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62、第六十一章

　　韶焉没有跟上丑鬼，白玉琉也就没有动作。

　　他将手中的梳子放回柜中，关上柜子。

　　丑鬼见没有人跟着它出来，本来已经飞出了门外，又小心翼翼地飞回来，在门口将翅膀扇动得极为吵闹。

　　白玉琉指了指它：“它似乎是想让我们跟上它。”

　　丑鬼上下飞动。

　　韶焉走到丑鬼的面前，伸出手直接将丑鬼抓在手中，手掌上的金色光芒闪耀，再放开的时候白色的尾尖带上了金色的斑点，韶焉说：“刚才是稚麟的幻境？”

　　被抓在手心中的时候，丑鬼以为自己就要被这么捏死了，它往后飞了飞，白色的鳞粉疯狂地落下。

　　韶焉哦了一声：“你现在是要带我们去见稚麟？”

　　丑鬼这才反应过来，韶焉这番动作之后，似乎能理解它的意思了，翅膀的扇动声更是强烈，若是换作是个人，现在就跟倒豆子似地说着话。

　　百年过去，虽然断断续续一直有人从外界来到百草村，但是大都连门都进不来就被各种爬来爬去的蛊虫吓退了，还有进来之后被丑鬼撞了好几下，跌跌撞撞进了屋子，却被梳子上面附着的幻境困住，一辈子也是出不来了。

　　韶焉和白玉琉是这百年唯一能够从里面出来的，丑鬼似乎找到了希望，绕着韶焉飞来飞去。

　　“稚麟在沉渊洞？”

　　白玉琉拿出扇子，看似在把玩扇子，其实注意力都放在了韶焉的身上。

　　“你是说，你和关栀同生共死，但是你还活着，关栀的尸体也没有找到，所以你觉得关栀还活着，希望我们能够找到关栀。”

　　幻境之中很多的事情是由幻境的主人所决定的，关栀的尸体在幻境之中是化作了荧光消失，想来对于稚麟来说，是有别的寓意的。

　　丑鬼在空中转了一个圈。

　　白玉琉咬着嘴唇，不甘寂寞：“你们在说什么啊？”

　　这只四不像虫子着实碍眼，韶焉和它说话的时候白玉琉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扇子都要被玩破了，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被排除在外。

　　韶焉看了白玉琉一眼，一下拉过白玉琉的手，一人一妖的手掌相扣，还未等白玉琉从韶焉的手掌中品出点什么，韶焉的手就抽了出来，和丑鬼尾部类似的金色斑点出现在白玉琉的手掌上。

　　抬起手看着那些斑点，白玉琉勾了勾嘴角。

　　丑鬼说：“稚麟将村中众人下葬之后就去了沉渊洞，让我在这里守着，若是有外来的人一律都赶出去，但是过去了这么久了他也没有出来，我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进沉渊洞，只能一直等！”

　　“那你现在带我们去沉渊洞，不就是违背了他的意思了吗？”白玉琉问。

　　丑鬼飞高了些，安分不下来：“见了稚麟，就说这位道长太厉害了，把我打了一顿，逼着我带路不就行了嘛！蠢狐狸！”

　　“……”

　　白玉琉的笑容差点保持不住，想把这只不怕死的虫子直接捏死：“你活了一百多岁，就活腻了？”

　　丑鬼飞到了韶焉的身后，样子怂得不行，话语又十分嚣张：“捏死我你们就不知道沉渊洞怎么走了，你们也是为了沉渊洞里面神仙留下的东西来的吧！”

　　若是让这俩继续说下去，恐怕是没完没了了，韶焉说：“带路。”

　　丑鬼飞得很快，火急火燎地，看来是真的等了太久已经是等待不了了，韶焉跟在后面，白玉琉走在最后面，拿着扇子晃晃悠悠地样子，丑鬼回头的时候看见还有些生气，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骂了句臭狐狸断了条尾巴跟断了条腿一样，差点被白玉琉用扇子打下来。

　　韶焉分开他俩：“此前有很多人都为了沉渊洞里面的东西来吗？”

　　“对啊，这个不算是什么秘密，多半是关栀放过的那些人说出去的，在百草村被灭的十几年里来的人最多，我都拦下来了，”说道这里的时候丑鬼还十分的自豪，“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少了，直到你们来之前，至少二十多年没有人再来了。”

　　百年说起，不过是上下嘴唇一碰，可这里的惨剧早就湮灭在一代又一代的回忆里面，只有隔壁村中的百岁老人还能记得一二。

　　有丑鬼在前面带路，百草村中的蛊虫没有敢靠近的。

　　房屋被远远地甩在身后，百草村三面环山，在幻境之中岳香薷说沉渊洞在西边的山上。山上的树木腐朽不堪，从破开的洞中还有蛊虫探出头来看两个不俗之客，有只胆子大些的朝着韶焉就飞了过来，泛着紫色的触角在碰到韶焉的身体前被丑鬼挡住，两只虫子在空中飞了两圈，最后那只蛊虫的触角挥舞了好几下，才慢悠悠地飞走。

