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怒放的森林》绿头菜

30、第 30 章

　　“陆景霖，你不会是在骗我吧？”程放一只脚都踩在通往五楼的台阶上了，还忍不住扭过头问道。

　　别等他一觉睡醒，陆景霖都烧完香回来了。

　　陆景霖很少骗人，头一个骗的应该就是临终的姑姑，不过那是善意的谎言，在他心里不算骗的。

　　“当然不会骗你，快去睡吧。”他安抚程放。

　　程放这才往上走，可刚拐过弯往上几步就一屁股坐下了，他还是不能去睡觉，万一陆景霖走了……

　　直觉告诉程放，不把握住这次机会，陆景霖就永远都是“陆老师”了。

　　陆景霖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听见楼上的开门声，他有些疑惑，慢慢走到楼梯口，迈上几级台阶扭头一看，程放正坐在台阶上，陆景霖又往上走，站到拐弯的平台上才看明白。

　　程放胳膊叠放在膝盖上，然后头枕胳膊坐在台阶上睡着了。

　　“程放”陆景霖弯腰拍拍他的肩膀。“怎么在这睡，起来回家。”

　　程放原本只是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但被陆景霖拍醒的时候，他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做了一个梦。梦里走掉的陆景霖现在正在跟他说话。他睁开眼睛，坐的端正才抬头看对方。

　　“怎么不回家睡？”陆景霖又问。

　　程放答的坦率“我怕你走了。”

　　陆景霖没可奈何“走吧，我跟你回去，在客厅等你，一个小时到了进去叫你。”

　　程放这才多了几分放心，他家防盗门关门的声音大的像打雷，除了林嘉森那种死人，谁都能听得到。

　　程放把身上粘土的衣服换了去卧室睡觉，临睡之前还把卧室门开的大大的，想时刻关注着陆景霖的动向。但是五分钟以后陆景霖过去把门关上了。

　　程放是自己醒来的，他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时间。还没到一个小时，但紧闭着的卧室门让他的心狂跳起来，他拖鞋都没穿就往出跑，一开门跟沙发上的陆景霖目光撞上才松了口气。

　　“你为什么关门啊？”程放有些懊恼，但语气还是无力的。

　　陆景霖放下手里的钢琴教材，跟程放说：“厨房有热水，去喝口水吧。”

　　这种语气态度简直跟姜瑜一模一样，陆景霖又把他当小孩子对待了。程放默默去厨房喝了热水，然后又默默回来坐在了陆景霖身边。

　　“不睡了吗？”陆景霖看看时间。

　　程放摇头，有些气丧“陆景霖，你能不能不要用哄孩子的态度对待我？”

　　陆景霖看了看他：“如果我不是把你当一个小孩，也不会允许你这几天的无理取闹。”

　　程放无言以对。

　　他们要去的寺庙建在山上，乘坐大客车去的路上，陆景霖跟程放解释，庙宇建的高是为了登高望远，祭祀天神，但他转头又说，他自己是不信佛的，路上程放靠着窗户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看见身边的陆景霖也倚着座椅靠背在休息。

　　这还是程放头一回坐的离陆景霖这么近，连对方脖子上小小的一颗痣都看清楚了。

　　到了山底下，明明有上去的缆车，陆景霖却带着他跟那些虔诚佛徒一起从前门的石阶慢慢往上爬，程放问他，不是不信佛祖吗，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劲的爬上去。

　　陆景霖从他说喜欢以来第一次对他笑。

　　“程放，攀登的快乐和佛祖并不冲突。”

　　程放并排和他走着，越走身边越安静，除了抬头远远的那座庙宇，好像就只剩下陆景霖了。

　　陆景霖看看他，说：“程放，你很快就会后悔跟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程放以为他说的这里指的是庙里，陆景霖宽容又有耐性“我知道，你从入学以来也听了不少关于我的事。不管别人怎么渲染，我想说的是，我没有输，只是走在了跟从前不同的人生道路上。这条路不可能跟你的重叠。”

　　“所以你跟着我走，只是在浪费时间。”

　　并排的程放早就知道陆景霖又要教育他，明明应该不高兴，但听到对方说‘我没有输’时，程放又替陆景霖高兴，学院里的人同情、奚落，但陆景霖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些，他一直在安静又坚定的向前走，就像现在这样。

　　猝不及防的，程放突然抱了陆景霖一下，他松开的很快，但脸上马上笑容灿烂，带着些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让陆景霖都差一点要为这份得意高兴了。

　　程放快跑上了几级台阶，站的高一些，才转过身看着陆景霖说：

　　“陆景霖，我会努力的,努力让我们两个人的路重叠在一起。”

