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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林参月是隔天来的医院,来的时候,只有章岩一个人在病房。看到他来,章岩显得十分高兴,与之前拒他以千里之外的态度完全不同。

      “我听人说,这骨伤最好是喝鸡汤才能好得快,所以我托人到处寻了养了好些年的老母鸡,用人参红枣枸杞炖了给您带来的。” 林参月说着从保温瓶里盛出一大碗正热乎的鸡汤端到了章岩的跟前。

      林参月本来对章岩就有十二分的尊敬,眼下自己的师哥又惹了这般的祸事,更是不敢怠慢他,心里想的只是什么时候这章岩消了气,自家师哥就能早些个从牢房里出来。

      章岩笑吟吟的从他手里接过碗,那碗里的鸡汤汤色纯净,汤面上一点浮油都见不着。

      “我怕您喝的时候烫嘴,临出门的时候特地把面上的油给撇干净了,现在这温度正合适,您尝一口试试。”林参月在一旁解释道。

      “难为你这么细心。”章岩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了碗,鸡汤入口,汤味醇正鲜美,不由得令他挑高了眉毛,对着林参月赞不绝口,“这汤的味道很不错嘛!有点醉月楼的意思!”

      林参月被他突如其来的赞美弄得微红了双颊:“我这点手艺哪里比得让人家那大饭庄里厨子的手艺!?”

      章岩放下碗正色道:“我这人平时说话虽然是有点三五不着调的,不过就吃这一件,我可是从来不扯谎的。”

      他这般正经的说着,倒是把林参月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回他的话。

      见他不说话,章岩一又改之前的一本正经,抱怨道:“这医院里的伙食真是让人嘴里淡出鸟了!下次你过来的时候,可得给我再做点别的好吃的来!?”

      他夸张的表情和语气顿时令林参月忍不住笑了出来:“章老板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倒是非常的乐意每天给您送饭菜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美食能入章老板您这老饕的眼?”

      章岩竖起食指摇了摇:“老饕不存在的,我这顶多算得上是肚子里长了馋虫,嘴馋而已,所以我不挑,但凡是入口好吃的就行。”

      眼见得鸡汤见了底,林参月又忙着起身要再给他盛一碗,章岩摆摆手说不必了。林参月又忙里忙外的开始收拾碗筷,好不容易停下来坐着,也是嘴里不停的问他要什么,手里更是不停的给他端茶递水削水果。

      “你弄这么多,也得我消受得了啊?”章岩看着他削的那两大盘子的水果觉得有些好笑。

      “对,对不起!”林参月有些后知后觉,发现到哪里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是摆了满满三盘。

      “算了。一会拿去分给其他病房的病人吧?”章岩说话着咬了一片苹果继续问他,“你天天来这里,戏班怎么办?”

      “戏园子都是晚上的戏,倒是章老板您,晚上我不在,您一个人能应付过来么?”

      “晚上公铎会来,不用担心。”

      “陈先生和您似乎是很好的朋友?”

      “算是老交情了吧?认识十来年了。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有些羡慕。”

      章岩笑了笑:“对了,你那个师哥怎么样了?”

      “您是说沛官么?”

      “嗯。”

      “今天班主去警察局了,还不知道他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你好像很担心他?”

      “嗯。我和沛官是一同进的戏班,年龄相仿,自然感情要比别人深厚些。沛官从小就很照顾我,见不得我受半点委屈。他性格不坏,就是性格急,这次也是我没有跟他好好说的缘故,唉,总之都是我的错。”

      章岩没有发话,只是安静的听他说着。

      “我和沛官是从小就被父母卖到戏班的,家里人现在在哪里,做什么营生都不清楚。那个时候戏班不太景气,学戏也很苦,我们那一帮子,差不多二十个孩子,有些是吃不了苦就偷偷跑了,有些是生了病没钱治然后没了,最后留下来的也不过十来个。那个时候戏班不景气,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又是个吃饭慢的,就经常饿肚子,沛官就经常把自己的饭刨一半出来给我,有时候偷偷塞零嘴儿给我。”林参月说的时候脸上挂着略带悲伤的笑,眼睛里闪闪亮,似是噙满泪,“很好笑吧?我都不知道他去哪里淘换来的。”

