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骄纵病娇 ...
-
做他的将军,就像是越征一样。
越青不应该始终这样碌碌无为地待在皇宫中,上次狩猎中他能看到少年鲜衣怒马,英姿勃发地骑马射猎,身材虽瘦弱,武艺却不低。他应该到更广阔的天地。
但这些都不是和川当时的想法。
当时的他仿佛着魔一样,不受控制地俯下身,吻上了越青的额头。那一处冰凉的肌肤被他的唇瓣触碰后,骤然间变得滚烫起来。才刚碰触,和川就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他直起身来,看到越青略显迷茫的双眼。
于是,这句话就脱口而出。随之而来的许多理由着急慌忙地窜上来,以应付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吻。
只是下一瞬,和川想到了那次阴沉沉的天,乌云大块大块地压在天边,越征的棺椁就是在这样的天气迎回来的。他几乎立刻后悔了。
而躺在床上的少年仿佛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和川如此起伏多变的心情,他只是弯起那双漂亮明艳的眼,摩挲着和川的手,如同那只走丢的,叫做雪团的波斯猫一样。
越青用一种绝对驯服的姿态对和川道:“陛下想要越青做什么,越青就去做什么。”
他纤长的眼睫垂下来,嘴唇有意无意在和川手上擦过。所有暧昧多情的心思,尽数在眼底唇畔。
他是如此如此,深爱着他的陛下。
和川轻叹了一口气,若是他将这句话话收回,指不定这个孩子要多想些什么,越青的心思敏感细腻,这点倒是和越征一点都不像。
就如此吧,眼下四海虽然暗潮汹涌,北疆虽战败,但从来不肯就此伏诛,乖顺地偏居一隅,但好在没有战端。即使是有,和川也不会放任越青出去。
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他会好好地护着越青。
“那便先做寡人的小将军。”
越青清醒的时间不长,不过说了几句话,便支撑不住,睡意浓厚。可他不肯睡去,仍强撑着精神同和川说话。
那模样,像是到了末日,过一刻便少一刻。
和川看他的样子,自然知道越青已经精力不济,他手抚了下越青的眼,低声道:“你先休息,寡人陪着你。”
陪着你这三个字仿佛是最动听的誓言,最甜蜜的陷阱,越青拒绝不了。可他又贪心地想要更多一点,人总是欲、壑难填的。
越青醒来之后,还能看到陛下吗?
这一句话已经在嘴边,稍一开口就能说出来,只是在和川面前,越青惯会做得体贴懂事,从不会让和川觉得烦恼。即使是在病中,也是如此。他知道这句话太任性,所以即使有再多渴望,也将那句话硬生生地扯回来,即使鲜血横流也无所谓。
总有,总有那么一天,他会将他的陛下牢牢困在身边。
越青慢慢地松开了和川的手,闭上眼:“那陛下一定要陪着我。”
和川笑了笑,像哄小孩子一般说了一声好。
越青不爱和川用这样的语气来对他说话,但是他可悲地发现,即使是这种语气,他也不愿和川对他人如此。
这一切,应该都属于他。
越青的伤势不轻,本就应好好养伤,因此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少年沉睡时一直蹙着的眉终于松开来,愿他有个安稳的好梦。
帝王一诺千金,和川遵守他的誓言,直到越青睡熟才离开。
他的身体也虚弱,陪了越青这么久,早已十分乏累。喜禄颤着他,一步一步走出越青的房间。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外头的琉璃瓦覆盖上薄薄的一层雪色,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红墙金瓦,再是一片飞雪。和川第一次见到皇城冬日的景色,很美,让他即使疲累,也忍不住驻足观赏了一会儿。
月门处闪过一色朱红的曳撒,解鹤带着小太监,急匆匆走过来。遥远看见一簇簇着烟雨色宫装的宫人长长迤逦,他便知晓,那是圣驾在前。
解鹤的步伐慢了一些,和川站在他的前方,帝王的身材清瘦,狐裘罩在他身上,更显得空落落。仿佛整个人的重量,都没有这一身狐裘重。
