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怒放的森林》绿头菜

37、第 37 章

　　跟陆景霖看月亮的那个晚上，程放隐约感觉到陆景霖跟往常是有些不一样的，但是他说不出来也想不明白。

　　很快就到了去外地比赛的日子，程放收下了陆景霖的票，所以比赛完的当天晚上，他就邀请苹果一起去看了音乐剧，当天的演出是原版音乐剧猫，确实非常难得。陆景霖选得位置很好，中间演员下台互动时，有一位男演员还让苹果摸了摸他的假发。

　　两个人看完音乐剧出来已经快十点了，出了剧院大厅的门，苹果说有人来看她，让程放先回宾馆，程放有些不放心，坚持等看到对方再走。

　　他们没用等，因为那个人就坐在剧院外面的长椅上，是个男的，俊朗干净，看起来要比他们大一些。

　　进入十一月，北方的气温早就降下来了，尤其夜里，一点点小风都像刀子似的剐脸，那个男的也不知道是几点坐在外面的，苹果过去的时候，程放明显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像刚才在剧院里那么好了。

　　看见苹果，椅子上的人站起来了，苹果犹豫了一下，转头给程放介绍：“这是我哥哥。”

　　那个人很和气地说：“我叫蒋哲，你是果果的同学吧？”

　　程放点头，不知道是该跟着苹果叫哥，还是直接喊他蒋哲。

　　“一起吃个饭吧。”蒋哲发出邀请。

　　苹果脸上露出一丝反感，她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张嘴。程放看出来了，蒋哲当然也看出来了。

　　程放主动摆摆手，笑着说：“不用了，哲哥，你们俩去吧，我妈还等着我给她发视频汇报工作呢。”

　　蒋哲看了苹果一眼，然后点点头，嘱咐程放路上慢点儿。直到看见程放从大门口出去，他才把视线转向苹果。

　　“果果，想吃什么？”蒋哲还是笑着，好像一点儿都没发现苹果的反感。

　　他知道苹果在反感什么，她不愿意蒋哲去接触她的生活，她的朋友。

　　自己被赶出家门的时候，苹果只有十三岁，她认定了是他的错，就不可能轻易改变态度。

　　“随便吧。”苹果弱弱地笑了一下，显得有些理亏，刚才她的反感是下意识的反应，她不愿意让哥哥难堪，但心里好像住着另外一个她都不认识的人，一边花着蒋哲的钱，一边又把蒋哲当成不能靠近的病毒。

　　两个人去取车，蒋哲帮她开车门的时候，苹果注意到他的手指冻得红彤彤的。

　　她假装没看到，坐进车里还在找借口：大概是路灯吧，路灯照得才那么红。

　　但是难过压住了她心里的那个小人儿，让她不假思索问出一句话：“哥，过年……回家吗？”

　　身旁的蒋哲系好安全带扭头看她时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就像小时候，他晚上跟同学偷跑出去玩儿，给自己留门的永远都是苹果。现在他回不了家了，苹果又偷偷把通向家的那扇门拉开了一个缝，然后等着他。

　　好半天，蒋哲嗯了一声。苹果垂着眼睛没看他，但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卑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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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放顺着马路往回走，沉浸在音乐剧里的兴奋情绪还没有过去，所以他想等一等再打车。

　　路上姜瑜给他发视频，程放边走边跟她聊，夜晚的风像有形态似的，冰冰凉凉的，他带着羊毛手套也觉得手指尖有一点冻僵了。

　　姜瑜一直在催他赶快回去，但程放还想走一走，虽然很冷，但冻得人比往常好像要清醒很多。

　　这是他这个学期除了回家上课，第一次到外地。离得远了，好像陆景霖的魔力在渐渐消失，程放心里那种无处安放，甚至有一些急切地想要抓住对方的感觉也消失了，他不管怎么想，陆景霖好像都带不来波动了。

　　程放觉得很神奇，同样，他头一回对自己有了些信心，他的心不是任由陆景霖拿捏的，他这个人长了腿，长了手，是完全可以从那张巨大的叫做陆景霖的网里爬出去的。

　　程放头一回觉得自己爱得有了些底气，似乎也手握了利盾。

　　这个感觉直到他回到宾馆才消失，温暖的房间和明亮的灯光好像一下又把他打回了原形，手里的盾牌也不见了。

　　程放开始加倍想念陆景霖。

　　不知道陆景霖现在在干吗，不知道有没有想到程放。

　　不是想，是“想到”，程放把自己的愿望降低了好几个标准，这才觉得有实现的可能。

　　陆景霖收到程放的微信消息时，正在写学术论文。他拿起手机看到消息来自程放时，犹豫了一下才点开。

　　程放：陆景霖，我跟你说个事儿。

　　程放：你想听吗

　　程放：我房间里有只死苍蝇。

　　下附苍蝇蹬腿躺在窗台上的近镜头。

　　陆景霖叹口气，知道程放不过是在找理由联系自己。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什么也没回。