      章岩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记得有一次我生病了,老板没钱请医生来给我看病,我总觉得自己挨不过去了,就偷偷告诉沛官我枕头里藏了几个铜板,让他替我收了,让他以后记得四时五节的时候给我烧个纸钱就是了。我不太记得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听我说那些话的,只知道他后来跑去跟班主大吵一架,然后就偷偷的翻墙出去,最后到后半夜的时候,有个大夫了戏班的门,来给我看了病。后来才知道是沛官他去挨家挨户的敲所有的他知道的大夫家的门,给人家下跪,给人家磕头,说只要给我瞧病,他愿意给人家做牛做马。好在来的那个大夫算是个善心人,也就跟着他来了。不过,听那个大夫说,他实际上是已经睡下了又给叫了起来,也算是后半夜的事了,而沛官出门是当天不到晌午,所以也不太清楚他到底去给多少家大夫敲了门,磕了头,只知道开门的时候,看见沛官额头全破了,大冬天的光着脚跪在门外。”

      章岩听了他这话,沉默了许久才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的病好了,他却病倒了,差不多有半个多月才好,来给他看病的也还是那个大夫。现在那个大夫跟戏班的交情很好,但凡是戏班里有什么头疼闹热的都让他瞧。“林参月说的时候拢了拢额前的碎发,继续道,“学戏的时候也很苦,经常被班主打,我也时常想过要放弃的念头,但是沛官跟我说,既然是已经入了这个行当,要吃这碗饭,就得好好的学,不学个样儿来,就对不起自己个儿。”

      “他倒是有些明事理?不像是拿拳头打我那般的没头没脑了?”章岩笑着说。

      “沛官其实并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只是容易冲动罢了。而且,对于那个时候不过十岁出头的我们来说,即便是不学戏了,偷跑了,出去还能做些什么?至少学戏是个安身立命的本事,不管你日后成不成得了角儿。”

      “这倒是实话,一个戏班就算是有再好的角儿,少了这龙套的陪衬,也撑不起一台戏不是。”

      “后来出来唱戏,渐渐的有了些名气。我自己也知道,这名气多半是靠了这幅皮相,那些来捧我的人,也多半是些不怀好意的人,为了这个,沛官也大大小小的惹了不少麻烦。再来就是您被打的这事情,害得您进了医院,他自己也进了警察局,老实说,我觉得自己真的是从小到大都拖累他。”

      章岩笑了笑,安慰他道:“我倒不觉得是拖累,你看不管什么时候,他对你都是挺身而出,在我看来那都是他心甘情愿为之。”说这话的时候,章岩脑子里想起的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人,一辈子能够遇见这么一个人对自己心甘情愿,就不算是白活了。”

      章岩这么说的时候,碰巧陈公铎推门进来,看见他来,林参月也十分识趣的起身告辞。

      送走林参月后,陈公铎回头瞧见章岩一脸的喜色,问道:“聊些什么呢?这么高兴”。

      “成年旧事,权当谈资,供人一乐罢了。”章岩淡淡地笑道。

      见他不愿意多说,陈公铎也便不再追问,只道:“临出来的时候接了个警察局打来的电话。”

      “警察局的电话?”章岩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自己跟自己提这个事儿。

      陈公铎皱了皱眉:“就是集瑞班那个打你的小武生。那个刘班主想保释他,所以警察局特地来问我的意思。”

      听他这么一说,章岩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嘿!瞧我这脑子!!我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了!?”

      叹了口气,陈公铎继续道:“总之我已经跟警察局打过招呼了,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刘班主在明后天就能领他回去了。”

      “那小子在警察局里过得如何?”章岩问道。

      “我听警察局的语气是那小子脾气有点儿暴躁,所以在里面被人好好的招待过,但是他似乎并不服气。我认为,煞煞他的威风不算太难,但若是想让他俯首称臣,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章岩笑着道:“若是他是那种痛痛快快就低头认错服输的人,不是就挺没意思了么?
      ”
      陈公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开心就好。”

