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东门》长生明水

24、第 24 章

　　云初看到苏炎过来，低头和拓跋烈对视一眼，扶着他的手下了马。

　　“永平郡王好闲情，怎么不查你左卫军的奸细，倒是跑到宫里来献殷勤？”

　　他说的是苏殷借着职权往拓跋烈的部下安插暗桩的事，拓跋烈曾揪出来一两个，命人割下首级送到苏殷府上，之后又引发了一连串的争斗。

　　这件事双方心知肚明，云初却不明白他们打的机锋，转过头好奇地看向拓跋烈。

　　苏炎这样挑衅，拓跋烈却不接他的话茬，反而对云初道：“为小姑姑效劳，是孤王的荣幸。”

　　他低下头，把一双眼睛切切地看向云初。

　　云初没有他那么胆大无耻，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一旁的苏炎沉下脸，这两人是当着他的面调情？拓跋烈这厮勾女人的嘴脸可当真不怎么好看，他嘴角显出几分鄙夷。

　　气氛正有些尴尬的时候，拓跋烈的侍从忽然跑了过来，神色惊慌地在他耳边小声禀告。

　　拓跋烈听完，向云初道：“父皇身体微恙，我得过去看看。小姑姑一会儿练完就早些回寝宫歇息。”

　　云初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代我向皇上问安。”

　　“嗯。”拓跋烈又看了苏炎一眼，转身随侍从大步离去。

　　相较于纤弱稚嫩的小公主，苏炎的注意力一开始习惯性地放在拓跋烈身上，毕竟苏家和拓跋家是死敌，他二人又彼此争斗了数年。

　　现在拓跋烈离去，苏炎的目光便转到云初身上。虽然没见过几次，这小公主的盛名他倒是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他对于女人一向没什么概念，这会儿好奇心起，盯着少女上上下下看得仔细，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是还行。

　　云初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还是被他的眼睛给盯得心里发毛，虽然那目光中并没有什么邪念。

　　好在他一会儿就转开了视线。

　　云初正纳闷他怎么还不走，苏炎却言简意赅地道：“你继续练。”说着自己走上骑射场的看台，在上面坐下来，一副要监督她练习的样子。

　　云初心里觉得有点怪异，只是说不上来。没有多想，仍旧骑上那匹枣红色的宫马。

　　其实她的骑术不差，这几天主要练习与马儿的配合，学会控制它的步调，再有就是马上的仪态，正像拓跋烈说的，要有公主的风范。

　　看台上设有黄木透雕的座椅，上面铺着华毯，苏炎懒洋洋地靠坐着，头枕着胳膊，微微眯眼看着下方。

　　“她这是作甚？逛街呢？”小公主牵着马缰绳慢悠悠地踱步，浑身上下都端着，苏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去，让她速度快点儿。”

　　侍从飞快地跑下看台，奔到云初身边，告诉她燕王的吩咐。

　　云初不解地看向苏炎，见他像个老大爷一样瘫在座椅上，并不下来指导，反倒对她挑三拣四的，有点不高兴，微微嘟起了嘴。

　　“知道了。”她懒得计较，左右再练一会儿就可以回宫。抬手挥一下马鞭，骏马霎时飞快地奔跑起来。

　　过一会儿，侍从把苏炎养在宫里的猎豹牵了过来，那豹子一见到主人，立即亲昵地卧在他脚下，毛茸茸的面部在他腿上蹭了蹭。

　　苏炎摸了摸猎豹的脖子，对侍从道：“牵下去转转。”

