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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水果的牛脾气 ...

  •   如果可以选择陈枭会更希望原心的愿望是开一家咖啡厅或是环游世界什么的,最好是出国留学,这一点他已经提过几次,他希望原心可以继续读书,无论去哪个国家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都没关系,他愿意出这笔钱。然而他没料到原心想做一家水果店的老板娘。

      但如果这是她的梦想,他便不会阻拦,因为她的梦想一点不过分,还有点甜蜜。

      陈枭开出的条件只有一点,如果要开水果店,那水果店必须选址在北京市最繁华的几个商业区。陈枭的这个要求原心觉得对一家水果店来说完全没有必要,但她没有再抗议,毕竟陈枭是背后的股东,这也是他唯一的条件。

      两个多月的选店铺,沙文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几番周折,原心终于在西单区的中友附近选了一间空价格合适的店铺。这间店铺虽然位于西单区,但因为在商业闹市区附近一条入口并不起眼的偏巷里,租金便折了半。门面的大小不大不小五十平左右,之前来过几个温浙一带的生意人,都觉这间房大而不足,小而欠精致,加之它位于闹市区的背街位置,房租高而不值放弃了。几番下来房东也没了耐心急于将它脱手,沙文是房东老同学的香港同事的亲戚,也算是沾了点关系,在看房后的第三天合同就签下来了。

      接下来,原心步入了一段忙碌而充实的阶段。就像装修北京的房子一样,她几乎每一项都亲力亲为,没日没夜翻看装潢设计书刊,研究空间色彩对于人消费心理的影响,连螺丝钉她都要亲自过目,和工人们打成一片,同时又在和工人们签的合约里注明了不允许在装修现场抽烟这一条。

      整座北京因为流感和阴霾的天气意志消沉,原心的头顶却是晴空万里。想象着水果店摆满花篮,人们在里面挑选水果,收银台叮叮当当的声音,她耐不住兴奋,更加勤快地投入到水果店的装修中。
      作为全北京最闲的艺人,番茄来还未完工的水果店里看过一次,还没一小时就出来了。她对原心说“油漆的味道几乎要让她得白血病了。”

      番茄是有些娇贵得夸张了,但这一点倒是提醒了原心。她又再三确定了油漆的品质,甚至让漆工重新换油漆粉刷,不允许可儿来店里。唯有一次接可儿放学后她来给工人结期账。那时水果店已具雏形,新的油漆已经粉刷了三分之一的墙面。在巷子口一眼就可以看见这绿油油的一块。

      “可儿喜欢这个颜色吗?”原心低头问牵着自己右手的可儿。
      “可儿更喜欢现在脚上靴子的颜色。”可儿用小手指着自己的那双香芋色的雨鞋说。

      第二天一早,原心命令决定把已涂的绿油漆粉刷掉,统统换成香芋色。

      工人们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人简直是在胡来,他们告诉她新的油漆是很安全的,并且已经粉刷完工了一面墙,再说对一家水果店来说粉刷紫色会让人觉得像进了一间卧室。

      但原心仍然固执,并在第二天就去广告公司做了一块“可心水果店”的招牌。

      陈枭说她像一个要出嫁的少女,每天像忙着置办嫁妆似的。帕籽更是在几次“路热”聚会中对她最近的皮肤管理下了警告通牒。

      但她觉得快乐,在焦头烂额和疲惫不堪中寻找到真正的存在感,这价值大于在舞会上被赞赏穿对了一套衣服,或是在一场展览中恰好拍下了一张角度完美的照片。

      来来去去,“可心水果店”终于在五月天气晴朗的一天开业了。

      虽然原心在任何聚会场合都尽量不去提及自己正在着手的水果店,但任何事情一旦经了沙文之口,就像飞机在空中撒过宣传单。开业那天寄来祝贺的花篮占满了“可心水果店”门口,甚至排到了巷子口去。一些花篮的寄出者似乎还是不敢确信原心真的开了一家水果店,在花篮的题词上写着
      预祝‘可心水果店’展出圆满成功。

