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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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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教授生前人缘极好,这次遗体告别会也特别热闹。实验室的学生们都来帮忙,并不缺人手。
告别会是校长主持的,我站在前排,回头努力寻找敬轩的身影,见他穿了黑色长袖衬衫,一脸平静地站在人群中,稍稍放心了一些。
向遗体告别时,我沉重地鞠了躬,握了握宁培冰冷的手,退到一旁等着。
敬轩走上去时没有哭,只是死死盯着宁教授的遗体,僵硬地鞠了三个躬走过来。宁培伸出手等他,他没理会。
最后到火化部,其他人先离开了。宁培抱着遗像,带着几个亲戚往里走。我和小徐走在后头,回头一看,敬轩居然也来了。
我矛盾起来,犹豫要不要劝他离开。以敬轩对宁教授的感情,会不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然而,我转念又想,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可能敬轩一辈子都不会接受宁教授已去的事实吧。这样胡思乱想着,宁培已经在向遗体撒花了。
遗体送进去时,敬轩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等一堆灰烬送出来时,敬轩的身体果然摇晃了几下,我忙扶住他,见他口唇发白,心口起伏不定,就拉了他出来。
“那不是他。”敬轩一出来就喃喃地说。
我什么也没说了,和小徐交代了几声,就拖了敬轩往殡仪馆停车处走。
回到公寓楼下,我犹豫了一下,决定把敬轩带上去。敬轩从火化部出来一直浑浑噩噩,任由我拉着往里面走。
进了屋,我仍把他放到床上,帮他脱了鞋子、盖上被子。
做完这些,我到客厅,取了瓶红酒自斟自饮。
回国这一年,我似乎没停止过奔波劳碌,也说不上辛苦,但总有点失落感。敬轩承受的压力和委屈我一直看在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关心他的喜怒哀乐 ,也会心疼他的挣扎和无奈。
即使不答应宁教授,我也会一直照看着他,直到他厌烦了,想离开了。
喝掉一瓶酒,我也很累了,到房看敬轩的动静,他似乎睡着了,睫毛安静地贴在脸上,鼻子里发着均匀的呼吸声。
偌大的双人床,他只规规矩矩躺了一半。
我帮他理了理额前落下的短发,在他旁边躺下,不一会儿就入了梦乡。
醒来,看到敬轩的脑袋还枕在旁边,心里一暖。
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我摸摸两餐没进食的胃,决定起来弄点晚餐。
敬轩也醒了,茫然地摸着颈部说:“这是你家?我睡了很久了吧。”
“嗯,饿了吗?”我柔声问。
他撑坐起来说:“全身黏糊糊的,我要回去洗个澡。”
“在我这洗吧,我去弄晚饭。”我从衣柜里取出长袖T恤和睡裤递给他。
他竟然乖乖听话了,抱了衣服就起身去浴室。
我满怀期待地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啤酒。看来我太不了解自己了,我懊恼地想。
于是我决定省事点,叫两份外卖。
但是,外卖电话呢?
我掏出手机,直接拨通某个经常发骚扰短信的号码:“喂,程橙?”
“老师!你居然主动找我!”
“是这样的,我想问问,有没有送外卖的电话。”
“死了死了,我要减肥,都删掉了。实验室的墙上有,老师要不要去看看?”
“我没在实验室。”
“哦?啊!要不要我去帮你做!”
“算了吧,我也……不在家里。”我忙拒绝,“没有就算了。”
“等等,老师,有KFC宅急送的电话,要不要?”
“……随便吧。”我居然窘迫到要吃KFC的地步,不过实在挺饿了,带敬轩出去吃,他一定不愿意,我又不放心他一人呆着。
打了程橙给我的全国统一电话,接线员很热情,但是非常啰嗦,加上我不知道点什么,于是我们整整对讲了十分钟,才要到了一个全家桶、两个汉堡。
我到洗手间门口,听到还有哗哗的水声,就放心下来,到客厅收拾了桌面,摆了两听啤酒等着外卖送来。
宅急送很快的速度,几分钟的工夫就在楼下按门铃了。
我付了钱抱上来,对浴室喊着:“敬轩,快点,外卖来了。”
半天没动静,我敲了敲门,说:“敬轩?敬轩?你不回答我要撞进去了。”
还是没回答。我心慌起来,找了锤子一下敲掉锁。
敬轩晕倒在地上,花洒在他手边哗哗喷着水。
我取了浴巾把他裹起来,抱进卧室。
我猜他是过度疲劳加上没进食,受不了浴室的高温才晕厥的,就帮他盖了被子等他清醒。
他逐渐醒了过来,揉着太阳穴,迷茫地看着我。
我发现很有必要解释一下,就说:“你刚才在浴室里晕倒了。”
“哦。给你添麻烦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床上摸索,“我的眼镜呢?”
“我去给你找。”
我很快从浴室找到他的半框金丝边眼镜,拿进去给他时,他正露着肩膀跪坐在床上发呆。我头脑里闪过他躺在浴室地板上时裸露的身体,只觉得热血上涌,忙把眼镜递给他,返身又去拿衣裤给他,没再多看一眼。
我的衣服穿在敬轩身上显得过于肥大,看起来有些滑稽。我把他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努力不去想宽大的睡裤里真空的样子。进屋说:“饿了没?吃东西吧。”
敬轩看到桌上的东西,难得地笑了一下,说:“你也吃这些垃圾食品?”
“这个快。”
敬轩默默无言啃鸡肉的样子让我有了真实感,我放心了不少,帮他打开啤酒。没办法,我这里的饮料除了啤酒就是红酒,桶装水喝完了还没叫。
敬轩犹豫了一下,还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抬头问我:“还有吗?”
我忙从冰箱里取了半打出来,不好意思地说:“口渴了吧?”
敬轩摇摇头,又打开一听灌了下去。
我见他面色发红,喝得十分辛苦,忍不住说:“慢慢喝,啤酒喝得太急会胀气的。”
敬轩打着酒嗝,表情难受地说:“我只是奇怪,你们怎么都那么喜欢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奇怪起来,问他:“你平时不喝的吗?”
他摇摇头。
我记得第一次去宁教授家,敬轩说他喝了瓶洋酒,看来是哄宁太太的。见他又扯开了一听的拉环,我忙拉住他的手,“别喝了,我给你烧点水。”
敬轩固执地甩开我,想往嘴里送,但身体摇摇晃晃的,一下趴倒在桌上干瞪眼。
我没想到还有被两听啤酒放倒的男人,想当年我第一次喝酒,虽然是啤酒,可怎么说也是两瓶吧,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我俯身把他环抱起来,半拖着往卧室的床上送。
收拾完桌上的垃圾,我也进去冲了个热水澡。出来觉得热,只穿了短裤,打开洗衣机要扔脏衣服进去,才意识到敬轩的衣裤还没晾。
我探头瞄了眼在床上迷糊着的某人,伸手从筒里取出烘干的衬衫、西裤以及一条黑色的内裤,稍微折了一下放到卧室,才把自己的脏衣服塞进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