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怒放的森林》绿头菜

19、第 19 章

　　程放觉得自己的假期可以用煎熬来形容，而且距离开学时间越近，这种煎熬越难挨。

　　上学期去学校报到的时候，他脑子里的想法是：猛虎出笼了。这学期去报道时，他真想揪住姜瑜问一声：我笼子呢？

　　但事实上，程放真正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告诉自己：离陆景霖远一点。

　　至于为什么离陆景霖远一点，程放自己也说不出个大概，反正陆景霖那条十分官方的新年祝福还稳稳占据着他微信的置顶位置。

　　林嘉森兄妹跟程放是同一天到达的，一起吃饭的时候，程放发现嘉禾面带愁绪，看起来竟然有些瘦了。林嘉森大大咧咧不把妹妹的苦恼当回事，回到宿舍被程放询问的时候他竟然反问：“她瘦了吗？”

　　程放无言以对。

　　“难道挂科对我妹的打击这么大？”林嘉森看似关心，剥橘子的手却一下都没停。

　　他们俩前后脚生出来，他天天看林嘉禾看了十九年，已经看不出妹妹的胖瘦美丑，但经过程放提醒，林嘉森觉得以后自己似乎有必要多关心关心自己一奶同胞的好兄弟。

　　不关心还好，一关心起来，林嘉森确实发现了嘉禾的不对劲，比如，一向性格开朗的妹妹居然都不怎么笑了，而且还有了吃不下饭的趋势。

　　“你说怎么回事啊？”林嘉森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问宿舍众人。

　　程放摇头，陆小满忙着跟女朋友视频，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只有一直没说话的席怒抬头淡淡说：
　　“失恋了吧。”

　　跟恋爱有关系，这就又触及到了林嘉森的知识盲区，程放也觉得自己失去了发言的资格。

　　“我还没见过林嘉禾的男朋友，她这么快就失恋了？”林嘉森觉得不可思议。说起来嘉禾谈恋爱也有一段时间了，但607宿舍众人确实也都没见过她男朋友。

　　席怒垂眸看教材，还是淡淡开口：“网恋吧。”

　　“那她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能救吗？”

　　“再谈一场就好了。”席怒想起林嘉禾仓鼠一样低着头吃东西的样子，觉得今天的作业有点儿难。

　　林嘉森无奈，既然妹妹的苦恼涉及到了他不擅长的邻域，那他确实爱莫能助了。林嘉森只觉得可惜，从前360度无棱角的妹妹竟然瘦出了一些不明显的棱角，果然爱情使人消瘦啊。

　　假期同样过的很艰难的程放没发现自己也瘦了，直到新学期第一次见到陆景霖时，陆景霖笑着说：“看来假期的大师课确实很辛苦，你好像瘦了不少，不过长高了。”

　　程放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上的的变化。

　　大概是一个假期没见面的原因，陆景霖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出程放面对自己多了些奇怪的别扭，这种别扭跟上次被自己批评后的状态不太一样。

　　程放听到陆景霖说他长高了，心里并不觉得高兴。他甚至有些埋怨对方总是把自己当小孩儿看待。

　　“陆老师，你假期在哪过的？”这是一句废话，但程放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实在不想以沉默相对。

　　“在医院。”陆景霖诚实回答，丝毫不觉得这个答案有什么不妥。

　　程放本来以为他会说在家，或者在老家。听到医院，他抬眼看面前的陆景霖，生怕对方脸上满是伤怀。但实际上陆景霖脸上什么都没有，平静的就像石头沉沉砸进一滩死水里，无波无澜。

　　“快上课了，赶快上楼吧？”陆景霖看见程放身后有跟他的同学急匆匆抱着书往楼梯口跑，体贴提醒他。

　　程放点点头，连老师再见都没说就转身上楼了。

　　等坐进教室，他才后知后觉无理取闹的愤怒起来。为什么陆景霖总是这样，总用那么平静的语气说这件事，就好像在聊别人似的，自己一点都不难过，反而让听了的人难过。程放觉得自己实在自作多情，偏偏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自作多情。

　　林嘉森早就发现程放脸色不对，他凑过去八卦：“陆老师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这种表情。”

　　程放白他一眼：“关你屁事，知道太多的人容易被灭口。”

　　林嘉森正要说话，牛小刀黑着脸进来，指着他们两个说：“你们俩出来一下。”

　　“啧，不太妙啊。”林嘉森磨磨蹭蹭站起来。

　　等他们出去并排站到墙边时，程放回忆起来上回这么罚站问讯还是初中。

　　“你们说说，我自行车哪去了？”牛小刀背着手，并不是简单询问。

　　要什么自行车要自行车。林嘉森跟程放对视一眼，觉得牛小刀这账算的有点儿晚啊。

　　“老师，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林嘉森主动示弱“自行车不在楼下吗？”