      比起和油漆以及躲藏着抽烟的工人打交道,对原心来说真正复杂难解的正在开始——着手一家水果店的管理。

      虽然原心在前期如饥似渴地读了许多商业管理相关的书,但那些书中,没有哪一个经济学家详细地写过如何去经营一家水果店。农夫在每天三点半挑着水果坐上开往城里皮卡车,水果商贩和他满满的水果们坐在菜市场的入口等着,超商的水果货架上按时更新新鲜的水果。水果鲜见如生活里任何唾手可及之物,我们思考缘分如何让我们遇到我们的情人,没有人思考一块西瓜是如何来到我们餐桌前,这其中有怎样一环又一环的程序。

      首先,在用人方面,原心统一雇佣了需要兼职的在校大学生。大学生的优点是活力和热情,但他们的上班时间不能固定。为了确保店里在人手上不会出现破天窗的情况,原心雇佣了同等规模水果店两倍的人手,根据他们的时间统筹出勤表,确保每一个时间段店里都有足够的人手和替补,同时也不耽误学生的课程。并且以比普通水果店和咖啡店都高工资待遇吸引他们,按周结算。

      这样一来,店里收到的应征绰绰有余。

      哪怕申请表中还有北京大学的学生,原心在选人上一点也不马虎,她亲自一个个进行面试。她选人的标准也让外人摸不清门路。有些看起来热情开朗,侃侃而谈的被她拒绝了,而一些始终在看着天花板拨弄头发,甚至紧张得连自己专业也介绍不好的人她却录用了。

      在面试上她的问题并不多,她只是盯着对方看。被她这样一看,一些第一眼自信满满的人笑容也有些僵。别人还以为她在考验对方的心理素质,其实她是在观察对方的长相。进到“可心水果店”,把她的店员统统打量一番不难发现,他们统统面庞圆润的,眼神温和,鼻梁不塌不高,长得没有一点脾气。用原心自己的话来说,她挑选的是那些“有福气,聚财”的长相。帕籽大笑道“亲爱的你是在店里请了会移动的招财猫吗?”原心不在意帕籽如何嘲笑她的迷信,做生意让她成了一个有些迷信之人。

      她是一个贵妇,但现在每天四点起床,素面朝天亲自去水果批发市场挑选水果,挨户一个西瓜一个西瓜拍过去,记录每一家的质量和种类,和批发商们谈葡萄的种植,询问苹果的产地。人们觉得这个看起来二十几模样的女孩很奇怪。通常只有小商户才会亲自到批发市场进货,而她下的每一笔单都是大单。不过不重要,这个姑娘总之会是不错的生意伙伴,她开价格爽快而不吝啬。原心就是要这样,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信任的,恒久的合作伙伴。也要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可以放心合作的,值得信任的,重点是:不能被欺骗。

      为了确保店里水果的新鲜,她规定自己的店里只卖当日水果,并且让批发商分三次供货。分别在早晨、中午、傍晚之后,按照五、三、二的比例上架。

      一切准备完毕,可心水果店的正式营业终于可以开始了,然而,真正可怕的问题来了——没有顾客光临。

      通常中午空着手来西单的人,会在晚饭前提着几个印着Logo的手提袋满载而归,去商场五楼一家精致的餐厅用餐,他们绝不会突发奇想拐进某个巷子口提走一袋梨。

      供货商每天上午把一箱黄澄澄的香蕉送来,晚上又把一箱原封不动的香蕉搬上货车。店员无所事事地站在一堆水果中间,倒真像不会笑的招财猫。每天开车来送水果的司机也按捺不住,好意的提醒原心:“一些水果再包装一下,第二天往底下一搁,没哪个人看得出是几号的,水果又没写生产日期,这行规矩大家都懂,做生意嘛,要变通。”店里一位兼职生,在中国政法大学读大二的东武,也鼓足了勇气向原心提出建议:

