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怒放的森林》绿头菜

6、第 6 章

　　因为陆景霖一句“不弹了”，程放有生以来头一回担心起了自己的就业问题。

　　真的得好好练琴了，不然以后很可能也必须像陆景霖似的跟着琴房管理员讨生活。出门上楼时，程放对着墙上一脸严肃的舒曼表了个决心。

　　“陆老师以前居然是学钢琴的。”程放对身边刚刚被专业老师“摧残”过的林嘉森说。

　　林嘉森扫他一眼，不感兴趣“哪个陆老师啊？”这节什么课来着，草，牛小刀！

　　后一排的陆小满往前趴了趴“谁叫哥？”

　　“你爸。”林嘉森扭头。

　　“滚犊子。”陆小满还往前凑“你们聊谁呢？”

　　“陆景霖。”程放把书翻开“他以前居然学钢琴的。”

　　“你才知道啊！”陆小满大惊小怪，觉得面前几个人没见识“国际肖邦还有伊丽莎白女王大赛都知道吧，他的名次可是排得上号的。”

　　他身边的席怒皱了皱眉，不满被打扰。

　　“啊？”林嘉森想到提着老式调律工具在各琴房沉默工作的陆景霖，觉得不可思议。“那他这也'堕落'的有点儿过分哈。”

　　“嗨，你不知道，出车祸手废了，好像车上还有家里人当场死亡呢。”陆小满不觉得这八卦残忍，好像只要他们问，还可以再多讲讲细节。

　　“疯了你！这也能开玩笑吗？”程放皱眉，直接拿书拍在了陆小满的脑袋上。

　　“谁开玩笑了？”陆小满揉揉头，很瞧不上程放装模做样的姿态。

　　“……我去，也太惨了吧”林嘉森摇头，惋惜道“陆老师上辈子是得罪了谁啊。”

　　程放没说话，心想惨个屁，陆小满的话也能信？

　　正说着，门口有人进来了。陆小满立马坐直了，一副迫不及待等待教诲的蠢样。

　　大一新生的公共必修课多，所以各个系的学生天天凑在一起上课，程放看见来人，重重叹了口气。

　　视唱练耳老师姓名牛自建，俗称建哥，林嘉森给他取了个更加贴切的外号——牛小刀。

　　牛自建一说话，简直像嘴上挂了几十个小刀片，刀刀直往人心上刮，而且他还爱讲自己过去的辉煌历史，好好一个半小时的课生生能拖三小时。大家也是没想到大学的老师还有拖堂的毛病。

　　课上一半，林嘉禾憋不住，举手要上厕所，谁知道厕所没上成，居然被叫到讲台上示众了。

　　“你说我任教这么多年，到现在还跟你们交流有障碍，是我措辞有问题，还是你们笨，其实笨没关系，但咱得承认自己笨，承认了就得学，学也不能死学，要说笨也不是笨，咱是有缺陷。”

　　林嘉禾表面泪眼婆娑，心里的脏话已经骂了十几个来回。她安慰自己，哭也算体内液体排放的一种形式了。

　　“哭？哭就对了，就按照哭的唱，你要是学会了每节课哭都行。”

　　林嘉森黑着脸坐在下面，压着声音咬牙切齿“我他妈能杀人吗？”

　　席怒居然举手，面色沉沉“老师，我想吐。”

　　？？？

　　林嘉森侧头看他，很想问:不是我妹让你想吐吧？

　　席怒又说话了“我是上讲台上吐，还是去卫生间？”

　　程放想笑，但他只是一脸无辜把桌上放笔的塑料袋提起来说：“老师，我这儿有塑料袋，条件允许他在台上吐。”

　　教室里一阵哄笑抗议。

　　林嘉森这才反应过来，他蹭一下跳起来，小学生一样举着手“老师，他们太恶心了，我申请背对讲台听课。”

　　牛小刀一脸煞气，觉得今年的新生还没明白他在学校里举足轻重的地位。

　　开学第一个月就有新生被通报批评，各系老师表示很诧异。

　　林嘉森表示很骄傲!毕竟从小到大他的名字是第一次出现在公告栏上。

　　他甚至还有闲情雅致探究为什么自己的名字排在程放和席怒后面。

　　奇怪的是林嘉禾也觉得挺骄傲，每次跟苹果挽着胳膊来来回回路过公告栏时，总要指一指哥哥的名字，对苹果说：“看，这是我哥。”

　　所以苹果觉得她真正认识林嘉森是从这份通报开始的。

　　许多事情有一有二就有三，等这份通报好不容易撤下来换上一张新的时，老师学生一瞧，还是他们仨儿。

　　老实说，大家觉得有些腻了……

　　但这回林嘉森更骄傲了。

　　林嘉森开学到现在只跟苹果说过一次话，大家一个班里上课碰到了也顶多笑一笑，他毕竟也是有道德底线的，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再往上凑还不挨揍。