　　云初绕着骑射场跑了一圈，正朝着看台的方向驶去，迎面撞见一个护卫牵着猎豹下来。她吓了一跳，心脏几乎都停了一瞬，睁大眼睛看着那豹子。

　　身下的马儿似乎也怕得厉害，急急刹住马蹄，头部左右晃动，想要挣脱缰绳奔逃而去。云初在马背上颠簸两下，慌忙抓紧缰绳，使出全身的力气稳住马儿。

　　好在那豹子没有再靠近，骏马渐渐平静下来，云初却是被吓到了，不敢再骑。侍女匆匆跑过来，云初扶着她们的手下了马。

　　脚踩在地上，云初才感觉到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

　　苏炎慢慢过来，看了看那匹枣红色的马，又看看她，摇摇头：“马胆小，人也胆小。”

　　云初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仰头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有小火苗在跳动：“寻常的马儿自然会畏惧猛兽，王爷突然放出这豹子，是想要吓唬谁？”

　　“你知道你问题在哪儿吗？”苏炎答非所问，反而抛出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

　　“什么？”云初愣了一下，不自觉地被他带走。

　　“你的骑术确实还可以，不过看得出来没有什么驯马的经验，只因你从前所乘的马匹都是已被驯服的。譬如刚才，马儿略微受惊你就掌控不住，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苏炎道，“你得学会自己控制坐骑，不能永远指望它温驯听话。”

　　确实，云初骨子里是害怕危险的，以往需要骑马的时候，她总要事先确定马儿的性情。

　　苏炎又道：“回头找两匹性子烈的，你再练练。”

　　云初没有反对，只是想到刚才的事，还是有些不服气。

　　苏炎扫一眼她的神色，招招手，猎豹看懂他的示意，立即四蹄奔跑着过来。

　　云初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连忙后退几步，一双眼睁得圆圆的，疑惑又害怕地瞪着苏炎。

　　“你摸摸它。”苏炎道。

　　云初疑心自己听错了，眨眨眼，可苏炎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她低头扫一眼那猎豹，后者乖顺地蹲立在苏炎脚边，两只圆圆的耳朵竖起来，浅黄色的眼睛像琥珀一样，身躯庞大而健壮，仍旧是威武的，只是没有第一次见到时的那种凶戾之气。

　　她大着胆子上前几步，慢慢伸出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见猎豹没有异动，才极缓慢极缓慢地伸过去，最终落在猎豹的头上。

　　掌心触到那毛茸茸的动物的时候，云初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畏惧了，那猎豹甚至像在城门时那样，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你看，有什么好怕的呢。”苏炎向她道。

　　猎豹又抬起一只前足，将爪子放入云初的手掌中，这让她感到有点儿惊奇，轻轻捏了一下，过一会儿才放开。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苏炎让侍从把豹子牵回去。

　　云初也该回自己的寝宫，她正要唤自己的侍女，苏炎却先道：“还有，”他看着云初，“以后离拓跋烈远一点。”

　　云初微微皱眉，有些不喜欢他这样命令的语气。

　　苏炎却不管这么多，他查过云初的身世，既然没有什么问题，太后姐姐又疼爱这女子，那她自然要算是苏家的人，理当与拓跋家划清界限。

　　“拓跋烈年纪轻轻，心思却深得很，你以为自己玩得过他？”

　　关于接触过的人，云初一向有自己的判断，拓跋烈行事昭昭，哪里像苏炎说的这样。

　　况且他又帮过她几次，云初听不得别人这样诋毁他，仰头看向苏炎：“是吗？我看他为人倒是坦荡。”

　　苏炎作为长辈，自认为是好心提醒这初入宫廷的小丫头，没想到对方直接不给面子地反驳，他几乎都要气笑了，点点头：“行，你爱信不信。”

　　云初也没有想到他这么容易被自己气到，唇角微弯，故意道：“小舅舅，母后只让你教我骑马，没让你管这么多。”

　　少女冷不丁的一下，清凌凌的声音故意唤出来，苏炎愣了片刻，竟没注意到她话里的讽刺，只是刚刚那种心里头被勾了一下的感觉，让他顿时不自在起来，板着脸道：“谁是你舅舅？别乱叫。”

　　云初才不管他，背转过身，脚步轻快地走出了骑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