      “原心姐,你这样用情怀来开店的违背了我第二学位经济学的价值利用理论,饥饿营销是一种没良心但有收益的营销手段。”

      可原心固执,她固执的要让每一个第一次走进来的顾客都看到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水果,哪怕翻出最里层也要是新鲜的。

      可心水果店前三个月的营业报表惨不忍睹。东武每周把那份通篇划满杠的文件送来,原心过目后镇定自若地在上面签下字。

      “前三个月都是要拿来亏的。”她这样给自己心里暗示。那如果五个月之后依旧是这样通篇的负号呢,她不敢想下去。

      比负号更可怕的,是聚会上“阔太太们”迫切的关心。

      “现在就是钱会生钱的年代,谁不晓得。原心妹,都是自己人我也就告诉你,你真用不着那么辛苦的晓得不。叫老陈给你划一笔钱,干什么咯,拿去投资呗!找几个靠谱的理财经理,双手一甩什么也不用管。要不然就开一家美容院,我们都去办卡,你就在家里看看书学学琴插插花打打麻将,闭眼一个美容觉的功夫,叮咚,荷包就满咯。”

      “你呢,这话我只同意一半。钱生钱是没错,但这钱呢它也不是到谁手里都下崽的啊。不信你把全世界的钱给每个人平分了,要不了一年,这钱呀,还是各找妈,穷得照样穷,富得还是那几个。所以我说原心你有老陈靠着就别折腾了,这世界就该是让男人拼去,女人生活在这个百年难遇的年代,想干啥子就去干,连总统都能当,要是做得要不得,就说一句‘因为人家是女的嘛’不就要得了。”

      “我顶不喜欢搞女权那帮,得了便宜还卖乖。”另一个皮肤白得不见毛孔的女人说道,在场的女人们都同意地笑了。

      不管阔太太们说什么原心都只是笑笑不语,说改天送大家一人一箱美国车厘子。

      沙文替原心说话:“原心开的不是普通的水果店,你们谁见过开在香奈儿隔壁的水果店?你们见过北京哪家像菜市场一样热闹的香奈儿?原心的水果店没人来买很正常。”听沙文这样解释,原心连忙岔开话题,说再加送每人一箱澳大利亚奇异果。

      三个月是原心给自己的期限,这个期限又被延迟到五个月。把令人失望的白天熬过去了,夜深躺在床上闭眼,一个忽然冒出的念头还是令原心不寒而栗,万一情况一直如此呢?

      直到一封大单进入“可心水果店”邮箱时,原心才打心底觉得踏实了。对方不是家常的买一两斤水果,而是一家长期需要水果供应的酒店。据来信人在邮件里说他们在周遭物色许久,最终确定“‘可心水果店’是最值得信任以及最有保障的。”最后一句话直直说入原心心里去了,虽然她不记得曾有哪家酒店来店里做过访查,不过兴奋让她顾及不上这些。她立马到办公室认真的回复了一封措辞极其真诚的邮件。当天店里最大的事就是筹备明早为这家酒店备的货。

      这家饭店每隔三天就会下单,每次只下单一种水果,第二周,他们迫切要和“可心水果店”签订长期订购合同。水果店里的大学生都为这单大生意欢欣鼓舞,店内惨淡的状况终于有所改善,只有原心在和大家庆祝过之后难免有疑虑“好事发生得未免太迫不及待了。”

      闲坐下来,她开始查阅了这家酒店资料。结果在北京根本找不到这样名字的一家酒店,有一家同名饭店却在兰州。原心决定下次送货时亲自跟着去一看究竟。

      送货车停在了一栋写字楼底下,这一代附近都是科技园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一家饭店。按照送货单上的要求他们只需要把水果交由一楼的保全签收即可。原心吩咐司机先走,她要等着这家“酒店”的人来。保全签收后用浓厚河南口音打了一通电话,过了五分钟,有一个穿着一身西装的年轻男子从电梯口小步跑来。

      “好家伙,今天订的是啥,那么多。”他自言自,当一旁的原心是在等人。接着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一会儿工夫下来四个男人跟着他一起把水果搬上去,原心也跟着他们上了楼。
      原心站在他们身后,也不按电梯楼层,抱着一箱哈密瓜的西装男开口问道

      “姑娘,您到几楼?”

