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怒放的森林》绿头菜

29、第 29 章

　　“程放，我刚才的话你听明白了吗？”陆景霖的目光看似柔和但却让程放迅速放下了手里的玻璃壶。

　　程放不想点头，他怕自己一点头，对面的人就接一句‘那你回去吧’，可是不点头是不是显得自己在这次谈话中态度不够严谨端正？

　　一时间他竟然有点儿为难了。

　　这种为难被对面的人一眼看穿，陆景霖不准备给他机会制造更多的误解。所以直截了当说：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不管有没有听明白，你都可以走了。”

　　听到这样不留余地的话，程放只愣了一下，竟然就顺从的点了点头，真的站起来往门口走。陆景霖没有起身相送，他看到程放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时，心里松了口气，但同时有些疑惑程放的顺从。

　　果然，程放还没开门就又转过了身：“陆景霖，你讨厌我吗？”

　　大概是问的太突然，又大概是程放的转身让陆景霖松了的气又提起来了，总之，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摇了摇头。

　　程放要的就是陆景霖的下意识，看桌旁的人摇头，他马上蹬鼻子上脸，问道：

　　“陆景霖，那等你不生气的时候 ，我们可以一起去骑自行车吗？”

　　程放当然听明白了陆景霖的意思，而且也领会了他整段话里的精髓：

　　虽然我喜欢男生，但是你——莫挨老子。

　　问题是迎难而上一向是程放的优秀品质，只要陆景霖不讨厌他，他就无所畏惧。

　　“程放，我没有生气，我也不可能跟你去骑自行车。”陆景霖面色沉沉，一点都不像没生气的样子，他确实不讨厌程放，甚至从内心深处来说，他还很喜欢他。但这种喜欢只是一个人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跟程放嘴里的喜欢完全南辕北辙。

　　“我保证不会耽误练琴的。我们星期天去好吗？”程放又成了乖学生模样。

　　陆景霖盯着他，想看出一点程放的破绽，哪怕是轻佻猎奇这种有损他自己尊严的东西，但是程放坦荡荡站在那里任他看。

　　“程放，你是对我好奇，还是对我所在的这个群体好奇？”

　　程放摇头，固执又认真的说：“不是好奇，我喜欢你。”

　　陆景霖站起来边走过去边下逐客令，他帮程放拉开门，然后说：“别闹了，回去练琴吧。”

　　“那你什么时候能不生气？”程放不动。

　　“我没有生气。”陆景霖冷冷扫他一眼。

　　程放垂下头不做声了，看起来真是蔫巴巴的可怜。

　　陆景霖看着面前的少年，想到自己不负责任的带他去见病房里那样的场面，他也没有抱怨。
　　突然的，陆景霖有些于心不忍。

　　“程放，我星期天有自己的安排，你可以约同学去骑自行车。”他声音多了几分温暖，就像以前那样把他当小孩子哄。

　　这几乎是半妥协式的解释了。

　　少年的黑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

　　他的目光逼着陆景霖进一步解释：“我要去庙里替姑姑烧香，是很久之前就安排好的行程。”

　　“我能一起去吗？这次我保证，真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陆景霖不说话。

　　“我提前把那天的练习量补上，行吗？”程放问的小心又可怜，任何一个人都不忍心拒绝他。

　　但陆景霖不可能再多妥协半步，他知道许多事情有一就有二，程放不能再继续往下沉。所以他虽然看到了程放从前从来没有过的低姿态，还是平静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别闹了，回去吧。”这回依然是老师的口吻。

　　“是不方便带我去吗？”程放懊恼，只好主动帮陆景霖找理由。

　　陆景霖摇头，声音像淌着水的冰河“不是不方便，我只是不想再跟你有过多接触。”他一定要让程放回头，刺痛了对方的尊严也没关系。

　　程放练完琴回到宿舍照例是晚上，林嘉森和陆小满正不情不愿并排坐着小马扎听席怒说话。

　　一向沉默寡言的席怒见到程放回来，让他也坐下，又从头讲了一遍自己的计划。

　　组阿卡贝拉这事上学期他就提过，但是只有在场的唯一一个声乐生对这件事感兴趣。陆小满倒不是因为喜欢，只是他一年都没挤进学校合唱团，眼看乐团分数已经差六分了，再这样下去，只怕留校复读的名单里少不了他。

　　程放和林嘉森在高中都学过声乐，但是一年不唱，现在连最基础的发声组合都快忘完了，而且他们俩并不喜欢唱歌。

　　听席怒说完，林嘉森举手。

　　“诺老师”这是上学期遗留下的笑话“我有不参加的可能吗”

