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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惹到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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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梦萱袅袅娜娜的走来,姿态优雅,面目温柔。她先和万宝玲打招呼:“宝玲来了?你妈妈身体好吗?好久没和她喝茶了。”
在不熟的人面前,万宝玲恢复冷艳高贵傲路线,下巴一抬,淡淡道:“萱姨。”
谁家的妈要和小三喝茶?
祝梦萱笑着点头,转向屋内的简夭,看见她背影,从容自若的温柔便掺杂了丝讨好:“小夭,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简夭不言不语不回头。
祝梦萱在心中冷哼一声:今日之后,你哭的地方就多了,千万别来求我。脸上却是一副逆来顺受的包容:“小夭,对不起,差点忘记和你说了……”她的手中拿着一张支票:“你也知道,供应商们闹的厉害,家里的钱被冻结了,没有现金,你和莹莹的学费、生活费都没有着落,我就想着把值钱的字画古董变卖了。”
说起来,自从简明佑车祸昏迷后,简夭就没有从简家拿到一分钱了。
她扬扬手中的支票:“有家典当看中你妈妈留下的琴,别看旧,还卖了10万块呢,够你用上一阵子了……这几日事情太多,也没能提前和你说……”
万宝玲的心中腾一下火起——她是故意的!
若朴是真正的“古”琴,由南宋末年一位琴痴斫制,在漫长的岁月中多翻碾转,换了数十个主人,伤痕累累,面目全非,最后成了一架不能发音的“观赏琴”。几经周折,为简夭外公周丰华所得。那时老人家尚值壮年,技艺如日中天,耗费三年心血,终于将它修复。
当它清亮的琴音响起,圈内震惊。
这是当时经众多行家验证过、唯一的一张南宋古琴,它的价值,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无数想要高价买琴的人,最后都放弃了——除了世代斫琴、习琴并亲自将它修复的淮扬周家,谁有资格拥有它?
后来,周丰华将若朴陪嫁给简夭的妈妈周素平。就因为这个,羡慕嫉妒恨的圈内人一致称周素平“下嫁”简明佑。当然,当时的明佑集团还只是明佑洗衣机厂。
祝梦萱知道若朴的价值,所以她特意挑来贱卖。看着简夭僵直的后背,她快意的想:哈哈哈哈哈哈,哭吧,哭吧,一切才刚刚开始!
“咔嚓”一声,指关节脆响,简夭几乎要把拳头捏碎。她猛地回头,狭长的凤目嫣红可怖,狠戾之气犹如实质,直斩祝梦萱。红唇一勾,勾出个冰冷的风雪场:“让你费心了,怎么好意思呢?”
怎么好意思,让你继续活在这世上呢?
祝梦萱后背一凉,本能感觉到危机。不待她脸上色变,简夭已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前来,扬手——
啪!
习画练字十余年攒下的力气,以耳光的形式,打在祝梦萱精致的脸颊上,瞬间留下五道指印。
手感滑腻,像一条恶心的蛇。
然而,远远不够。
对简夭来说,若朴不是宋琴,不是支票,不是任何一个形容,而是,妈妈的最爱,妈妈的寄托,妈妈的骄傲,妈妈的——时光。
她还记得,妈妈把她娇嫩的小手按在弦上,期待的说:等你7岁,我就教你弹。而她,咬着棒棒糖,嫌弃:琴又不能吃,弹它做什么?
她还记得,妈妈下班回家,第一件事是抱住她,第二件事是问她想不想听琴?她总是摇头,要妈妈陪她玩小火车。
她还记得,妈妈坐在琴后,一曲一曲的弹。灯光打在她脸上,人淡如菊,风华无双。而她,在琴音中做作业。
太多、太多,若朴,是她和妈妈共同的时光。
看着祝梦萱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简夭的戾气不消反增,她的双目满布血丝,浑身流趟的恨意,简直就要破眶而出,铺天盖地泼到祝梦萱身上。
祝梦萱禁不住颤抖——她想杀我!
