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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最强关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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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眼见到了被捆作一团的惊莽客之后,云家父子再不提段淮的事,还问周行川等仇真把该说的都说完以后可否把人全权交给缳梦山庄,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变脸的速度让阮妱都为之乍舌。
云家人就如昨夜那般,对谁都客客气气,这还不算,甚而周到得不知何时让人备下了避暑亭子,邀他们几个过去。
正午时分,日头愈烈,凉亭底下备的应季瓜果盛了好几盘,走进一看盘子以冰块打的底,一旁还有白瓷冰月壶一整套,琉璃方樽里盛着点心,放在在躺椅前的矮桌上,衬着那碧绿色流苏风帘有些美妙过了头。
全部到亭中落座之后,云丙升似是看面前几个青年人有些拘束,他也知道自己昨夜到如今脸色不定,来回几茬变换着,免不了惹人惊疑,特意将自己那急躁的儿子打发下去,自己端的主人姿态亲自招待。
说来这些人任凭如何厉害,在他眼中都只能算个小辈。
既是小辈,便叫他们佩服长辈的气度,没什么难的。
想到这里,云丙升视线从面前几人扫过,最终落在段淮身上。
为达最佳效果,他特意选了颗补天顽石来解。
他眯着眼,捋须道:“听来三门首会那最后一场实在难得,我家的小子不争气,早早出了局,任后边如何精彩都无法身历,倒是段小友,以一人之力撼得十人无计可施,就好比如今,我那不成器的小子还躺在屋里嗷嗷叫唤,段小友却好似身上没受过一点伤,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顿了顿,又道:“这般风采,我似乎在一个故人身上看过,细细想来,那故人不正是段小友的父亲么,巧得很!哈哈哈真可谓是虎父无犬子。”
云丙升说罢,自觉这番话已递了好几个台阶出去,是个正常人都该知道怎么骑驴下坡。
事实证明段淮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喝茶,他把自己手边的水果点心递给阮妱,可就是不接话。
连阮妱都觉得这沉默让人尴尬。
少谷主便是那副样子,你待他坏是一样,好也是一样,他落不到眼里的人,做出再多的表情都徒劳,好比抛媚眼给瞎子看。
倒是那被人随意提进亭子里歪倒在地的惊莽客在一片沉默中忽然爆出一阵笑声来,他笑得东倒西歪,眼泪直流:“哈哈哈哈老货,你这老脸可是够没意思的,怎么还贴着贴着就上去了,这下好了吧,是不是冷得想叫唤?”
他像死狗一样被云家的下人抬进亭子来,其余人各占一把躺椅舒服自在,云丙升这老混蛋倒是安排得好啊。
就算是周行川押他那几日,他也是有床可睡,有凳可坐的,如今来了缳梦山庄,这云家的老货倒全然不把他当人了。
这当口,仇真还不报复回去,他还算什么惊蛮客!
云丙升当即就脸色铁青,他问的是段淮,答否都由段淮,再不济,哪怕是段淮不理他也得落个不尊前辈的骂名,可这下被个浑人横插一杠进来,倒是还真显他面子掉得干净了。
云丙升压着怒意看向周行川:“师侄,你要如何处理这个东西,若是你下不了手,我缳梦山庄尽可代劳。”
不等周行川说什么,他口中的“那个东西”便像是跟他结了八辈子仇似的又开口了:“那敢情好,要饭的没本事,下次也可以敲别人的碗,美其名曰——代,劳。”
云丙升这下是忍无可忍了,直接几步冲到仇真面前,撸撸袖子低头,两个人就这般扭打起来。
阮妱从进亭子就舒舒服服躺在了段淮身边的躺椅上,懒懒地放倒全身,伸手去拽果盘里的葡萄吃。
她自己手边的那盘吃完了,就敲敲旁边少段淮的椅子。
少谷主这人能处,他不仅把自己手边一个没动的那盘葡萄抬给阮妱,还不嫌麻烦地走到云丙升椅子前面,把那盘最大的给阮妱抬了过来。
阮妱觉得此刻端着一盘比头大的葡萄面无表情朝自己走过来的段淮,跟说自己是彩头那刻的段淮一样光彩照人。
她甚至觉得自己像嗷嗷待哺等着母亲捕食归巢的小山雀,或是等着仙女摘果抬来的弼马温。
阮妱垂涎那盘最大的葡萄,伸手想去拿,段淮把她的手挡到一边。
阮妱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上面的不要吃。”段淮把最上面那串拿出来放在阮妱之前的空盘里。
她一看,这串被遗弃的葡萄,似乎被云丙升摘过几个。
阮妱很听话,接受了少谷主由己度人的洁癖传承,反正有吃的,还有节目看,人生小小圆满了。
所谓节目,就是看着亭子里加起来快百岁的两个人小学鸡骂战层层升级,到最后居然扭在地上很幼稚地你打我耳光,我拽你头发。
完全放弃了名家招式,门派功法的扭打。
吃着葡萄的阮妱愣住了,这是该发生的画面吗?