　　程放也想问，但他仔细一想自己所在的爵士乐团似乎在上次音乐节的时候已经把他除名了，所以他一句话没说。

　　席怒点头，非常通情达理的说：“当然。”

　　“不过……”他慢慢补充“苹果会参加。”

　　林嘉森瞬间放下手端正态度，主动问道：“什么时候排练”

　　这次阿卡贝拉的灵感来源于席怒父母，席怒的第一首原创无伴奏合唱谱问世时，他就拿去给上次把车开上台阶的肖楠看了，肖楠很欣赏席怒的创意，愿意免费帮他纠正组员的发声问题。

　　席怒看看面前的三个人，觉得这回可能要辛苦肖老师了。

　　“先不着急排练，肖老师说先去跟他上一节课，让他看看嗓音条件。”

　　“还得上课”程放皱眉。

　　席怒还是那么通情达理，他说：“陆老师学过合唱，肖楠说会叫他一起帮忙排练。”

　　程放说不出话了，他从陆景霖家出来后练了整整一天琴，才把对方那句伤人的话消化掉。

　　林嘉森和小满扭头看他，林嘉森诧异“怎么一提陆老师，你就成模范学生了，陆老师身上是镶金了？”

　　程放回他：“尊敬师长这事儿，我是从幼儿园开始学的。”

　　星期天陆景霖起的很早，开门出去的时候，向外的防盗门打到了坐在门口的程放。

　　程放站起来拍怕身上的土，笑的有些小心，他说：“陆景霖，我昨天留在琴房练了一晚上，提前完成了今天的练习量。”

　　少年眼睛里有血丝，明明脸上都是困倦还强撑着对他笑。

　　陆景霖的话就在嘴边，少年补充道：“我怕你走得早，六点就过来了。这回可以跟你一起去了吗？”

　　“程放，练琴讲的是效率不是时间，你熬夜练琴效果会减半。”陆景霖皱眉，觉得他任性。

　　程放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没提他清晨从窗口跳出来的艰辛，也没提他在帽子里塞冰块的事。

　　他只是小声说：“没有，我保证效果是一样的。”

　　陆景霖看看他眼睛里的红血丝，说：“回去睡觉吧。”

　　程放这次心里是真的有些难受了，但他还是好声好气，有些抱歉的露出小白牙再确定一遍：“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程放家境殷实，父母都算体面人，从小到大他也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了，今天这样低声下气真的算头一回。

　　不对，今天是第二次低声下气了。

　　“我可以帮你拿东西，可以……”

　　陆景霖不肯领受他的讨好“程放，你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回去睡觉吧。”

　　程放多了几分脾气，语气温顺中含有冲撞“我不困，不需要睡觉！”

　　“那就约同学去骑自行车吧。”陆景霖说得那么容易，就像家长安排写完作业的孩子去进行课外体育活动似的。

　　程放愤然抬眼，他气得想扭头走，脚却生了根，大概是为了这脚，他只能从话里低头，收起愤然，再当一个谦厚有礼的青年。

　　“陆景霖，我保证不烦你，我一句话都不说行吗？”

　　前几天陆景霖那句‘我不想再跟你有过多接触’确实吓到他了，他怕今天自己不坚持，陆景霖就真的离他远远的，再也不理他了。

　　陆景霖却不明白程放的坚持，他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固执到离谱的小孩儿。

　　“程放，你还要我再强调一遍吗？”

　　程放才不管他要强调什么，其实能强调什么呢，还不是那句‘我不想跟你再有过多接触’，或者再补充几句让程放难受的话。

　　反正也这样低声下气了，多难受的话又有什么。程放心想，不是总说东方人含蓄吗，但为什么这种时候又像舌头长刺了似的，把对方一舔一个血窟窿。

　　不过长刺的是陆景霖那就没有什么了，他扛得住。

　　“你强调吧，反正……我就是要去。”程放倔强地偏过头，不想看见陆景霖眼睛里的冷漠。

　　“程放！”陆景霖的语调高了几分，但他视线往下一扫，突然看见了程放满是血痕的手背。

　　陆景霖的冷漠溃散了，虽然他极力想抓住那些维护他老师身份的冷漠，但它们跑的太快，让他除了无奈没有一点别的办法了，陆景霖没发现藏在无奈背后的纵容。

　　“去睡觉……”

　　沉重的心压住程放，他不说话也不动。

　　陆景霖叹口气，放缓语气：“去睡一觉，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