没错,我早就想杀了你——简夭脑中有一根弦,断了。
红唇一勾,勾出个险恶的微笑,那压在心底无数个日夜的念头死灰复燃,如星火燎原,再无力扑灭。简夭伸手抓住祝梦萱的头发,以平生最大的力气,把她的头撞到墙上。
去死!
电光火石中,祝梦萱的额角狠狠撞到墙上,鲜红的血液暴流。冷硬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然后,尖锐的疼痛好像有刀把她的头生生劈开。
她尖叫起来、她奋力挣扎,然而,简夭不管不顾,不知从哪儿来的可怕力量全部倾注在双手中,再次将她的头撞向墙面。万宝玲如梦初醒,厉声道:“简夭放手!”
欺身扑上,把简夭和祝梦萱一起压倒在地。简夭如同入魔,反手就掐住了祝梦萱的脖子。
祝梦萱被简夭和万宝玲一同压着,脖子被简夭狠狠掐住,瞬间就喘不上气来,双腿乱蹬乱踹。万宝玲眉头皱得死紧,这个简夭,吃什么长的力气!她一边使劲扳着简夭的手腕,一边朝楼下喊:“来人!快来人啊!”
放好钢琴的搬家工人闻声而来,有人上前救人,有人慌忙报警,七手八脚一通忙乱,终于把简夭和祝梦萱分开。
祝梦萱双目失焦,咳嗽连连,胸口急剧起伏,头上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万宝玲死命抱紧双手沾血的简夭,就怕她再次发难。
而简夭,在瞬间的疯狂后,如同抽干了力气的布娃娃,乖乖团在万宝玲怀中。她神色冰冷,目光空洞,只嘴角仍是挂着恶意的笑,似审判,似讥讽,更似恶魔饮血后的满足。
有个声音说:妈妈,我帮你报仇。
有个声音说:俞乐原,对不起。
有救护车轰鸣着把祝梦萱接走,有警车轰鸣着把简夭和万宝玲带到警局。一切都乱糟糟的。万宝玲冷着脸,脑子迅速转动,一只手紧紧握住简夭,一只手给相关人等拔打电话。
此时,俞乐原刚到宝通大厦21楼,秘书领他到总裁办公室。俞乐川从一堆文件后抬起头来,浓眉大眼,线条冷硬,高高挽起的袖子下,露出块若隐或现的肌肉,和俞乐原大相径庭。
“哥。”俞乐原把一盒点心放到办公桌一侧:“桂花糕,刚做的。”
“哼。”俞乐川不屑:“几块糕就换300万?长进啊。”暴力开盒,吃。
“我不做,你也得给啊。”俞乐原淡淡笑着,来个温暖一击:“我做,只是因为你喜欢。”
一箭穿心,简直是史上最可爱的弟弟。
酷爱甜食所以迷恋健身的俞乐川,牛嚼牡丹般迅速搞定半盒桂花糕,唇齿留香,心满意足,从抽屉摸出张黑卡:“1千万,先花着。”
俞乐原本觉得太多,拿着麻烦,转念一想,简明佑至今未醒,得给简夭准备些钱随时取用,否则,说不定昨天的事还得重演——他确定南风社那把宋琴就是简夭家的若朴,如果他有300万,当场就可成交了。
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风清月明,从来没因钱财困囧,除了昨天。于是接过卡道:“谢谢哥。”
“没动你的,这是我给你的零花钱。”俞乐川补了一句:“穷教书匠。”
俞乐原:“……”
还能不能好好当兄弟了。
俞氏家大业大,长子俞乐川自幼儿园后,便展示出强大的领导能力,带领众熊孩子上房揭瓦、上树掏鸟,并从初中开始“创业”卖作业本赚零花钱。而俞乐原,从小在书堆上打滚,8岁起便送到周家,接受琴棋书画的熏陶,莫名其妙成了俞家最有文化的人。
俞乐川大学没毕业就在家里公司挂职,长辈一见面就夸“年少有成,俞家有后”,俞乐原则成了传说中不务正业、玩物丧志的“俞二少”,淡出众人视野。
俞乐川觉得他弟受委屈了,每年分红不要钱似的给俞乐原。俞乐原觉得他哥辛苦了,不如再辛苦一下,帮他管着这些钱,省得浪费他时间。于是一年复一年,那些金额彻底成了数字,俞乐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那钱又生了多少钱。
两人平日王不见王,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主动“要钱”。
终于成功给他弟发了一笔零用钱,俞乐川心里美,看在桂花糕的分上,再百忙之中抽空关心一把:“交女朋友了?”这种型号的碎钞机功率最大。
俞乐原心中一叹,他哥永远这么世俗:“不是,师姐的琴流落在外,我得把它买回来。”
G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简家最近的事,俞乐川也有所耳闻,略一沉吟:“简妞儿没事吧?”