　　陆景霖当然不可能回应他，但程放有一句没说的话：我要走的就是我们两个人的路。

　　有一天，这句话他会告诉陆景霖的。

　　陆景霖去庙里除了烧香还有一件事，他找到负责长明灯的僧人，要求撤下自己的长明灯。

　　那盏长明灯是姑姑为他点的，供灯的人已经走了，陆景霖不愿意留这样飘渺的想念。

　　程放觉得不太好“这是很吉祥的事，馨蕾老师不是还让你拜佛吗，你怎么连灯都撤了？”

　　陆景霖摇摇头，帮姑姑敬了香，就一步也不愿意往佛堂里走了。

　　他说：“把希望放在不切实际的东西上只会让自己难受。”

　　程放没法硬拉着站在一边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实际上倔的不可思议的陆景霖进去拜佛。

　　其实他也不信佛，但周围香客来往，气氛到这儿了，怎么还突然想起西游记里神仙爱记仇了呢？万一真灵……

　　程放啧了一声，只好自己快步进去拜了拜。从小到大他还是头一回这么虔诚的对着慈悲的佛祖许愿：

　　“佛祖啊，看到院子里那个人了吧，他真是——没大没小！”

　　“不过，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尽量多保佑保佑他，这个愿望是替馨蕾老师许的：保佑他一整天都快乐，一辈子都平安。”

　　“至于我，其实也没什么愿望，要是非得许一个愿的话，那就还是上面那句，让院子里那个人高兴点儿，幸运点儿。”

　　假如真灵，那可就是双保险了。陆景霖，你认识我真是有福气。

　　中午他们在寺庙里和其他香客一起吃了素斋，吃完饭下山的时候，程放手里多了半个苹果，他沿途把苹果掰小扔在有鸟出没的草丛里。

　　陆景霖看他，也不反对，也没说赞同。

　　“陆景霖，我现在是不是显得特别善良？”

　　陆景霖勉强点头。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真的会有鸟过来吃的。”程放以为陆景霖觉得他在犯傻，赶紧解释。

　　陆景霖嗯了一声，没说话，程放跟过去打量陆景霖的脸色。

　　陆景霖奇怪看他一眼，温和问：“看我干什么？”

　　“你想知道我刚才在庙里许了一个什么愿吗？”

　　“什么愿？”

　　“我想天天都能看到你。”程放骗他。

　　陆景霖摇了摇头，觉得他孩子气。

　　“陆景霖”程放往前走，拦在陆景霖身前，笑着说：“人生苦短，你真的不试试吗？”

　　少年目光里有火焰和海洋，他笑起来好像从来没有烦恼的样子。

　　陆景霖不为所动“既然人生苦短，你就不应该继续浪费时间。”

　　……

　　程放回到宿舍时，其他三个人已经都在了，他觉得自己这一天还算圆满，终于没让陆景霖把他抛下。

　　“你干嘛去了？”林嘉森看见程放高兴，忍不住问。

　　程放笑了一下，说：“听佛祖教诲。”

　　可惜他脑子里出现的不是佛祖，而是挺拔卓然的陆景霖。

　　“你还信那一套啊？”小满问。

　　“今天刚信的。”程放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谱子。“这什么呀？”

　　“无伴奏合唱的谱子。”席怒百忙中抬头。

　　林嘉森凑过去十分佩服的补充道：“席怒自己写的，厉害吧。”

　　程放仔细看，高低声部写的很有意思，但是这个歌名是怎么回事——《家庭》

　　再看歌词，程放心里有点慌，这里面的好几句话他都印象深刻，他敢打赌，绝对是从席妈妈嘴里听到的。席家爸妈看到这首合唱谱肯定会有家门不幸的感觉。

　　“你也不怕你妈手撕了你？”程放问席怒。

　　席怒淡定说：“怕，但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林嘉森笑“问题是你妈也来源于生活，而且她离你可比艺术离你近多了。”

　　席怒把桌上的纸巾朝林嘉森扔过去，既然林嘉森这么能说会道，那明天就第一个去见肖楠吧。

　　林嘉森不觉得见肖楠是多恐怖的事，毕竟他们可是有“交情”的，当初一起去肖老师家的农家乐时，肖楠跟他勾肩搭背，再多喝几杯都可以一起唱《我的好兄弟》了。

　　但是林嘉森第二天去上了一节课后，有点后悔参加这个合唱团了。琴房里的肖楠和酒桌上的肖楠那简直都不是一个妈能生出来的，林嘉森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五十分钟的。当天晚上他回宿舍一脱裤子，小腿上都是淤青。

　　当其他人知道这些淤青都是肖楠踢的以后，陆小满哆哆嗦嗦说：“大学的老师还打人啊？”

　　程放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