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骄纵病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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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川再醒来时已经不在那个阴冷的，寒风呼啸的山洞，他的身下也不是越青那泛着冷意的甲胄，而是柔软的锦被，那锦被是由云缎制成，蜀地一年才供上几匹。眼前有金线绣成龙的帷帐，上头的五爪金龙龙首正对着和川，乍一睁开眼看见，和川竟觉得那五爪金龙莫名有几分狰狞。
胸腔、背部及四肢都有无法言说的疼痛，虽然并不剧烈，却绵绵不断。和川费力地支撑起身体，想坐起来，守在近前的喜禄慌忙上来，惊喜地叫了一声陛下。
跪在殿前的御医慌慌张张地被叫进来，寂静的殿里就增添了一点嘈杂的人声。
喜禄虽仍是低着头侍候，可和川还是瞧见他眼睛都红了好大一圈。他小心翼翼得扶和川起来，让太医相看。
和川本想安慰喜禄一两句，喜禄是自小伺候他到大的，虽是主仆，感情却也比一般主仆深厚，只是他现在还有更关心的一件事。
“越青……”他攥着喜禄的手，着急问道，“越青现在如何？”
他要知道，那个拼命护着他的少年怎么样了。
只是和川多病缠身，昏睡了又许久，甫一开口，声音便虚弱得不行，轻飘飘的，好似旁人的呼吸声重一点，便会被吹散。但这是大楚帝王的声音，任谁也不敢忽略他的声音。
喜禄弯着腰，与以往一般无二，谦卑十足地回话：“陛下放心，越公子已经醒来过一次，太医诊断过，伤势虽重，但现今已无大碍。”
听到越青无碍，和川心中最紧张的一件事终于放下来，他轻轻咳嗽了两声，抬眼瞧着须发皆白的太医。
帝王轻飘飘的一眼，落在太医头上却是重若千钧。
太医院的院首，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惶恐地跪下来，第一句话就是陛下恕罪。
和川想笑，可是一牵动唇角，便由上至下地入到肺里，扯着胸腔疼痛。于是他只能倚在床上，用温和地语调对太医道：“寡人还未说什么，何院首何故跪下。”
年迈的院首战战兢兢，似有冷汗从他的鬓角渗出。
和川的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计较，他的声音依旧是虚弱的，没有几分气力。
“可是寡人的病又严重了？”
寝殿又一次寂静下来，和川只是一个眼神，喜禄就明了了他的意思，带着随侍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出，只留下太医与和川在殿里。
“何院首不必瞒着我，寡人的身体如何，寡人自己也知晓。照实说，寡人也不会怪罪与你。”
此时已是黄昏，和川寝殿里的窗常年关着，素白的窗纸糊在上面，隐隐透出几丝金色的光来。那是太阳落山前，最后一点耀眼的光芒。
和川听着何院首慢吞吞的一字一字说他的病症，太医院的太医似乎都有把一项简单的病症说得长篇大论的毛病，即便是院首也不例外。他听着那些医理药理绕了一大圈，偏出千里之外，最后仍是免不了绕回来。
“久病积身，兼之风寒入侵，调理得当，或许、或许还有三四载寿命。”太医说出最后这几个字的时候，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黄昏时刻，最是短暂，何院首几句话话的功夫，窗纸里透出来的光就黯淡了不少。
和川忽然笑了笑，笑声漏进胸腔里，果然很疼，但他没有在意。年轻的帝王低下头，温声道：“寡人知晓了。”
他停了一会儿，又轻声道：“这件事何院首不可传播，知道吗？”
太医惶惶然地磕头，一句不停地保证。任他长了几个胆子，也不敢将这件事传扬出去，这是比身家性命更为重要的东西。
太医出去后，和川也没有传召人进来伺候，他看着偌大的宫殿，想自己在这个世上的时间，竟然如此短暂。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不是也被系统限制了攻略时间。
这个世界比前两个世界，显得更不自由。
即使病着，朝政与奏折却不会体谅和川，依旧源源不断。但他的身体却不允许和川劳累，太医的告诫言犹在耳，若再如此劳累，可能连三年都支撑不到。无奈，他只能将大部分朝务交给镇安王与大学士，两人决断不了，再报于和川。
