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 稍息 向我看》林清心

2、爸爸不要我们了

　　韩俊智追上去，不停地喊爸爸，跑地急了，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膝盖磕破了好大一块，伤口钻心的疼。

　　他站不起来，只好一遍遍地喊爸爸，眼泪不断涌出，模糊了视线，他伸出手，向着爸爸离去的方向，不停地喊爸爸，喊到嗓子都哑了，爸爸都没有回来看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俊智停止了哭喊，他好像明白了，爸爸不会再回来。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走，他想回家，想看到妈妈和姐姐。这个家以后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了。

　　韩俊智总是忍不住地想，爸爸小时候很疼他的，每次爸爸出远门，都会给自己带小汽车玩具，还会亲亲他的小脸，说宝贝儿子，想死爸爸了。

　　爸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半年前，自从那个叔叔到家里来以后，爸爸就变了，学会了抽烟，也不好好工作了，每天躲躲藏藏的，每次回家里只是要钱，要不到就打妈妈，还打我。

　　家里的房子卖了，车卖了，连妈妈值钱的首饰也都卖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变这么多，现在的爸爸眼睛凹下去了，头发变得花白，身体也越来越瘦弱，是爸爸生病了吗？

　　直到邻居们开始背后议论，总是对他指指点点，小朋友们也不再搭理他，没人愿意和他玩，他才知道让爸爸生病的是毒品。

　　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吸毒，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看他的眼神变了，但他能感觉到，他的爸爸，在大家的心目中从一个英雄变成一个罪犯。

　　今天韩俊智刚到教室，就发现同学们的眼神都怪怪的，大家都在底下偷偷议论，好像是班级里的同学丢了一个铅笔盒。韩俊智拿出课本，笔记本，一只铅笔和橡皮，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丢铅笔盒的是一位男生，说是从广州买的，在清远市根本找不到，所以他特别宝贝，平时拿给同学们看总是得意洋洋的，现在丢了，急的眼睛都红了。

　　他和两个男同学走过来，掐着腰问道：“俊智，你看到我的铅笔盒了吗？”

　　韩俊智摇摇头，抓紧了旧书包，回答道：‘’我没看到，你的铅笔盒不见了，我可以帮你找。”
　　“没看到，你紧张什么。”

　　“就是，书包打开给我们看看。”

　　高个子的小男生和胖胖的小男生怀疑地看着韩俊智，他们对视一眼，决定抢韩俊智的书包。

　　三个男孩子一起上，一个摁住韩俊智，两个人去抢韩俊智的书包，他们平时就看不上韩俊智，总是一个人呆在角落里，平时也不和同学们说话，目光总是躲闪，整天心事重重的，感觉像做了亏心事。

　　书包被大力地撕开，掉出了两三支短铅笔，都只剩下一点点，一个用完了的笔记本，半块橡皮，哗啦啦掉在地上，唯独没有丢失的铅笔盒。

　　同学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韩俊智的脸刷的红了，生气地大声喊到：“你们把书包还给我。”
　　“韩俊智，你把铅笔盒藏哪了。”高个子的小男生故意大声说道。

　　“是不是我们搞错了，把书包还给他吧。”胖胖的小男生凑上去说道。

　　“韩俊智，我丢了铅笔盒，我爸爸刚给我买的，你见过的，上面有奥特曼的那个，如果你交出来，我可以给你10块钱。”丢铅笔盒的小男生说道。

　　“不是我拿的，你们把书包还给我。”韩俊智委屈地哭起来，他想要回自己的书包，但他被两个小男生拦着动不了。

　　“不是你拿的，那是谁拿的，我看教室里，就你一个人贼头贼脑。”高个子小男生开始翻韩俊智的书桌，把他的书本都丢在地上。

　　“我觉得吧，你平时看起来是挺可疑的。”胖胖的小男生点点头。

　　“你们，你们，不许翻，我的书。”韩俊智看到书本掉在地上，被踩上了脚掌印，哭声越来越大了。

　　班主任顾敏被一名同学叫了过来，她看到三个男生在欺负韩俊智，冷着脸说道：“都住手，在班级里打架，欺负同学，你们三个都出来，到走廊上来。”

　　高个子的小男生说道：“就是，我们就是想到处找找，韩俊智不让我们找，我们才怀疑他的，我们这叫为人民服务。”

　　胖胖的小男生连忙保证：“我还拦着韩俊智呢，我们没打他。”

　　班主任顾敏的眼睛依次从三个男生的脸上扫过，神情严厉地教训道：“铅笔盒丢了，可以告诉我，你们这么多人欺负韩俊智一个，不是打架，是想干什么。你们就在走廊里站着，好好给我反省一下。”

