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安在》鹿死星辰

2、房东（修）

　　回罗城的第二周，顾蠡在中介带领下按响了一户人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个清秀白净的男人，穿着黑色运动家居服，笔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视线有些涣散，像是看久了书刊视力不济的样子，他看了一眼中介，而后微微眯眼朝顾蠡一点头，样子显出一丝慵懒随性的温柔气质，却遮掩不住他细长好看的眼睛里跃动的神采。
　　还没等顾蠡开口，中介小姑娘便迫不及待热情地介绍道：“叶先生您好，我是‘居和家’的房屋顾问，跟您联系过今天带租客来看看您的房子。”
　　“嗯，那……那你们随便看吧。”男人清淡地说了一句。

　　顾蠡看他有些尴尬，便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顾蠡，西施家范蠡的蠡。”
　　房东先生勾起嘴角笑了笑，握住了顾蠡的手：“你好顾先生，叶轻舟。”
　　“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舟？”顾蠡问。
　　叶轻舟：“是的。”
　　顾蠡望着他，也不知着了什么魔，脱口而出道：“翩翩一叶，轻舟渡风，名字真好听，欸你知道吗，我的名字是我家乡的一座山名，蠡山。”
　　叶轻舟愣了下，收回手后轻轻点了点头：“噢……那我带你们看看房间。”

　　初秋的罗城在“秋老虎”的余威下还有些闷热，房间里开着电扇，轻盈安逸，但室内有点暗。借着窗外的光，顾蠡被房东先生白得轻透的皮肤晃了下眼，他不由自主走了下神——这男人长得也太好看了，清秀俊朗不乏英气，眼神细长清澈却有些淡漠的疏离，可越是冷淡越是吸引着顾蠡盯着他多看了两眼。

　　叶轻舟的房子是在一楼的三室一厅，阳台外还有个狭长的院子，种了杂乱无章的植物，看上去不像花时间精心打理的，长得十分狂野茂盛。
　　主、客卧靠在一起都朝南，叶轻舟带顾蠡看了一眼客房，说：“我没有什么特别要求，平时工作忙，常有不着家的时候，所以想找个爱干净的租客帮我一起打理房子，简单的家务可以分担，互相不要打扰彼此的生活，尽量不要带女孩回家。”
　　“这个你放心，我很爱干净的，”顾蠡轻轻凑着叶轻舟的耳朵避开中介姑娘低声说道，“而且跟女孩基本绝缘。”
　　叶轻舟给了他一个客气的微笑，然后带着一丝职业观察力打量着顾蠡，心里给了这家伙一个粗浅的评估：好像有点不正经……

　　中介姑娘见双方交流甚好，顾蠡又对房子比较满意,顺水推舟地撺掇着早日签约。

　　顾蠡本想回来后找个合适的房子买下来，但是刚回罗城一切都没安顿好，看房买房也不是买个菜的事。罗城近年来房价涨得让顾蠡直龇牙，早已经不是他十多年前离开时的样子了。他离婚后几乎什么贵重东西都没有带，行李少得可怜，但每天住酒店也不是办法，于是想着先租一年房子，慢慢等房子买好安顿下来再好好做个窝。
　　他本没想着合租，但是在租房网站上看到的第一套推荐房就是叶轻舟的家，这房子从外到内都太符合顾蠡的要求——交通便利，小区门口到地铁站不足三十米，介于老城区和商业区正中间，往哪头都太方便；房租经济实惠，房子干净，一看房东就是个性冷淡的洁癖患者；最重要的是在一楼！顾蠡最讨厌爬楼梯和坐电梯。
　　除了布置得太过简洁寡淡，种种都合适，顾蠡甚至没在网上搜看第二套房子，就直接和中介敲定了这套，简直是一见钟“房”。

　　三天后，抛弃了美帝的顾蠡同志提着行李搬进了叶轻舟的家，开始了寄人屋檐下的生活。

　　“哦对了，顾先生，忘记请教您在哪高就？”两人在顾蠡的房间一起整理床铺，叶轻舟帮着顾蠡摊开被套，铺平了被褥。
　　“你叫我顾蠡就行，我刚从美国回来，之前是律师，目前挂在国内一个朋友的律所下做合伙人，还没有正式上班，近阶段……算是失业赋闲，”顾蠡耸耸肩，又问，“你呢？看叶先生这两天也没有上班，是自由职业？”
　　叶轻舟轻描淡写道：“我在休工伤假，我是警察。”
　　“原来是警察叔叔啊!”顾蠡瞪大了眼停下装被套的手，他怎么也没想到叶轻舟这么斯文秀气的长相竟然是警察，旋即他又上下左右将叶轻舟打量了个遍，恨不得用眼神把房东衣服扒了看看究竟是什么伤。
　　叶轻舟：“怎么就叔叔了，我可看过你护照啊，你生日还比我晚点呢。”

　　顾蠡走出卧室环顾了下叶轻舟很“佛系”的家，全套黑胡桃木的家具，从窗帘到布艺装饰全部灰色，布艺沙发上平整得找不出坑团褶皱，随手想拿个靠垫都没有，整个儿大写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千万别招惹我”的禁欲气质。

　　顾蠡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有种莫名的冲动将这种“不宜久留”破坏揉捏成属于自己的“落地生根”。

　　他翻出中介的转账记录，说：“警察叔叔，中介说咱俩这笔中介费给打了折，你说退回来这钱归你还是归我？”
　　叶轻舟一噎：“归……”
　　顾蠡冲房东眉眼一挑：“归，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