      原心微笑回答:“您好,抱歉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做原心,是您现在拿着的这箱水果店的负责人,贵公司前几天发了一封邮件说有意和我们水果店长期合作,我们十分看重和贵公司的这笔订单,所以我今天亲自登门造访,和贵公司谈一下合作的细节。”

      西装男子一时摸不着头脑,“你是说,要见我们廖总吗?你有预约吗?”

      “抱歉我匆忙来访没有和廖总预约,那麻烦您代替我转告廖总一声,廖总是我的朋友。”
      “您和廖总是朋友?”西装男看了眼手里抱着的这箱哈密瓜和打扮得体的原心,有些疑惑,电梯门开了。
      “如果您没有预约我真的不方便为你去打扰廖总,不过如果您真是廖总朋友我可以帮您向廖总打个电话。”

      原心大约等了十分钟,廖总出来了。廖总的头发被岁月无情地拔去了一圈,只剩下一片光溜溜,身材不算高大,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腹部凭空凸起。他表情显得一些不耐烦,像是被人打扰了午睡,虽然现在是上午十点。这张面孔很眼熟,原心确定一定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廖总走了一段距离才看清原心。他的面部肌肉一下子活跃起来,就像层层厚重的乌云硬生生被一双手扒开露出后面的阳光。

      “我听小马说有一位我的朋友,我还在想是谁那么早来看我老廖,原来是您啊,陈夫人,我的这个地方比较远,真是辛苦您了,您应该挑个中午时间来我就顺道请您吃顿饭,我也可以安排人去接您。”

      廖总的态度让一旁的小马一下子对这个卖水果的小姑娘刮目相看。上一秒种原心的确记不得这样一个老廖,而当老廖以这样的态度说话后原心一下子就把这面孔想了起来。的确在某次和陈枭一起的饭局上有见过老廖,不过饭局上的面孔和作风大抵相同,原心通常不会特别注意,她特别记住老廖是因为他总称呼自己“陈夫人”。

      “不,您太客气了,我今天其实是送货顺道来看看。我要感谢您的酒店对我新开的小店那么支持才
      对。”

      看着旁边几箱哈密瓜,廖总一下子尴尬起来。

      “哪有哪有,老陈交代过的,又是您开的店,肯定要关照的,肯定要关照的。”恍然觉得想收回刚才的话,立马转口说“主要是水果好,主要是水果好。”

      “廖总,我才知道您还有开饭店的副业。您果然是多能。”
      廖总只顾着摸后脑勺一味的陪笑,含糊地说着:
      “也不全是,帮朋友的店买的,帮朋友买的。”

      走出写字楼,原心掏出手机,翻了好久才在已拨号码中找到陈枭,陈枭不用手机,只是偶尔会带着一个没几个人知道的2G手机做闹钟,他从不需要找谁,也就很少使用,这段时间原心更是忙得连这名字都有些陌生了。

      “喂。”
      “今晚回来吃饭吗?”
      “我做大生意的夫人邀请我回家吃饭,稀奇的事,可惜我晚上已经有约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在北京还有一个家?”
      “是你忘了你在北京还有个丈夫吧,我的原心孩子。”陈枭在电话那头语调刻意轻浮地说。
      “回家。”
      “怎么。”陈枭语气淡然。
      “我有生意上的事情想要请教我的丈夫。”

