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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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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班机是八点起飞的,小徐天一亮就在楼下等着送我们。
我下来的时候,还没见敬轩的踪影。
“文辰,你有没有告诉敬轩是几点走?”小徐靠在车头问我。
“昨天发短信告诉他了。”我也不肯定他看到没有,但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我只好走到他们楼下,一手按门铃,一手掏出手机一遍一遍地拨。
许久,大铁门打开了,敬轩两眼空洞地往前走。我打开车门时他就坐了进去,只对小徐点了点头。
小徐纳闷地说:“小区你行不行?是不是病了?”
“没事。”
听小徐这样问,我也担心起来,想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但他冷冰冰的样子还是让我退避三舍。
到了机场,小徐也走了,临走还纳闷地看了敬轩一眼。
到北京两天了,敬轩跟抽了魂似的,让他走就走,让他吃就吃,但不和我多说一句话。
我们要的是二人间,由于一天的时间安排得紧凑,我夜里回来,督促他洗澡上床就倒头大睡,第二天醒来敬轩总是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等我了。
第四天开会的时候,我和敬轩坐在后排听别人答辩。
答辩人讲到一半时,敬轩忽然捂了下心口,伸手拿杯子喝水,却失手把水杯打翻了。幸亏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我们周围人也不多,服务员从后门进来收拾掉了,没有惊动太多人。
我看敬轩面色苍白,有些慌乱,就推他手,小声说:“出去站站?”
敬轩犹豫了一下,可能真的很难受,用手支着胳膊站起来,摇摇晃晃出去了。
我忙跟了出来,掏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上面有一条新信息。
信息是宁培发的,我摁进去看了一眼,只觉天旋地转,上面写着:我爸刚刚去了。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敬轩,他正闭眼靠在柱子上,很缺氧的样子。
“先回酒店吧。”我不由分说拉他胳膊,招手叫会场特别提供的电瓶车,把敬轩扶了上去。
敬轩一上车就把头埋在胳膊里靠在腿上,我对开车的师傅说:“他不太舒服,我先送他回房间。”
几乎是把敬轩连抱带扶地拖进房里。我顺势把他放到床上,俯身脱了他的鞋子,盖上被子。
“我没什么事。”敬轩看着天花板,幽幽地说,“只是忽然觉得很难过,不知为什么。”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揉揉他的脑袋说:“睡一觉吧。”
敬轩想了好一会儿说:“我不想睡。”他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来,开机,说:“我打个电话给宁培。”
我按住他的手,“敬轩……”
“嗯?”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总觉得说出来,就像直接往敬轩身上插刀子。
敬轩深深看着我,“他死了?”
“是。”
“原来是真的……”敬轩忽然诡异地笑了一声,俯身趴在床上说,“好困了,真的要睡一觉了。你不去开会?”
“好吧,你睡会。”我站起来,径直开门出来。然后,锁上门靠在房间门口。
过了一个小时,里面没有动静。
再过了半个小时,我隐约听到一声动静,忙支起耳朵细听。
酒店的服务员走过,惊讶地看着我,我亮亮门卡,示意她走开。
房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接着越来越大声,渐渐有撕心裂肺的感觉。我听得苦涩不已,如果不是担心敬轩做傻事,实在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我掏出手机,看到宁培又发了条短信: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复他:还不知道,敬轩很不稳定。
不敢放敬轩回去,不是担心他路上吃不消。其实我最怕的是,回了学校,不能一直看着他,万一他想不开了……
然而一直呆在北京也不是办法,敬轩见不到宁教授最后一面肯定恨透我们了,如果他不能回去奔丧,会不会纠结一辈子?
我又附了一条短信:现在怎么安排?什么时候开告别会?
过了许久,宁培回复:我也不知道。
其实宁培不过比敬轩大两岁,也是涉世未深的毛小子,让他独自操持葬礼未免太难为他了。宁教授的亲戚不多,看来我还是必须回去。至少要把实验室的人发动起来。
这样想着,我狠下心来敲了敲门。屋里没动静,我刷卡进去,敬轩侧身向内,似乎睡着了。如果不是前一秒还听到他的哭声,我几乎以为他睡熟了。
我轻拍他的手臂,“敬轩,我们该回去了。”我故作镇静地说,“宁老师的丧事要有人料理。”
听到“丧事”两个字,敬轩身体抖了一下,手握了拳不说话。
我继续说:“要做的事还很多,宁培一个人是做不来的。”
敬轩默默地站起来,像抽了骨的游魂一样荡进了洗手间。
他走出来时,我只看清一双通红的眼,他已背对着我坐下,干巴巴问:“现在去买票吗?”
“先去和评审会说清楚再去买票,今晚就要赶回去。”我一刻也不敢让他独处。
回A大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我联系了宁培和小徐,让他们一起过去实验室商量治丧的细节。
敬轩站在一旁,听完打完电话说:“很困了,我想回去睡一觉。”
“不行,”我脱口而出后马上后悔了,央求地说:“敬轩,一起做好这件事再休息好吗?”
敬轩冷冷地说:“对不起,以后他的事一概与我无关。我现在累了。”
“敬轩,别这样。”我有点无力,向来温顺的人犟起来是很可怕的。
他忽然看透我一样地笑了笑,说:“你难道以为我会想不开?”
以前很喜欢看他笑,现在却越来越害怕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别胡说,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敬轩又笑了一声,就往单身楼走。
我直冒冷汗,犹豫了一会还是一个箭步跑过去,拉住他说:“还是跟着我吧。求你了。”
“你想怎样?二十四小时带着我吗?”他挑眉。
我放开他,眼睁睁看他走回了自己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