　　陆景霖知道，自己已经越轨了，不是从他叫程放回家喝酒开始，上一次在度假村，他就越轨了。

　　现在自己一点儿都不无辜。

　　他不仅没有把程放从深渊里拽出去，还轻轻推了一把。所有不负责任的纵容和忍耐都是变相的引诱。

　　而程放根本没看穿这种引诱，还认为他清心寡欲，堂堂正正。

　　陆景霖看着面前的文稿，察觉到自己内心隐晦的满足。他把手从键盘上收回去，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计划离开的时间应该再提前一些了，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会做帮凶。

　　手机的屏幕又亮了，程放的消息一条一条不停地发过来。陆景霖像避瘟神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去钢琴前拉开琴布。

　　手机的提示音被陆景霖手指下面跑出来的琴声遮盖住了，但他突然又停下，这才想到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不应该弹琴。

　　另一边的程放等不到陆景霖的消息，就执着的一直发下去，说到后来真的无话可说了，他换成语音，竟然开始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了。

　　连膝盖上的疤是怎么磕出来的，都说得清清楚楚。

　　好晚了，陆景霖终于给他回了一条消息，是手写输入：

　　程放，别闹了，行吗？

　　又是这句，好像陆景霖总是拿他没有办法，大概是陆景霖脾气太好了，无可奈何了也只有这么一句话。

　　但是今天这一句有些不一样，无可奈何底下多了一些软弱。程放想象着陆景霖说这句话的语气和表情，心里竟然有些开心。

　　这不是陆景霖第一次软弱了，上回在度假村，他跟程放商量说‘不要闹好不好’，但是就像陆景霖每回说别闹的态度不同似的，这次的软弱也是不一样的。

　　程放收到他的回应，满意的去睡了。

　　天亮之前，他做了一个梦，关于陆景霖的梦。但是这个梦不能说更不能讲，但是程放一点儿都不想醒过来。

　　梦里陆景霖低低哀求他，程放，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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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赛彻底结束，程放和苹果回学校的时候，苹果的哥哥到机场送行，程放又一次注意到苹果的怪异表现。

　　蒋哲想抱抱她，苹果马上就躲开了，但她躲开后好像慌了一下，随后想补救似的对着蒋哲露出一点僵硬的笑容。

　　蒋哲的手若无其事的收回来，一点都不在意的嘱咐两个人要带好东西，回去打电话。
　　苹果点点头，松了口气。

　　程放家里也有哥哥姐姐，虽然不是直系亲属，但大家关系都很亲密，从来没有这种别扭的情况。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登机了才出于礼貌跟苹果夸赞说了声哲哥真体贴。他要是结婚了，女生在家肯定很幸福。

　　苹果听完竟然脸色都有些变了。

　　程放不解，但也不好意思再多问，直到飞机快降落的时候，苹果才问程放：

　　“我跟蒋哲像兄妹吗，一家人的那种？”

　　这是什么问题，苹果姓严，蒋哲姓蒋，姑舅亲辈再怎么像也不可能跟亲兄妹一样啊。程放不知道苹果问这话的意图，只好客气说：

　　“还挺像的吧。”

　　苹果听了竟然笑了一下，那笑容说不出的苦涩。

　　她说：“不，我们一点儿都不像。”

　　回到学校，林嘉森兄妹给他们两个组织了一场庆功晚会，当天大家吃完饭又不早了，林嘉森主动说：“我去送苹果吧。”

　　苹果看看他，没有反对。

　　自从上次的事情后，林嘉森和苹果基本没说过话，遇见了也只是点个头。林嘉森觉得自己应该跟苹果郑重道个歉。

　　两个人在车上都没说话，直到苹果下车，林嘉森也跟下去的时候，他才说了声对不起。

　　苹果摇摇头，竟然还能开玩笑，她说：“下次敲门的时候记得报名字，这样我好有机会梳梳头。”

　　林嘉森笑不出来，他的心像腌在了盐水里。

　　“那你，你今天没事儿吧？”林嘉森问得谨慎，他说得没事，不是指现在，而是一会儿她到家之后。

　　苹果看他明明担心，又不敢表现出担心的样子。她想一想才笑着说：

　　“林嘉森，帮我个忙行吗？”

　　林嘉森点头。

　　苹果指着二楼自己家的阳台窗户，跟林嘉森说：“把那扇窗户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