      叶妈很惊讶今天家里的餐桌居然坐着那么多人。这张餐桌除了摆水果、起着填充空间的作用,差点要让人忘了是用来被人围着吃饭的。这个场面让原心也觉生疏,最近她早出晚归,而陈枭越来越少回家,也就少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的画面。打开电饭锅里的瞬间奔腾出来是水汽,米饭的香氛凭添温馨,芬香四溢,一下让原心觉得心里踏实柔软。

      “叶妈你煮的是什么米?味道真香。”
      “米还不就是超市里常见的米,秘诀是栀子花。”
      “栀子花?”
      “我在电饭锅里加了四滴栀子花的露汁。”
      “这个季节已经有栀子花了?”
      “地铁口提着栀子花篮子的老人和栀子花的味道是这个季节的好东西,城里人生活节奏太快,闻不到看不到。”
      “可惜栀子花只开的时间短,为什么不用玫瑰呢?”
      “玫瑰香得太浓,反而多此一举遮住了米饭原本该有的香味。”陈枭回答。

      可儿可不懂加了玫瑰还是栀子的米饭有什么区别,单是所有人热热闹闹围在一起吃晚餐这件事足够让她开心,够不着地面的两只小腿悬空打着节拍,咀嚼的小嘴巴里也哼着旋律,不知不觉胃口大开吃了三碗。

      用餐完毕,坐了一会儿后,可儿跟着叶妈上楼洗澡。直到可儿离开,原心终于有机会拿白天的事问陈枭:“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上次给家里送来一幅画的那个人。”
      “嗯?”
      “廖总,廖春生。”
      陈枭反应了几秒,才作回应:
      “哦,记得,他怎么了。”
      “他向水果店下了几笔大单,还打算和我们长期合作。他说他开的酒店要用水果。”原心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
      “这不是好事?”
      “我不知道他原来还有经营饭店。”
      “谁知道,做生意的人本来就是有钱就投,宁愿输在急了一步也不会输在慢一拍。”
      “可奇怪的是我在北京根本查不到他的饭店,我今天去查你猜怎么着,水果都送到了他的节能环保科技公司。”
      “哦,那奇怪了,难道他是在研究水果发电。”

      太极,太极,太极,原心知道陈枭又在和她打太极。

      “为了一个水果店惊动你的人脉太大题小做了吧。”
      “是有点大题小做了,所以不如你去开酒店吧,或者去做研究水果发电的生物科技。”
      “你想要我怎么样。”为了不惊动楼上的可儿,原心把声音压得极低,低却有力,不是疑问而是质问,水杯里的波纹流动。
      “我能让你怎么样,你是自由的,原心,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陈枭饶有兴趣地看她。

      “我说了不要插手我的事,我就是想把新鲜的水果卖出去,现在把那些水果卖给做环保的公司去浪费掉,你觉得像话么?”
      “你那做生意的思路行不通,你卖的是情怀和你的理想主义,不是在做生意,你不如去办杂志,只要你高兴,我把旗下所有艺人都找来给你拍。”
      “你就认准了我做不好是吧。”原心眼神凌厉。

      看到如此认真的原心,陈枭难得的退了一步,“我只想你高兴,不是想让你累。”
      “什么事情是只高兴不累的吗?看我失败了再来取笑我不是更合你的意。”
      “我找人照顾你的生意是为了看你的店倒闭么?”陈枭语气中带了些怒意。

      原心了解他不会真正对自己发火:“我卖水果丢了你的脸,我按照你的意思把水果店建在香奈儿附近已经是个笑话,现在来照顾我生意的都是自己人更是一个笑话。行了,我的事可不可以有一件你不要控制。”

      陈枭抬头看着原心,像这几年一样在饭后喝下一杯墨绿色蔬果汁。

      “原心,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你应该继续读书,你有天分,在做学生时你就是优秀的,我想你继续做一个学生,如果你想学经济就学经济,你高兴学多久都行。”