　　高个子的男生不服气，说道：“老师，学雷锋还罚站。”

　　丢铅笔盒的男生埋怨道：“都怪你们，害我罚站。”

　　高个子的男生气也不打一处来：“我们是因为谁罚站，不是说好，做1年2班的三剑客吗？”

　　丢铅笔盒的男生翻了白眼，说道：“谁跟你是三贱客，我可是要拿三好学生的奖状的。”

　　胖胖的男生无奈地叹口气：“得，我算看出来，我和你，两个冤大头。”

　　顾敏没再理他们，走进教室，看到同学们都在交头接耳，没有人过去帮韩俊智收拾课桌。她将韩俊智叫来了自己的办公室，发现他一直低着头，在小声地呜咽，一句话都不说。

　　“韩俊智，事情的经过，我已经问清楚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顾敏问道。

　　韩俊智用袖子擦干眼泪，轻轻地摇了摇头。

　　顾敏眼神暗了暗，继续问道：“其实我知道谁偷了铅笔盒，找你过来，就想问问你，你认为会是谁偷的？”

　　韩俊智惊讶地抬起头，他的眼睛里除了委屈还有愤怒，他是个聪明敏感的孩子，一下子就明白，班主任是在怀疑他，认为他偷了铅笔盒。

　　“不是我偷的。”韩俊智大声地喊道。

　　顾敏有些尴尬，她沉着脸说道：“韩俊智，我又没说是你，你紧张什么，不会好好说话吗”

　　韩俊智的脸涨的通红，他不敢相信地望着顾敏，一边说一边眼泪哗哗地落下来道：“老师，我没有偷铅笔盒。”

　　顾敏觉得问不出什么，摆摆手，打发他离开：“好了，好了，你走吧。”

　　放学后，韩俊智就一个人躲在附近小区的滑梯下面，将心里的委屈全都哭出来，没想到遇到阮清夏，她突然闯入他世界里，带来了久违的温暖和阳光。

　　等到夜深人静，街道上的路灯都亮了，韩俊智才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回家，老旧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照在门前的柏油路上，屋子里的叫骂声一直都没有停过，男人的谩骂声和女人的尖叫声混在一起，夹杂着小女孩的哭声，韩俊智冷冷地站在家门口，不愿再往前走一步。

　　”志诚，这些钱不能给你，这是我最后的一点钱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家欣明天就要交学费，你不能拿走。”王婉仪拽着韩志诚的手臂苦苦哀求。

　　“一个女孩子，上什么学，等我找个好人家，把她买了，还能换点钱。”韩志诚大力推开王婉仪，连忙数着手里的钱，啐了一口：“他妈的，才这么点，还不够老子吸几口的。”说着，就忍不住打哈欠，眼泪鼻涕一起往外流。

　　“志诚，你戒了吧，别再吸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王婉仪抱着韩志诚的小腿恳求道，她被一路拖拽到门口，脸上有止不住的泪水，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

　　“这个臭婊子，哭什么哭，真他奶奶的晦气。”韩志诚不耐烦的皱眉，一脚踢中王婉仪的心口，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王婉仪匍匐在地上，半天都动不了，家欣从家门口冲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刀，她望着走远的爸爸，握着刀的手在微微发抖，眼睛里有说不出的仇恨，看到妈妈痛苦地皱着眉，她连忙转身扶起妈妈，心疼地帮妈妈揉着心口。

　　“妈妈，还疼吗？妈妈，不疼，家欣护着妈妈。”家欣也委屈地哭起来，她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散了，爸爸每天都不回家，一回来就要钱，钱要不到就打妈妈，还要把自己也卖了换钱。
　　“姐姐。”韩俊智快步跑过去，也帮忙扶着妈妈。

　　“小智，你去哪了？妈妈都找不到你。”王婉仪望着韩俊智的一张小脸，气嘟嘟的，眼睛发红，有些心疼地问道。

　　“爸爸坏，爸爸打妈妈，我以后不理爸爸了。”韩俊智仰着头，声音很大声，到底只是个7岁的小孩子，说完都躲到妈妈的怀里抽泣起来，哭地也很大声。

　　“妈妈喝水，小智，不哭，姐姐保护你们，要是爸爸再打你们，我就和他拼了。”家欣咬着牙说道。

　　家欣搬来一个凳子，将客厅里挂着的一张全家福拿下来，用黑色的笔将照片上的爸爸抹掉，她拉着弟弟的手说道：“小智，你要记住，爸爸不要我们了，以后我们要好好保护妈妈，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