　　丑鬼说：“这里的蛊虫之前是关栀的师父养的，原本只是药虫，关栀师父入沉渊洞之后岳醇把这些蛊虫带走，不知道怎么让它们开始以肉类为食，后来为了这些蛊虫炼成的最后一步，岳醇将自己的血肉喂给这些蛊虫。”

　　关栀说这些的时候，恨意滔天，恶鬼见了都会退避三舍，但是在丑鬼的言语中，以身饲蛊又显得几多寻常。

　　“到了，”丑鬼停下，“沉渊洞就是这里了。”

　　眼前是个深不见底的洞口，大概有两人高，能让四五个人并排走入，丑鬼悬在洞口，磨磨蹭蹭地，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白玉琉嘲讽道：“怎么，之前不是威风得很嘛，现在不敢进去了？”

　　丑鬼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没有回答。

　　韶焉说：“你若是不想进去，就在这里等我们。”

　　“我想进去，亲自问他关栀在哪里，”丑鬼很纠结。

　　“那你在犹豫什么。”

　　丑鬼突然换了个话题：“我可以站在你的肩上吗？”

　　“不行！”

　　“可以。”

　　白玉琉和韶焉的声音同时响起，他扒拉住韶焉的肩膀，用手死死地护住：“道长，它绝对没有安好心，翅膀上的鳞粉致幻，若是要弄什么事，我可不允许。”

　　丑鬼抬高了身子，说话也尖锐起来：“要是有用，最开始的时候你们就被我迷晕了，怎么还会走到这里！”

　　“我不管，我不允许！”

　　“呸，果然狐狸精没一个好东西！”

　　“你还不是妖呢，就是个有点灵智的小虫子，我动动手指你就成灰了！”

　　韶焉一巴掌拍在白玉琉按在他肩上的手背上：“消停会，吵得我脑袋疼。”

　　白玉琉带着哭腔：“道长，你该不会从了它吧？”

　　一个头两个大，韶焉觉得白玉琉花样是玩得越来越多了，刚认识的时候还能端着一下架子，现在是有点什么不顺心就大有在地上打滚撒泼的意思，为了防止白玉琉更得寸进尺，韶焉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挪下去。

　　这个意思就是可以让丑鬼站在他的肩膀上了。

　　丑鬼欢快地又转了几个圈，得意洋洋地飞到韶焉的肩膀上蹲着，把翘起的尾巴尖露给白玉琉看。

　　白玉琉往后退了一步，正要表演西子捧心，韶焉就拉起了他的手。

　　之前短暂一握的手又回到了白玉琉的手掌中，是他熟悉的触感。

　　山洞很长，但是对于白玉琉来说还是太短了，不过是目光从相握的手上转移到韶焉的耳朵上，就结束了。

　　韶焉本来有些泛红的耳朵慢慢消退了颜色，白玉琉才忍住咬一口的冲动，放心大胆地打量着。

　　他看韶焉，韶焉看山洞中的壁画。

　　越是深入山洞，山洞中的壁画越是明显，跪拜在地上的人穿着黑袍，手中托着瓦罐，周身环绕着飞舞的蛊虫，这些黑袍人用蛊虫治愈前来求医的人们，生肌造骨，就算是半只脚踏入地下，都能够把人给拉扯回来。

　　最前面的少女在高台之上舞蹈，动作和关栀的类似，想来画的就是祭祀的场面，这个巫女手腕上也带着银色的铃铛，这个铃铛的绘制和旁边的颜料都有所不同，时间的洗礼下，周围的壁画都已经斑驳掉色，只有这铃铛手镯在幽暗的山洞中熠熠生辉。

　　顺着壁画走下去，通道越来越大，一个巨大的石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上面用红色的朱砂画着复杂的花纹，壁画也在这里戛然而止，只能隐约看见上面画了一只很大的爪子，剩下的部分被石门关在了里面。

　　丑鬼说：“其实关栀之前很多次悄悄跑进沉渊洞过，我陪着她进来的时候都是被卡在了这里，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打开过，只有在祭祀的时候巫医一脉的人能够打开，稚麟应该是在这个后面。”

　　石门上的花纹看起来很是眼熟，韶焉松开和白玉琉握着的手，双手抚在花纹之上，闭上眼睛仔细回想。

　　白玉琉没有打扰他。

　　这种花纹应该是什么的变体，非常的复杂，画满了整个石门，里面应该还混杂着很古老的文字，韶焉一点一点查探着，在心里完整地画出样式来，将它们一一拆分。

　　“此前我在书中见过它，”韶焉说，“绘制出它的人说这种咒语已经失传，他也是只能绘制出较为简单的模样。”

　　那本详细记载了开坛做法的书中所写的，伏妖咒。

　　“我能解开，但需要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