黑的发,纤白细弱的脖颈,这些都清晰地印在解鹤的眼里。年轻的掌事太监垂下眼,按下过于大不敬的情绪。跟在和川身后的太监宫女见解鹤过来,微微蹲下身,给他见礼。
和川从这红墙落雪的景致中回过神来,抬起眼皮,视线落在了走上前来,然后撩起曳撒跪在他面前的人。
他最先想到的,竟是解鹤身上的这件朱红曳撒,很衬今天的雪景。如果越青穿红,肯定也很好看,他本就是张扬明媚的少年郎,更适合这个颜色。
和川出神的时间有些长,长到天空竟然又下起了细小的雪花。早有懂事的小太监撑起伞来,隔绝住这些雪花,以免使尊贵的帝王受寒。和川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两下,而后才颔首,让解鹤起来。
跪了这么长时间,这位掌事太监面上看不出一点怨气和不忿,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只是偶尔往上望时,眼角会柔和一点。
只要是和川给的,无论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陛下交给臣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和川侧头,看了扶着他的喜禄一眼。从小侍候和川到大的喜禄自然知道和川这一眼的用意,他躬下身,领着一众宫女太监退下。解鹤接过小太监拿过来的伞,亲自为和川撑伞。
“先太子长子之事,奴才查到,最初的谣言起于宫里,东辰殿曾服侍先太子的一位宫女。”
和川听着雪落在纸伞上扑簌簌的轻微响声,轻声问道:“那个宫女呢?”
解鹤道:“在东厂里,咬舌自尽了。”他说完后,低下头:“请陛下恕罪。”
和川忽然笑了一下:“寡人听闻前朝的东西两厂,在百姓的传言中是人间地狱。进了这两个地方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的。”
他的眼神轻飘飘地扫了解鹤一眼,却让解鹤的心活让被什么东西揪紧一样。
下一刻,和川的笑意变温和起来,如同在安抚解鹤的心:“不过,我朝自然与前朝不同。”
解鹤低头,声音低沉喑哑,回了一句是。
他现在心中的暴虐无法压抑,恨不得将那个扔进乱葬岗的女人尸体拖出来,剥皮抽筋,喂给野狗吃。
若不是她,圣上怎会对他如此失望。
和川转过身,往前走去。不过片刻的功夫,地砖已被雪浸染得有些湿意,解鹤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帝王的声音在前头落落:“你将你查到的事,一一说与我听。”
道路已经被肃清过了,一路走来,看不到一点其他人的身影。和川身体虚弱,今日又陪了越青许久,已然不能支撑。
解鹤敏锐地察觉到了和川的不适,他谨慎地上前一步,一手撑着伞,另一手搀扶着和川。和川没有拒绝解鹤的帮忙,依旧看着前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去。
只是后来,他发现解鹤的声音,低哑了很多。
那是压抑情、欲的声音,可惜被和川忽略了。
到了东辰殿,雪已经簌簌下大了,解鹤也正好将调查的内容禀报清楚。
和川拾级走上台阶,守在殿门口的侍卫太监下跪,口称万岁。解鹤收起已经落慢雪的纸伞,站在殿门前。
和川向后一摆手,示意解鹤不要跟上来。
解鹤就站在殿门前,不挪动半步。
东辰殿历来是太子的居所,在之前的十几年,这里都属于先太子。和川对东辰殿可以说得上陌生,唯一印象深刻的是,父皇的灵柩停在这里时,他在这里狠狠哭过好几回。那时,还是越征在此处安慰他。
和川当时很想不通,父皇死后,为何执意要将灵柩停在东辰殿,现在想来,不过是执念而已。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是物是人非了。
他在东辰殿坐了许久,唤了喜禄进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镇安王与大学士夹杂着一身风雪走进东辰殿。在他们进来后,身后的殿门无声无息地关上。
和川站在窗前,眼眸倦怠地合上。
他对这两位视为肱骨的大楚臣子道:“寡人,要过继一位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