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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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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王来说,什么都不可缺,却什么都不倚重。
文官,在大殿上昂首挺胸,叽叽喳喳。陈梁麒在高处看他们手舞足蹈,淡淡笑着,别人以为重视爱惜,其实,就如同看伶人游戏差不许多。
王兄养的这群人,他本心就是教坊司里的表子无异。就是对个中翘楚,如周颜者,也并无太大区别。
周先生的医术倒是可圈可点。
直到祭祀大典那天,才真正被太阳之光刺了眼睛。
直入云端的祭祀台上,周颜端坐当中,身穿大神官礼服,连每一根丝线都在闪亮,他的一举一动,都令人惊叹。
绝非凡人可为。
春耕祭祀,周颜改了全部章程,亲自在祭祀台上示范演绎,给了一干官员做了范本,犹如众人之师亲身教导。只看文本,那些人自然不服,可真身演绎出来,却反驳不得。
这就是最正确的天界祭祀之法。连歪头抬手的角度都是最正确的范本。
居高临下,不由不信服。
到了兵戎除魔部,礼部有位年九十余的老大人,泪流满面不止,对同行人说,大司学郑氏,学问广博足以带领众人,只与此事上偏差了,周颜祭祀大典,远超他国矣,更不用说那些陈年旧典。
众人问因由,老大人道:“四十余年前,老朽在京城为官,曾有幸目睹翠仙与乌林在琴音节的华园双凤舞………..”
众人惊异不语,莫非………
老大人抬手一指:“不过如是…….”
用丝结袖了袖子,周颜右手持宝剑,左手持金铃,在祭祀台上回环舞动,形状如同变幻,看的人眼花缭乱。与前几日祭祀大典礼庄重优雅略不同,除魔一折波折诡谲,甚至有妖艳滑稽之感。
书中暗表,这场祭祀,是周颜特加入的诱鬼之术,在此场合使用,万分危险。在人看来,不过是光怪陆离,目不暇接。可在魔来看,是极难抵御这股诱惑。
只要混元教主来围观祭祀,就绝抵御不了周颜亲身诱惑!
而在祭祀场周围,早布置好了重重陷阱,踏入一角,便万劫不复。
在大祭祀上除魔,实在是万般无奈。
除周颜,再无人敢行。
就在诱魔舞即将完结之时,突然狂风大作,一阵乌云遮天蔽日。
周颜心头一惊,道声,来了!
将手中金铃往后一扔,阿青应声接着。宝剑交左手,右手一滑,取出神龙牙造法宝,一团银光闪烁,一条银白色蛟龙从手中游出,张牙舞爪朝黑云扑去。
那黑云里“唔呀”!一声惨叫,疾步要走,哪里走脱,被银龙纠缠住厮打起来,步步紧退,就离神坛越来越近。
周颜取拂尘晃动口念咒语不止,那神坛死物,却如长了血肉一般,向外扩张。
混元教主心里叫声不好,抽身闪退,却慢了半分,一个后脚鞋跟被神坛影子笼在其内,这下闯了大祸,整个身子被神坛倒拉回去,正入网罗之中,却如笼中虎网中蛟,再也逃脱不走了。
陈梁麒站起身来手指向厉声叫道:“拿下!”
铠甲武士一拥向前,使捆仙锁将混元教主捉住,陈梁麒上前一把扯下遮脸的斗篷,众人都惊得张大嘴巴合拢不上,神秘莫测的混元教主,竟然是个年不上十四五的孩童。
陈梁麒挥挥手,将混元教主推下收押。
祭祀继续。
由此一折,再无人敢质疑周颜了。
万人瞩目的祭祀大典终于尾声了。
刚结束之际,郑氏公甫求见。见到陈梁麒便伏地跪拜,求请告老还乡。
陈梁麒长叹一声,徐徐说道:“我本意不愿老大人所请,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恐怕也无他法。话说回来,都是老大人僵化太过之故,怪不得寡人。”
郑公甫道:“当然是老臣之过。不过………….”
“不过什么?”
“老臣将走,无妨直言。老臣不明白,收压了这么久,眼看就在掌中,怎么突然就抬举他了。我王如此行事,想再收周颜,怕是难上加难了。”
陈梁麒漠然不语。
“殿下!”
“孤自有打算,你不用多言。”
“殿下。”
“霸下余孽尽除,难道不是功德一件。”
郑公甫昏黄的眼珠瞪着城主,渐渐暗淡下来,垂着一颗灰白的头,有气无力道:“殿下随心所欲,老臣归家焚香设坛,遥祝我王福寿康安。”
郑公甫走后不久,陈梁麒娶的明月王妃也突然暴病去世了。
王妃短命本就离奇。内宫内更谣言四起,说新死的王妃下葬之时,陪侍的宫女姑姑,都自尽殉主,不可谓不壮烈。
一连几口棺椁停在正殿,有关的太监不经意瞧见,新死的王妃娘娘,脸上没有一丝血肉,哪是新死,竟是死了许久的一具骷髅,算算日子,难道王上娶了个女鬼不成?