“琴能买回,就不会有事……吧?”
“祝梦萱过分了,如果需要帮忙,你尽管说。”
“暂时不用。”俞乐原微微皱眉,明亮的眸中投下一片阴影:“我应付的来。”
“那就……”俞乐川不耐烦的一挥手:“滚吧!”他要开会了。
俞乐原麻溜滚出总裁办公室,在等电梯的时候,掏出手机,打给赵霞:“赵姐。”
“哟,是乐原呀?吃过饭了吗?”赵霞的声音中气十足,让人一听就愉快起来。
“还没。”俞乐原笑道:“赵姐方便约上王先生,中午一起用个便饭吗?”
王先生,就是以10万元买下若朴的典当行老板,非常巧,上过赵霞的琴课。昨夜三人观琴,俞乐原一眼便认出它正是若朴,赵霞本想自己买下,但是,考虑到俞乐原与周家的关系,不得不忍痛割爱。
王先生开价300万,属于友情价,俞乐原便与他说好,等他拿到300万,立刻来找他。
赵霞稍愣,没想到俞乐原这么快就筹到了钱。据她所知,俞乐原住学校宿舍,没房没车,也不参加商演,副教授的待遇再好,物价这么高,不见得能存什么钱。以他清冷的性格,朋友亦少,上哪儿筹钱呢?
结果一个上午,钱齐了。
“这个……”她脸上有些燥热。
俞乐原以为自己太着急了:“要是不方便,晚上也可。”
“乐原,抱歉。”赵霞叹一口气:“刚小王告诉我,上午有个客人出价五百万,琴……已经卖了。”
昨晚,俞乐原和王先生属于口头约定,既没有白纸黑字,也未交定钱。在俞乐原看来,君子之交,一诺千金,说好了就是说好了。但是对王先生而言,商人逐利,天经地义。
或者这么说,俞乐原眼中,三百万和五百万、一千万差别不大,王先生若是提出,可。但是王先生认为,三百万是俞乐原的极限,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凑齐。在五百万面前,俞乐原咖位再重,也不过是请客陪罪的事。
电话里,瞬间安静,只听到赵霞不自然的呼吸。
见俞乐原不说话,赵霞急忙道:“乐原,这事是我弟子理亏,这样吧,我来做东,让他好好给你陪罪……”
不必了。
“赵姐,再见。”挂断。
君子守礼,进退得宜?
啧,不存在的。只能说,从此你就是路人,路人的情绪,不需要照顾。
走出宝通大厦,热浪扑面。手机震动,“简师侄”三字欢乐跳动。就像阳光照来,他心中的阴云散去少许,如常接通:“简夭。”
那一头,却传来一个陌生女孩清冷而压抑的声音:“请问是俞老师吗?”
俞乐原眉头皱起:“简夭呢?”
“俞老师,请你来一趟警局。”
心跳一顿。
咣。
似乎,有一只悬了整整七年的靴子,落到了楼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