

　　“侄女拜见卢伯母，伯母慈安。”陈雍忍着腿上膝盖的疼，盈盈一拜行礼道。

　　“起来，快起来，好孩子。”程氏一把将陈雍扶起，拉着她的手，眼珠上下打量，不停转动。

　　“谢伯母。”陈雍起身，任由程氏拉着。

　　“你这二姑娘，出落得可真好。”程氏说着，褪下手上的金丝阳绿手镯，戴在陈雍手上。“只是这身子差了点，不过我那里有几个上等的老山参，等过两天我让人送来，给你补补身子。”

　　“伯母？”看着手上的镯子，陈雍有些犹豫。

　　她虽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却也能看出这翡翠手镯肉质细腻、成色通透泛着光，这价值，至少得上千两银子。

　　“不值什么的，这镯子颜色淡，就该你们这些年轻人戴才好看。”见陈雍不敢收，程氏拍了拍她的手腕，慈笑道。

　　“不过是小孩子，你给的实在是太贵重了。”一旁的王氏道。

　　程氏虽然家中富贵，但一出手就是那么好的东西，属实把王氏惊到了。

　　“你这闺女生的貌美，我看着心里喜欢。”程氏道，“只是她这穿的也太素了，年轻人就该好好打扮。”

　　此话一出，细看陈雍这身装扮，可不是连二位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都不如？程氏越看，越是皱眉。

　　心想着，自己这个姐妹这些年怎么还是老样子？

　　“既然是你伯母给的，就收着吧。”王氏道，随后摆了摆手让陈雍退下。

　　“是，侄女谢伯母赏。”陈雍行礼过后，咬牙忍痛，保持闺秀体面，立在门外一旁站着，等着王氏和程氏先进府。

　　“你呀，就算是这段时候忙，这该顾上的，也要上心。”程氏念叨着，拉着王氏的手，两人有说有笑的往前走。

　　两人说笑着，进了正厅，陈瑞前来问安，因给陈雍镯子在前，她和王氏是十几年密友，也不好给嫡女太薄的见面礼，索性便取下项圈上的那块祖母绿坠子给了陈瑞。

　　好在陈瑞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只是惊讶于伯母出手阔绰，倒也没有推辞。二人说笑了几句，陈瑞便请安退下。

　　“你此次前来，不仅排场大，出手也阔绰不少。”几盞茶水下肚，王氏打趣道。

　　故人重逢，尤其是三十年的手帕交，相谈甚欢之余，还能想起当年未嫁时闲适时光。连带着，这说话的语气都随性不少。

　　“我排场大，还不是给你撑门面？”程氏笑道，“至于这出手阔绰，却是见了你那庶女，才临时起意。”

　　“你可知，我今年回老家是为何？”程氏神秘兮兮道。“太子府要进新人了。”

　　“太子册封已数年，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有好消息，进新人也属正常。”王氏面色如常道。

　　太子后院，说得好听是未来的主子娘娘，实际上不过皇家妾，陈瑞心性简单，她是万万舍不得女儿去吃苦。

　　“问题就出在这个无所出上，太子成婚七八年，后院一直没动静，官家和皇后嬢嬢着急，便张罗着大选。”程氏道，“咱们的嫡女自然舍不得受这个罪，但我看你那个庶女，生的倒是不错，之前听你提起，她生母早亡，若是送过去，也好拿捏。”

　　“你是想要我，把二丫头送到东宫去？”王氏思衬道。

　　“我刚刚看她那弱柳扶风的模样，一准得太子喜欢，京城谁人不知，太子爱细腰，亦喜欢娇弱的女子。”程氏接着道。“她若真在东宫得脸，运气好诞下个一男半女，这日后，说不准有更大的富贵。”

　　“让我再想想。”王氏笑到，“你这次去老家，人选的如何？”

　　程氏能说这些，可知其与王氏关系有多亲密，要知道，陈雍若真送到太子宫，和程氏送的人可是竞争关系。

　　“ 甭提了，饶是选的十个八个都比不上你家这一个。”程氏陪笑道。“你家这个，生的太好，不送到皇家，可惜了。”

　　对于程氏的好意，王氏只在一旁陪笑，她没有儿子，而且前几日刚给，陈雍定下婚约，为了一个看不着的富贵，去背信弃义得罪谢家还犯不上。

　　然而，王氏对此虽不以为意，程氏走后的第二天，这件事就已咋在陈家下人圈里传开--二姑娘容貌极好，要被送到皇宫里给太子做娘娘。

　　“哐！”

　　程氏送的手镯被拍在首饰案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姑娘……”眀棠在一旁小心拿起那个镯子，仔细检查，确定镯子上没有被摔出裂痕，这才安心将镯子放到首饰匣子里。

　　“我没事。”陈雍看着镜中自己，她算是明白了，漂亮的女人若是没有自保能力，那就是罪过，随时可能被送出去。

　　是她当时太傻、太天真了。

　　她就想找个正经人家，做个原配正室，就那么难嘛？为什么一个个都不肯放过她……

　　“啊？这？”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

　　眀棠看着自家主子将买的那些丑东西，一样一样的往脸上试着。

　　“试妆啊？”陈雍拿起螺黛胡乱的描着。

　　原本弯弯的柳叶眉，硬生生被加粗了一倍。薄厚适中的唇，也被她用口脂换了其他模样，口脂的模样艳俗无比，还有脸颊上，不仅胭脂的颜色怪，而且脸上还被点了雀斑……这一番反向化妆，让她原本十二分的天人之姿仅剩下两三分。

　　“姑娘，您这样，属实有点吓人。”眀棠眨巴着眼，楞楞的说道。

　　“也是，要循序渐进。”陈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也觉得自己突然变丑，肯定会引起注意。

　　那就先点一些雀斑吧？

　　陈雍思索着，正打算卸了重新修正，小红在这时候在门外等回话。

　　“叫她进来。”陈雍看了眼镜子里面的自己，笑道。

　　“姑……姑娘……”小红抬头，看到陈雍的模样，强忍着笑，说道“前院姓谢的公子，说是欠您的钱，让奴婢传话，说是在前院廊子那里等您。”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陈雍道。

　　“姑娘，奴婢服侍您把妆卸了吧？”眀棠道。

　　“都梳完毕，为何要卸？”陈雍又挑出一个绿色的大绢花戴在头上，换了个大红色的衣裳。

　　“啊？姑娘，咱要这样去见人啊？”眀棠微微吃惊道。

　　“这样，有何不可？”陈雍反问道。

　　世人皆爱美色，谢蕴看到自己这番模样，也该放弃了吧？

　　既然要出去吓人，那就先从谢蕴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