      除此之外,便不再说其他,一如他和章岩十数年前相交的那一刻起,他极少干涉,甚至鲜少置评对方的私生活。

      隔日,刘福来医院看章岩,说警察局那边已经上下打点妥当,徐沛官不日就可以出来了,所以特地过来瞧瞧章老板有什么其他的吩咐没有。得知章岩没什么旁的吩咐,刘福才放心而去,临走前自然也是少不了留下林参月照顾章岩。

      林参月因为照顾他,日子一长,两人倒是越发的熟埝,这倒是让刘福对于之前提及的那件事开始念念不忘来,心里越发的认为这事要是徐沛官能够去道歉认错再顺毛一下,指不定就成了,于是铁了心的要把家里的那头犟驴给拽到章岩跟前去。

      只是天不遂人愿,徐沛官脾气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任由他好说歹说都不肯去医院,还扬言若是去了医院,铁定会把章岩揍个半死不可。

      刘福气得直跺脚,想倒是把他绑了去见章岩,但是又怕这个犟犊子犯驴脾气来又惹出是非,于是决定这天等着林参月回来,让他好好劝说徐沛官。

      怎料林参月这天天色见晚都不见回来,几人出去找也找不见他。

      正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林参月回来了。

      众人问他去哪了,林参月回说自己一早就去医院了,但是医院的医生说章岩今天很早就出院了。

      于是自己又跑去他原来住的地方,但是大杂院的人告诉他,章岩住的地方已经被别人租下了,他的东西昨天就被人收拾了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自己也去西苑问过,说因为章岩跟人打架惹出事端来,西苑也不再留用他,所以现在根本不知道章岩去了哪儿。这一整天感觉就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而章岩这个人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踪影。

      徐沛官在一旁听得可乐,插嘴道:“指不定是怕被打,所以才躲起来了!”

      话音刚落就瞧见林参月一双美目瞪着他,更是有泪光闪烁。这倒是让他措手不及,一时之下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福想了想,道:“章岩身边倒是没什么多的朋友,就只有一个陈公铎跟他交往颇深,想来应该是去了陈公铎哪里。现在时间也晚了,要是找他,就得明天一早去陈公铎的住处才好。”

      林参月点头同意他的说法,两人又商量一番,决定明日再去陈府碰碰运气。

      次日,林参月和刘福一起去了陈府,徐沛官怕出什么事,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陈府的人应了门出来,问过他们什么事后,道:“我们家主人的确是跟章老板有交情,只是我家主人昨日夜里便去了青岛,章老板也没到我们府上来,不如你们去别的地方问问?”

      一听章岩没来过,陈公铎也没在家,刘福顿时慌了神:“这章岩能去的地方都去问过了,可是都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看门人想了想说:“我以前听我家主人提过章老板还有个师傅和一个师弟,不如你们去那里瞧瞧?说不定他去了那边也未可知。”

      刘福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拱手向门子行礼算是谢过,并道:“如果章老板来府上,请告诉他,集瑞班的刘福正在找他。”

      看门人回礼到:“这是自然。”

      刘福再三谢过他后,便带着林参月和徐沛官告辞了。

      一路上刘福和林参月瞧上去都有些神情沮丧,徐沛官一直为差点惹哭林参月而自责,踌躇半晌之后,他跟在林参月身后悄悄的道:“参月,刚刚那看门的人不是说还有两个地方可以去找他么?咱们……”

      还不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林参月就抢白道:“他不可能去!尤其是那个人那里!”

      “那个人?”徐沛官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句话说得不对,竟惹他情绪如此激动。

      刘福在一旁搭话道:“啊啊啊,参月说的是章岩的师弟,唔,个中缘由你也没有必要知道。他师傅如今年岁大了,也不常出来走动,章岩会不会去那里我们也不得知,若是贸然拜访,可能会太唐突,唉,还是先回戏班,从长计议吧?”

      徐沛官被班主的话气得个半死,什么叫个中缘由你没有必要知道?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说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么?

      再瞧了瞧旁边的林参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班主也就算了,这个从小被自己当作亲弟弟一般疼爱照顾的师弟,对于班主的这个说法居然是一副认同的态度。

      这二人自是不清楚他心目中的弯弯绕,又因着这几日里都写了林参月的戏牌,三人自是回戏班个忙个的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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