你们可是武林高手啊!
不光阮妱,除了段淮的几个人都看呆了,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的,也只有周行川赶过去试图把人拉开,一个是他的便宜师叔,一个是他的重要证人,无论谁出了意外他都不能接受。
他连剑都举起来了,扭头却见两个人毫无章法地一个盘着一个,嘴里还振振有词骂着,口水飞沫齐喷,打得不可开交。
完全不是他能干扰的,周行川把剑收起来,被顾婵雪拉到一边去。
“你别管,这没什么好管的。”说着她就丢了个橘子给他,往椅子上一倒,“你还不如给我剥这个。”
她的口吻入耳冷冰冰的,有些不可一世的高傲,比如旁边的段姿阳听来便是这个感触。
偏偏周行川对她这副外冷内热的神情越来越……痴迷。
顾婵雪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体贴周到,对他有用之不竭的耐心和温柔,她太好了,好到让周行川隐约觉得有些不真实。
一切从昨天马车上开始不同。
他本来想说阮娇多可怜,说她吓唬人的行为很无端,说顾婵雪不该那么对阮娇,但是那些话兜在喉咙口滚了一遭,又咽了回去。
仅仅是因为,他面前的顾婵雪神情很淡,他古怪地觉得只要那些话说出口,他就会失去顾婵雪。
他一直把顾婵雪当成自己已拥有的人。
“周行川,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现在告诉你,我心悦于你,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从来看到的我也不全是真实的,我看到你与别的女子亲近会不高兴,从前我不高兴的时候脸上也能笑,以后我不要这样了。”
当时的她这么说着,从她的位置挨过来,忽然贴他很近,在一段距离之前她闭上了眼睛,眼睫轻颤着凑过来。
他们都很青涩,门外有人的说话声,车轮的行进声,马蹄的哒哒声,那一瞬间都像是离他们远去了,他们在一方密闭的,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空间里,对视着将对方的模样记了好几个来回,最后抱在一处,只觉得天地间只剩下胸口相贴的心跳声,如此的渺小,却也足以叫身处之地的山川崖谷为之震颤。
周行川脸红至耳后,而顾婵雪的脸埋在他怀中,他看不到她什么表情,试着手掌贴上去,她的脸颊一阵烫意。
周行川只听到自己心又落下来更多。
他心爱的勇敢的姑娘,嗓音嘶哑,冷淡中带了一丝柔软开口:“如果你还让我不高兴,我也不会恨你,我不怪任何人,我会离开你,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我想我本是舍不得的,可你舍得,我便也只好……成全你。”
周行川一颗心搓圆揉扁全由她,哪里听得这个,当即收紧手臂,忙不迭道:“我不会的,不会叫你不高兴,我若再那般,你也不要走,你一刀把我杀了,解气如何?”
顾婵雪会走!
这个可能性从她的口中出来,周行川实在慌了神。
他慌不择言,话出口才意识到,原来在他的心里,顾婵雪离开是可以让他死的事。
顾婵雪也很讶异,她看了周行川半晌,蓦地一笑:“我虽是个坏人,可我不会对你坏的,若有那时,我走就是了。”
他又急又气,被她坚定而理智的话语一砸,仿佛又抓住了什么最本质的关键,他贴在她耳边,语气也越发坚定:“我不会让那一天发生。”
是的,他绝不会。
阮娇再来找他,人在三米之外他就退得远远的,任她再可怜巴巴说什么周行川也充耳不闻了。
至于阮妱和段姿阳……那两个人根本就不会来找他。
他偶尔有诡异的错乱感,只觉得自己从前的人生不是这样的,他已经习惯了被许多女子当成英雄崇拜的爱慕眼神,与她们目光交汇时他不显山露水,可心里却将其中复杂情愫辨得很清。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在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伴随他许久了。
如今他照着顾婵雪想要的改变自己已算习惯的东西,午夜梦回时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错了错了,周行川惊醒之后平复一阵,谁也没告诉,也不准备多探寻什么。
他一次次压下心底试图矫正他的那个声音。
什么错了,只有让顾婵雪不高兴才是错的。
冷冰冰说着心悦于他的雪儿,坦然说自己会吃醋的雪儿,亲吻的时候手指绞紧他衣襟,吻完眼潮湿红,躺在他胸口徐徐喘息的雪儿……世上有什么比她更珍贵?
“你干什么要这么看着我,”顾婵雪被他炽热的眼神盯了好久,终于坐起身来低声,“当着这么多人你别傻乎乎像个呆头鹅,你不剥就算了,还给我——”
手才及落到他掌心,没将橘子够过来,却忽然被人往前一扯,差点从椅子上落下来。
而最终,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听周行川喊了她一声“雪儿”,迷迷糊糊地看着他一张脸向自己贴过来,然后准确地吻住了她。
顾婵雪一下僵了背脊,感觉自己的牙关被撬开来,她终于找回些理智,捏他手臂,试图提醒他这是个很多人的地方,可周行川就像是丢了魂似的,两只手臂如铁铸的似的,一直不放开她。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啊!!!”
