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他在帮忙 ...

  •   段淮说完试试,便起身反手拉住阮妱,云丙升见他这就走了,急得连茶也端不稳洒了一手,匆匆喊他:“段小友,咱们有言在先,你们逼出这贼人的话来,再交由我,如今事未成,怕是没有离席的道理。”

      他生怕段淮这一走,连周行川几个也跟着去了,那仇真的去留便又成了问题。

      “你们尽管在我这住下,于情于理云家上下不会亏待,但若是一拖再拖,我实在等不了,我与这贼人有大仇,怎可任由他这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

      段淮一手拉住阮妱,转过身来,扫了他一眼。

      这眼神很轻,不见悲喜,也看不出何种情绪,裹挟着的凛寒凉意却像是从久冻的冰湖面上剐来的。

      云丙升差点被这年龄只有自己三分之一的少年人一眼恫吓住,又见他与拉住的女子对视后,眼中的凛意尽数收了回去,半晌,迭出一个嘴角轻扬的弧度来。

      “你这里解决了,我就能走了,是么?”

      云丙升被这突然来的笑迫住了心念,他总觉得段淮像是强压着什么,继而全算在自己头上了一般,寒从脚起,可又实在不想放过仇真,便使劲儿咬了咬牙。

      “那是自然。”

      段淮得了回答,再次转向仇真,他放开阮妱,走上前来,亭中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走到近前,居高临下睨着仇真,嘴角那抹很淡的笑也收了回去。

      “我杀了时献。”

      仇真先是仰头看着他,可这句话一出来,仇真脸上玩世不恭的无赖样子就滞住了,他眼神茫然,似乎在回想段淮口中冒出的那几个字是何意,片刻后,双眼被欣喜若狂所取代,极致的喜悦将他沧桑的眼眶逼得通红若滴血一般,他张了张嘴,盯着段淮,再次确认:“你说的可是真的?”

      段淮敛着眉眼,从始至终语气没什么变化:“我找他问点事,怕他不肯说便威胁要杀了他,谁成想他不仅告诉了我想知道的事,还求着我成全,求我杀了他。”

      此言一出,纳凉亭中一时安静极了。

      阮妱记不得这个名字,要么是原著里戏份太少,被她看的时候一目十行跳过了没怎么注意,要么是被书中世界自洽成的,只有书中人物才知道。

      看这些人的表情阮妱觉得应该是后者。

      “当年时献这魔头搅风弄雨几十年,后来杀了无数江湖中人,连同自己一手创立的淬寿宫教众都被他杀光,而后再无踪迹,这样一个人竟能被你杀了?”顾婵雪不肯相信。

      “段兄,”处在震惊中的周行川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与时献对战是否就是三门首会当日?如此说来,你杀了那魔头之后,还参与轮战……难怪你消失了好几天,回来那身衣服也沾了许多血腥……”

      周行川抿了抿嘴,说不出自己此时的感觉,若真如他所想,段淮的实力远远在他之上,甚至是捉摸不透的。

      想起当日最终宣布的魁首是自己,周行川便觉羞得脸如火烧一般。

      顾婵雪见了他的样子,心里恼了许多。

      方才压着自己使孟浪事时不见他知羞,如今呢,倒是被段淮一席话臊红了脸,越想越气,便将自己的手从周行川怀里抽了出来。

      段淮哪管这些人想什么,他话也说了,便起身要带着阮妱离开,阮妱刚随着他走了两步,又听得背后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像是扯着嗓子激动欣喜间发出来的,她原地站住,回过头,只见仇真大笑不止,紧接着一抬手,边笑边狰狞着一张脸咬牙,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两捆麻绳蓦地爆开,顷刻间化作碎片四散飞去,惊得亭中众人掩面去挡。

      阮妱落在段淮身后,也与仇真离得最近,只觉得那些麻绳碎片朝自己飞过来时被人扯过来,掩在身后挡住了。

      再看看被一小片绳子击倒的亭前半人高的青釉瓷瓶,阮妱后怕地蜷缩在段淮身前,要是没有这面人墙,她说不定衣裳上得多几个窟窿。

      周行川从衣领口翻出半片碎绳,低头一看便摔在地上,而后惊愕地瞧着亭中人:“仇真,你这一路莫非是耍我玩不成?”