看着这么多殉葬的棺椁,每个人都后背发凉。
加之深牢里还关着混元教主。好像每个人都能听见拷打之声,一时人心惶惶不能安稳。
为□□时局,陈梁麒迅速新娶了先王妃的幼妹为妻。而后御笔亲批处斩混元教主。
行刑当日,陈毕华李莹和阿青都到刑场观刑,只见刽子手怀抱鬼头大刀,没开刃口,竟是一指宽的平刃。
被行刑的混元教主,早被除去了黑色的斗篷,披发赤足,显露于人前。不过是个身量未足的孩童,还不及刽子手一半高,瘦骨嶙峋的手脚腕上,缠着比自身还粗的锁链,每走一步都极其困难。需要被两侧的侍卫半提拉着走。
那因拖拽磨出来的血痕,因反复不断摩擦,滴滴答答血流了一路。
脸上,脖颈上也难掩鞭刑留下的痕迹,凶残戾厉的血痕在新换的惨白囚服领口处断了,禁不住想那囚服下边是何等触目惊心的鞭痕。
与之相反的是那孩子还微微笑着,玩世不恭的神情,仿佛受伤的和将死的人不是他。
“快走!”后面人一推他,旁边拉扯的人不及松手,囚服被扯开一截,阿青从前面清清楚楚看到,领口下面锁骨处一片血污都成了黑紫颜色,一段白花花骨头若隐若现……..
“阿青怎么了?”
“从观刑回来就心不在焉。”
周颜听着,也扭头过去看看阿青,少有的半抬着头望着窗外发愣。
心里有些不忍,因为策划了除魔祭祀抓捕混元教主的计策有功,许了他去观望行刑,怎么忘了,阿青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这样的场面,连自己都不忍看,却叫阿青去了。
“阿青。”
“师傅。”
“别想太多了。世上有这样的事也无可奈何。”
阿青歪着头,好像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心绪很乱,总好像有什么事没想到。”
“不用想了。”
“很重要的事呢。”阿青闭上眼睛:“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情不对头呢?
阿青闭上眼睛,眼前却不断闪现落霞阵、黑云、银龙、混元教主、黑如烟雾的斗篷、一张娃娃脸、晶晶亮亮的大眼睛、玩世不恭的表情、脖颈下露着骨头的伤口、刽子手、鬼头刀、手起刀落、鲜血、滚落的人头………
啊,哪里不对呢?
就这么死了?
人头挂在街市示众。
他可是混元教主啊!
真的就这么完了?
天下太平了吗?
阿青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不由得想,看年纪,混元教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他怎么成了魔头?难不成,他也天生聪颖,难不成,他也有一个神明相似的老师?谁教他?谁引导他?
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身后是谁?
怎么回事?哪里不对劲?
“阿青,别想了。”
“师傅,一定有哪里不对,一定。”
“没事了。”
“师傅,混元教主竟然是一个少年,他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一定还有别人在幕后。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有些妖魔,他们给人看的是一个假象,也有妖魔形如美女诱惑世人,外貌不过是假象。”
“假象?”阿青想,假象?如果是假象,骗过自己的眼睛,哪什么是真相呢!
如果那个外表是假象,还有什么不能造假呢!
他突然站起来:“师傅,我出去一趟。”
“哎,阿青,你去哪?”
周颜追着阿青出去,一路跑到行刑场,场面已经收拾过了,地上血污处铺了黄沙。阿青四处看着,转身去了悬挂头颅的地方。
被无刃刀斩首,那颗头面目狰狞,每根头发好像都挓着。
阿青指着说道:“这就是混元教主。”
周颜只看了一眼便躲开了:“没什么不对,这个妖魔是已经死了。”
阿青又看着,是看不出什么。
“他的尸身呢?”一般就是被丢入乱坟岗。
“去找他的尸体!”
“阿青!”周颜道:“不用了。”
“师傅!我真的心神不宁。”
“我知道,可是,就算你猜的是真的,至少眼下他不可能为害了。”
“师傅!斩草不除根,必然为害啊!”
“一场祭祀,能保五年平安已经很好了。五年后,这个混元教主不出,也会出其他的妖孽,不必过分拘泥。”
“师傅?”
“阿青,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可以了,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师傅,如果,混元教主有办法假死脱身……….”阿青盯着周颜,一字一句说道:“那么,陈梁霸下,也有可能。”
提到陈梁霸下,周颜身子就是一僵,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直入每个毛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