待和川终于能站起来时，他去看了越青。
少年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左手臂上还缠着白布，有血隐隐地从那白布上渗出来。和川在床沿上坐下，凝神看着越青的左手臂，虽然掉下悬崖后他的意识时清时不清，可他仍是清晰地记得，最后一眼看到越青时，他的双手是没有受伤的。
帝王披着厚重的狐裘，掩面轻咳了两声，问太医：“越公子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为越青治伤的太医恭敬地回答：“公子手臂上的伤，是他剜了自己的血肉所得的。”
剜了，自己的血肉。
太医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和川猛然回想到在山洞里，他被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候，送进口中的那碗汤，他还能回想起那碗肉汤里所带的血腥气。
茫茫大雪中，哪来的猎物，这个执拗的少年，竟将自己的血肉剜下，就只是为了让和川能获得一点点生还的希望。
压在身上的狐裘忽然变得极重，重得和川几乎直不起腰来。
越青到底是给了他多少深沉浓重的情意，和川竟然都不敢去一一计算清楚。怕算得清了，他就狠不下心去攻略这个赤诚的少年。
越青鸦黑的羽睫颤了颤，忽然睁开来，他的脸色苍白虚弱，明艳的五官如同一下子失掉颜色的花，眼角的泪痣也跟着黯淡，但是见到和川，原本沉沉的黑眸里忽然迸发出生机来，像是深潭里驻进一束光。
“陛下。”越青喃喃叫了一声。
和川伸手，拂过他的额头，他的五指冰凉，触碰到越青的额头时，发觉他的额头，竟然比他的手还要凉。
还没等和川仔细回味过为何越青的身上的体温会如此低，躺在床上的少年挣扎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和川刚刚拂过他额头的手。白布上的血迹渗透得更加多了，可他完全不知道疼痛似的，执着地非要去握和川的手。
就好像那只手，是他赖以生存下去的信仰。
“越青。”和川念了一声他的名字，才想说他一句为何不爱惜自己身体，执意要握他的手。若他想要，和川可以自己去握他的手，不必越青费力。
哪知话音才落下后，越青就恰好地，握住了和川的手。少年脸上露出的笑明净，像是终于抓到为之匍匐跪拜的信仰。
“是热的。”少年对着和川笑，“越青不是在做梦，陛下还活着。”
这一句话，将和川心中那些略略责备的语句粉碎得一干二净。
床上的少年笑着笑着，忽然落下泪来，攥着和川的手骤然紧握，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那只手嵌入自己的骨肉。
“我真怕……我真怕……”下面的话，越青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和川另一只手擦掉越青眼下的泪，他也不在乎越青那几乎将要把他那只手骨头都握碎的力道，这点疼痛，比之越青的剜肉，轻的可以忽略不计。
“我会陪着你长大，不会早早离去。”他如此轻易地，为越青许下誓言。
虽然那誓言，脆弱得一碰就会碎。
和川垂下眼，见到越青没有一丝血色的唇，他忽然俯下身来，身上的狐裘随着他的动作倾下。有龙涎香的味道，夹带了一丝清冽的梅香，从狐裘上，还有从和川身上，缓慢地向他侵袭。
比之更眩目的，是额头上轻柔的触碰，不是手，而是和川的唇。
帝王淡色的唇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如鸿羽飘落，轻柔得不可思议。但越青却觉得灼热，似是被最滚烫的火烧过，从额头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心脏也不放过。
他恍惚着发觉，就是此刻死去也是快乐的。
他的陛下，吻了他。
“越青。”和川此时离得他极尽，越青甚至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年轻的帝王唇瓣张合，似乎下一刻，那唇又要碰上他的皮肤。
和川轻声问道，“你可否愿意做我的将军？”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骄纵病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