      半夜里要给他翻身,起夜要他带去,不翻就鬼叫,不带就随地撒尿,再想想三门首会上,他到底是真输还是假输……如果说想到段淮与时献的事只是让人羞愧,那么周行川现在简直杀了仇真的心思都有。

      自他开蒙辞别师门以来,功力层层突破提升,何处不是顺风顺水,哪里遭过这样大的侮辱!

      仇真像是大喜之下已听不进任何话了,只顾着仰面大笑,等笑止住了,忽然带着满脸的泪水癫狂大喊:“时献,苍天有眼,你这贱人终于下地狱了,你等……等我来找你,我还要收拾你……”

      “我撕了你的魂魄,叫你永世不得超生,你等着……”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薄刃小刀来,抬手狠狠地插在自己心口中央,喉中立刻吐出一滩血水。

      一系列变故发生太快,亭中人只及见他朝后重重倒下,砰一声后,再无声息。

      几个人的视线自仇真脸上转到段淮脸上,段淮破天荒没有视他人目光为无物,一脸平静:“我可只说了五个字。”

      说出的话很是无辜,目光与任何一簇迎来的视线交替,似乎在问“有哪里不对?”

      别说其他想从仇真嘴里撬话的人了,就连阮妱都觉得快窒息当场了。

      你说有什么不对啊!你这五个字都已经能把人直接送走了!话说这么一来看起来很像是在灭口啊!

      阮妱不傻,亭里的人也没一个是傻的,段淮不会无缘无故对仇真说这样一句话,定然是了解了仇真与时献的仇,知道了他要引得仇真神色大变,却难能说有什么私下里的目的。

      他似乎在帮忙,只是方法奇怪了些。

      要是在场有人像阮妱一样知道段淮大反派的身份,那必然要怀疑他的用心。

      就在阮妱担心段淮要被周行川来一场生死决战之时,顾婵雪凝目走向仇真,她在那滩血水面前蹲下,伸手握住刀柄,慢慢拔出那把小刀,周行川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也暂时按下情绪跟着顾婵雪身后过去。

      他担忧看着顾婵雪面无表情地拔出那把刀来:“雪儿,你要——”

      “做什么”三个字在他目光触及到刀柄上的“雪”字时生生湮在喉中,他看着眼前女子低垂的眉眼,只觉得心口一阵汹涌翻覆。

      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雪儿,这是你的……是你给他的?”

      顾婵雪没有答话。

      周行川视线重新落回面前女子脸上:“你与我说过,你的随身物什都会留刻下这个由你亲手所书的雪字作标记,你的瑛雪剑与锈帕上便是这个字迹,婵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顾婵雪拿出一方绢布来细细擦拭着刀上的血迹,那认真的样子让阮妱想起身边这个人,如果不是他就站在自己身边,阮妱几乎要怀疑那边那个女主是段淮穿女装假扮的。

      顾婵雪终于擦干净了,她毫不理会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只转向周行川:“我在马车上给他的,我本意是让他自行了断,莫要脏了你的手,我知道你下不了这个手,若不然你早在重岸山便已经了结了他。”

      “可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早就用上。”

      “这几日与他同住,你应已精疲力竭,我是在想,若能——”

      周行川被她几句话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女子,脸色难看极了,出声便打断了她:“你竟以为,如此我会好过一些?你觉得我的家仇不重要是么?你告诉我,如今他死了,我周家无辜惨死的百来口人该朝哪里讨公道,你凭什么不与我商量便斩断了我找寻至今唯一的线索?我知道你没有家人,你体会不来我想要报家仇的决心,我只当你性子冷些,可我万万想不到你竟然会冷血到这个地步!”