      一声冰冷的讽笑从原心嘴里呵出。“你想让我学经济,却不想我真正实践学经济。”
      陈枭不语。

      “你根本不在乎我想做什么,你始终想控制我。”

      陈枭颈向后微倾,他抬头看着原心,那眼神里的倔强是许久不见的,却又一直存在的,她回来了。这种回忆掉头追杀的滋味,像是一夜间被徒刑两次。

      “控制我的都是你。”陈枭若有所思地说出这句话,他没有看原心,就像在对另一人说。

      是谁控制谁,一时成了一个猜谜的游戏,明明并无所失,却没有人说得清自己在计较什么,两人都像是被偷窃的贼。

      “我怎么有资格控制你?”

      “每个人站在不同的位置就有不同的资源,达尔文的进化论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我的妻子,站在我身边,你什么也不做也会有你应得的资源,你为什么要排斥的你的身份。”

      “这样我学到的还是如何做陈枭的妻子,而不是怎么开一家微不足道的水果店!”
      “所以你觉得做水果店老板娘都比做我的老婆好。”陈枭嘲讽中透着沮丧。

      而此时的原心完全无法理解陈枭的失望何来,她继续发泄:“这是两回事,你已经给我开太多后门了,但这不是这世界的真相,我不可能一直活在你的一手遮天的世界里。”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后她有一瞬后悔,随即又更加坚定地挺直了腰板。她小心观察了陈枭的反应,他没有说话,眼神里越是平静越是复杂,原心识别不出拨开那一层平静湖底的波纹有什么。
      他正看着她,像最初认识的那个大还是学生模样的她就站在他面前,经过这些缥缈无忧的生活,他以为他多少磨掉了些她那不敢妄自温顺下来的刺,现在才知那些早已成为她品格中的基底,这基地是她又近又远的原因,对于这个发现他又欣喜又挫败。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陈枭最终再一次向她妥协,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就是无法不妥协于她。
      她也随着陈枭的冷静平静下来:“亏损的问题我会处理好的,我不会搞砸的。”

      陈枭收起失神,回到当下:“08年的时候我手上所有的都在亏,那时候对我来说每天没亏的公司就是在赚,和那些相比你这点亏损根本不算什么。”

      是的,算什么呢?一家水果店即使倒闭了对陈枭来说算什么呢?一箱放到腐烂的哈密瓜算什么?一颗青色的苹果算什么呢?

      “我不会再回学校,你知道的。”原心继续说。她的态度明确,因为她是诚实的,知道是一回事,而让自己知道自己知道,又是另一回事。

      “别再用你以为正确的方式来帮我走正确的路。我从不问你每晚睡在哪,你也别再对我寄予其他的厚望,我不可能学经济,做你想要的那种乖乖的女学生,我不管你每天晚上和谁去做什么,你也不要为我□□的心。除非你的爱真的让人感到快乐,否则你都是在爱你自己。”

      把实话摊开在牌面上让人难受,像示范给你看一颗针扎人是如何危险。尤其是对于原心,每一次暴露自己的争辩都会耗她心结,如果那人是亲近的疼痛又由甚。但矛盾是隐藏在浓浓乌黑云层后的混沌空气,阴是一种选择,雨是一种选择。争执会带来秩序的混乱,这是原心不喜欢的,但混乱的秩序意味着新的有机秩序的正在重构。

      不要再害怕混乱了,她要成为的是原心,而不是谁的妻子。
      “不会再有人干预妳在做什么。” 这一次陈枭的妥协倒是比她想象中要来得快。“
      “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要好。”原心有些不敢相信这是陈枭说出口的鼓励

      他从桌上堆叠的一摞书中抽出了一本。抽一本书睡前读书是原心有段时间的习惯,最近她除了报表以为她少有时间留给阅读,也当然就不会发现这堆书里的某一本中的某一页被谁读过后勾画了这样一句:

      “胆小鬼才会害怕幸福呢,连碰到棉花糖都会被它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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