　　十一假期到来前，学校组织迎新晚会，苹果是主持，女孩漂亮干净，往台上一站引起男生一阵欢呼，林嘉森挨着席怒，正奋力鼓掌，他前面的大二男生忽然抖机灵，冲台上吼了一句：“喂！你这么好看，肯定很贵吧。”

　　苹果尴尬，台下还有人乱吹口哨，林嘉森往后一靠，抬起脚朝着说话那个男生的椅背就是狠狠一踹。

　　“草！”前面人转过头看他“你他妈……”

　　话没说完，林嘉森居然一脸笑容，往前殷切问他：“师哥哪个系的呀，我不贵。”

　　席怒面不改色附和“嗯。”

　　前面人后半句话楞是没说出来，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程放不知道台下的情况，他正在后台等着演奏，陆景霖站在不远处的钢琴旁试音，这琴是昨天就调好的。

　　他试完音看见程放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盯着自己，所以很自然的问他“十一假期回家吗？”

　　程放丧气“不回，不过我们家太后要来体察民情。”

　　陆景霖轻笑，笑他孩子气。

　　程放正要再说，苹果脸色不佳走进来坐在了不远处。

　　“怎么了？”程放问。

　　苹果摇头，一抬眼指着程放椅子旁的可乐问他“你还喝吗？”

　　程放不解，摇了摇头。

　　“那借我用用好吗？”不弹琴的时候苹果永远都是语调软软。

　　程放嗯了一声，正要扭头再跟陆景霖说话，苹果礼貌看着老师先说了“陆老师，通报批评扣几学分”

　　“两学分。”陆景霖放下手里的调律工具看她。

　　“那一门选修课得几分”

　　“五分。”陆景霖耐心十足。

　　不亏，多选一门课就补回来了。刚刚被扣了学分的程放合计。

　　“谢谢老师。”苹果说完就出去了。

　　“……她好像生气了。”陆景霖扭头看程放，淡淡说。

　　嗯，程放也看出来了。

　　但直到程放演奏完毕，台上台下一切如常，风平浪静，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他鞠躬的时候掌声格外热烈。

　　程放完成了专业老师安排的演出任务，直接从后台溜回了观众席，林嘉森正昏昏欲睡。

　　他问席怒“带伞了吗？”

　　最近几天天气不好，大家有什么衣服都往身上套，程放猜一会儿结束回去的时候又要下雨，他可不想天天当落汤鸡。

　　席怒点头，没看他，明显视线被前面走过来的人吸引了，当然他没有忘记用手肘戳醒身边的林嘉森。

　　苹果？

　　程放看着朝着他们走过来的女孩儿腰杆直直的骄傲姿态，赶紧问席怒“你惹她了？”

　　席怒摇头，朝着刚刚坐直的林嘉森看去。

　　“不是我。”林嘉森赶紧解释，这个解释不是对着旁边的两个人，是对着已经站到他面前的苹果。

　　苹果看了林嘉森一眼，才跟坐在他前面的男生柔柔说：“你说得对，我很贵！”

　　然后她就把手里的可乐倒在了那男生连帽衫的帽子里，直接把帽子提起来稳稳扣在了男生头上。

　　呃……看不出来啊，软绵绵像只小白兔的苹果这么凶。林嘉森傻眼，倒吸一口凉气。

　　席怒往后靠了靠似乎想躲远一些免得苹果伤及无辜。

　　什么情况？程放懵。

　　当天台下好几百号观众，也不知道苹果是怎么记住那个说话的男生的，她还十分小心的没让可乐洒在座位上。

　　被浇了一头可乐的男生也有点儿懵，不过这种懵很快就在满场嘘声和自己同宿舍人的笑声中转化成了愤怒，他放下帽子提起拳刚捏住苹果的胳膊，一句我草还没骂出口，林嘉森就站起来了。

　　林嘉森一站起来，前排大二男生同宿舍的心想，哎呦，今年的新生有点儿狂啊，反了你！

　　马上又站起来几个人。

　　程放打人之前合计了一下，选修课五分，足够了！

　　席怒开始有点儿担心自己毕不了业了。

　　近十年最“精彩”的迎新晚会上，苹果毫发无伤，林嘉森聚众打架又和程放席怒并排上了公告栏。

　　这一回他在最前面，紧紧挨着苹果。

　　林嘉森觉得挺值，但第二天他慢悠悠的专业老师慢悠悠给他爸打了个电话，又慢悠悠的告了他一状以后，林嘉森跟自己谈了谈心，勉强说服自己，以后还是把勇气放在舞台上，少说话，多练琴，争做学生好榜样。

　　还有，是时候跟专业老师好好联络联络感情了。

　　不过，苹果终于不再只是对他笑一笑了，她准准确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对他说：

　　“林嘉森，王老师把你的和声书扔垃圾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