      对于周行川而言,家仇是他悬在刀尖的一块顽石,他时时刻刻记着念着,便是连睡梦中都会被横死的尸山惊醒。

      一旦被触及,便即刻缺了冷静。

      顾婵雪原是想说什么,如今看他火气盛极地望着自己,更被最后那句话逼得心里寒凉一片,忽然涌起较劲的心思,要说出口的话也变了:“是啊,什么家人,什么公道,我一个出身孤冷之人怎么会懂那些?你该找个懂的人常伴左右才是!”

      一幕自我了结的凶杀案怎么会变成虐情话本的,除了角落里的阮娇看得捂嘴掩笑,亭里其余的人都面面相觑。

      也只有段姿阳深吸了一口:“我受不了了!”

      她几步跨到对峙的两人面前,拿起顾婵雪手里的刀往自己手心上捅。

      那刀尖看起来本是锋利雪亮的,却在她触及到手心的瞬间弹了回去,只剩下极短的一半多顶在了掌心。

      “这种刀我爹一天可以做十多把,不喝酒的话还可以更多,我闲着没事也做过,就是嫌麻烦。此刀总共七寸不到,中间内部做空焠接折回去了两寸,越接近刀柄便越厚,可以扎人,但扎不死,靠这个杀人,除非那个人没有皮肤,肉还是棉花做的,勉强能让这枚厚实的刀刃给陷进致命深处。”

      段姿阳目光从两个人脸上扫过,蹲下身拿手指将仇真的眼皮一翻,又看了看他胸口看似可怕却浅短的伤口。

      “他力气够大的,确实发了狠,否则也不会把剩下的刃全扎了进去。”

      “还有,下次打情骂俏之前看看人还有没有救,别人一口气还在呢生生被你们忙着吵架给拖死了。”

      云丙升也终于缓过神来了,只是心头仍是困惑:“那这血是怎么回事,堂堂惊莽客,若说他没本事我们云家也不至于悬赏榜放了几年都没音讯,怎会被这么短的刀给伤成这样?”

      段姿阳指尖捻着刀柄底端,鼻子凑上去闻了下:“刀上有蚕眠毒粉,此毒见效极快,一接触伤口便化在其中了,这才叫他吐这么多血又晕死过去,否则他要是一心自戕,定然会发现不对,换把刀或是把自己一掌打死都有可能。”

      云丙升这下放心了,他似乎也是要找仇真问话的,自然不希望他这么快死,招了人上来抬去客房,又派人去请医。

      “段姑娘见多识广,聪慧灵敏,”顾婵雪话是对段姿阳说的,视线仍在周行川脸上,“不像有些人,自己没脑子便是要拿人来告罪的。”

      周行川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没与谁说过这么重的话,谁成想头一遭竟是说与他的心上人,可被顾婵雪这么咄咄逼人望着,气头下来了不少,却也卡在了当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婵雪一望,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冷笑着移开视线,与段姿阳一前一后离开了亭中,再没看周行川一眼。

      阮妱和段淮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比起段淮,阮妱还稍显无辜点,她算得上从头到尾都没掺和过。

      “少谷主您看,这也不是全然好的吧,这就是所谓的情,上一瞬间还热情似火,下一瞬间就天寒地冻了。”阮妱还惦记着把少谷主从男女主的修罗场上劝退,自然不放过这么好的触类旁通机会,“这关你要是过了,得省多少麻烦事啊。”

      “这关?”段淮顿了顿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不然呢,还有什么?”

      段淮刚要回答阮妱的话,便听得不远处一声女子的尖叫。

      那声音还未响透,便生生止住了,四下重归寂静,透着一股诡绝之气。

      阮妱也听见了:神色霎时便紧张起来:“是段姿阳的声音。”

      段姿阳与顾婵雪是一起出了亭子的,周行川跟着阮妱与段淮顺着声源处赶过去,却没见到两个人的身影。

      三个人落在原地的影子被午后的阳光烧得很短,日头太烈,周围的景物几乎有种粼粼的光泽。

      阮妱:“你们发现了吧?”

      段淮不动声色地拉住了阮妱,两人站定一处,彼此背贴着背。

      周行川环顾四周神色一紧低声道:发现了——”

      偌大的缳梦山庄,云家,一夕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09 23:59:50~2022-07-19 09:20: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晴天不哭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