段姿阳的声音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引过来了,只顾吃水果的阮妱看过去,这跟阮妱说话不喜被打断的段淮看过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被孤立的阮娇看了过去,地上打了几个来回毫无伤害的仇真和云丙升也看了过去。
这一次是连同段淮在内,所有人都被惊吓到了。
一大半还是脸红心跳那种惊。
阮娇正想着周行川疏远自己的原因,循声望去见了这么一幕,顿时脸白如纸。
她看见周行川放开顾婵雪之后,依旧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受着顾婵雪的羞愤捶打,抬手帮她拢了拢额前发,眼里装满了独属于一个人的痴缠。
一瞬间,寒从脚起,她几乎觉得自己判断失误了,初次见周行川时,目光对视,他眼底便闪过惊艳。
她分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男人一生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她忍着轻慢,忍着恐惧想留下来,其一是她看中了周行川前途无限的实力,更多的是她知道这样的男人身边女人越多,她越有自信成为压别人一头的那个。
就连顾婵雪那样的,看着厉害,可论某些拿捏男人的手段,舞枪弄剑的顾婵雪怎么会比得上她呢?阮娇有好几次想到将来会从这么个武林第一美人手里抢到男人都忍不住失笑出声。
而为什么不选择段淮,其一那是个冷心冷情的疯子,其二……
想起石台上的两道身影,和任由落到他自己颈间的彩头红绳。
是个很疯的傻子。
段姿阳本来就快逃跑了,转头看见阮娇一脸的生无可恋,忽然间就获得了快乐,情绪转变很到位,乐呵呵地鼓着掌,在别人看傻子的眼神里大喊:“再来一个!”
她甚至打了个悠扬顿挫的响亮口哨,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流氓技能。
最好能气死阮娇,那么所有牺牲都是值得的!
云丙升和仇真的打架暂歇,两个老家伙打了一会儿鼻青脸肿喘得不行,看看那边你侬我侬贴在一起的青年人,再低头看看自己现在也是贴……
两个人像是有了默契一般,忽然跳了起来,分开了好大的距离。
阮妱看段淮盯着那相吻的两个人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的最佳嗅觉已经使她成为了修罗场上的和平天使。
自封的天使阮妱想了想,朝着段淮凑了过去:“少谷主,感情是无法控制的,你不要太难过,俗话说得好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强扭的瓜不甜,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只有你受伤的世界达成了,可是你也更强了!”
她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话听得段淮很是莫名,他终于从那两个人身上移开视线,看向阮妱:“你在说什么?”
阮妱看他这副茫然失神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快忍不住掏出手绢来啜泣一番。
看看,一生要强的少谷主,即便成了输家也不能接受自己输了的事实,说不定原著里少谷主就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心理疏导,才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效果。
阮妱觉得自己越想,手臂上的翅膀就越快长出来了,她这个小天使怎么能看着一个情场失意的少谷主自怨自艾深陷痛苦呢?
再说了他痛苦她能有好果子吃吗?
阮妱拉住了段淮的手,她这动作来得突然,段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人主动碰触的诡异感从心底升上来,只是一瞬,但他却不讨厌。
这双与他相比小上很多的手有些凉,他传内力的时候握过很多次,自然也知道是怎样的滑腻柔软。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他。
她笨拙地将他的手一边执一只,包裹在小小的手心,眼神中有一种无声的宠溺:“都会过去的,少谷主,只要你从这关过来了,那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
最大的反派黑化原因都没有了,那可不是最强了么?
快点想开吧。
段淮不知道她不明不白说的什么,可大概是他的手被紧紧握住了,心里并没有多少烦躁,他本来见了两个互吃口水的人皱眉皱得想从这个脏地方离开,却又被阮妱安抚下来。
从这关过来……阮妱是想劝他别太在意干净与否么?
段淮当即说:“这关过不了。”
这对于阮妱来说不是一个打击,更像是胜利在望。
看看,一个小小的劝导就能走进他的内心,让他真实袒露自己的情绪,他都肯承认了,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进步!阮妱感受到了来自段淮的鼓励,顿时信心大增,专拣着他爱听的说:“少谷主,过完这一关,你将没有弱点,你就成功破除了阿喀琉斯之踵,你是一个最强之人!”
“最强之人,能得到什么?”段淮随意问。
阮·传.销头子·妱:“什么都行,天下尽在掌握,你想要什么,什么就是你的。”
“想要什么,什么就是我的?”段淮沉着眼睛,低头看着阮妱,等阮妱想要从那不真切的暗潮里辨出点情绪来,他却又挪开了视线。
“那我试试。”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少谷主:两个互吃口水的人,噫……
后来。
少谷主:我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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