　　牛小刀怒目“少给我来这套，上回埋雪里不就是你们两个的主意？”

　　程放正要张嘴说话，陆景霖居然从楼梯口过来了，他看了他们一眼，从牛小刀身后走过去时什么表情都没有。

　　程放刚才的在座位上的无名火本来还没压下去，又被陆景霖看见这么一幕，他也不管林嘉森还在贫嘴否认，对着牛小刀就说了一句:“卖废铁了。”

　　林嘉森扭头看他，表情怪异，实在看不出是想笑还是想哭。

　　“老师，还有事儿吗？班里点名了，要不我俩进去喊个到再出来！”程放扬着下巴，继续正面刚。

　　林嘉森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准是有点贫血了。

　　程放可不管林嘉森还剩几口气，他拽住林的胳膊就气冲冲回了班，把牛小刀一个人晾在了走廊里。

　　只短短看了程放一眼就默默走过去的陆景霖并没有把他们被批评这事放在心里，他简单调试了几台钢琴就回自己琴房了，直到中午听说程放又被通报批评了，他才记住了这件事。

　　程放在公告栏上看见自己的名字，没像前几次那样计划怎么弥补丢掉的学分，只是等几天之后，牛小刀的自行车被学生在琴房后面高高的树杈上发现时，程放主动上树把自行车弄了下来。

　　下面接着的林嘉森一边抱怨一边卖力“谁啊，这么有才，能把自行车放树上！”

　　树下围观的学生又解气又想笑，谁都知道牛小刀考试喜欢挂人，这回准是蓄意报复。

　　程放把自行车弄下来后，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样，去找牛小刀当面对质，还自己清白。他面无表情问四周的人谁知道附近哪有收废品的。

　　有人告诉他方向后，程放跟林嘉森说：“你去跟牛小刀说一声，他这自行车我拿去卖废铁了。”

　　林嘉森哀叹：“不是吧，放哥。”

　　等到林嘉森战战兢兢把消息传达到位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顶楼琴房找席怒诉苦，席怒这学期正式开始接触作曲系的四大件（和声、曲式、复调、配器）了，天天除了埋头写题，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他连上回程放被通报批评都不知道。

　　林嘉森没想到，他在顶楼琴房不止找到了席怒，还找到了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妹妹。席怒坐在钢琴旁，正在放下来的键盘盖上写题，林嘉禾坐在另一个单人桌旁，胳膊倚着桌子，脸埋在臂弯里。

　　“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啊？”林嘉森推门进去的时候，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妹妹和好友的不少故事。

　　席怒看了他一眼，又端端正正低头写题。

　　“她低血糖。”

　　林嘉森不知道这跟低血糖有什么关系，他坐到林嘉禾身边，明显看到妹妹抬起头的时候眼眶里还泛着泪花。

　　“你什么时候还有低血糖了？”妹妹虽然瘦了一些，但林嘉森还没听过谁瘦了这么一点就低血糖的。

　　林嘉禾瞅他一眼，闷闷不乐道：“反正你又不关心我。”

　　林嘉森看席怒一眼，席怒没理他，他特想问问妹妹:那席怒是不是挺关心你啊。

　　但他到底还是个人，看了看眼眶红红的妹妹，把这个问题咽回了肚子里。

　　“谁说我不关心你，你怎么在席怒琴房啊？”问问这个没什么吧。

　　“我在隔壁排练厅排练呢，头晕就出来了。”林嘉禾不想多聊。

　　“哦，那……吃饭去？”林嘉森觉得自己确实应当适时表现出一些对妹妹的关心。

　　他哥俩好似的揽住林嘉禾的肩膀，阔气道：“今天给你加餐。”

　　嘉禾拍开他的手，趁机宰他：“南门对面开了家新餐馆，我要去那吃。”

　　“哎，你把我生活费……”林嘉森正要控诉，瞧见妹妹眼睛里的泪花“行，你是我大爷，吃吃吃。”

　　“席怒一起去啊。”林嘉禾转头邀请。

　　“对，”林嘉森这才想起自己上来的目的“顺便我跟你说说程放今天做得牛逼事儿。”

　　席怒用手里的笔指了指键盘盖上看似单薄，实则非常“沉重”的和声题，沉沉说：“去不了，下午要交作业。”

　　林嘉森并不想幸灾乐祸，但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喜色，他啧啧道：“你没想到吧，上大学还有这么多作业？”

　　席怒看似平静，握着笔的手却捏紧了几分，他说：“滚。”

　　林嘉森也不生气笑嘻嘻往门口走，他听见身后的席怒语气温和对着妹妹说：“嘉禾，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