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转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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踟蹰了半天，还是敲响了那扇门，带着浓烈的不安，在听见里面传来呼唤的声音后，他硬著头皮踏了进去。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谁知迎头看见的脸，却是比自己更为复杂、不安。
对上他的第一句，白荠便单刀直入：“你和张队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任性，明知道这个行动危险，还是义无反顾去了？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余洛斯瞠目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沉着脸道：“我不认为张队会主动向你交代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荠不满他岔开话题：“我现在在对你训话。”
余洛斯倒是不愿退让：“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莉格英的人告诉你的吗？！”他最后几个字不由自主地放大了音量，就连本人也诧异于自己的失控。
白荠目瞪口呆：“你说什么？怎么扯到莉格英了？我现在说的，是你不懂爱惜你自己的身体。”
余洛斯稍微收敛下去：“但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白荠移开视线，怄气道：“我有权不解释。”
余洛斯重重地吸了口气：“那2118呢？为什么会在莉格英手中？”
白荠脸色一变，是一抹微不可察的苍白。
余洛斯神色萎靡：“不要用打斗时被他们抢了作借口，每次使用Cleaner之前都要做人脸扫描，莉格英不可能可以使用一把已经被你登记了的Cleaner，就算改变登记用户，也需要身为前用户的你亲自操作，所以，2118是你给莉格英的，对吧？”
白荠沉默了，也彻底冷静了，他耸拉着脑袋，心如死灰地，把眸光飘向远处的虚空。其后，他笑了，心下落地成灰地豁了出去：“既然如此，我也不妨直认不讳。”
余洛斯猛然悲恸地扭曲了面容。
白荠却坦坦荡荡跃进了热锅：“没错，是我给他们的。”
余洛斯一副世界末日的脸：“......为什么？”
白荠：“我曾经为莉格英提供过长期而紧密的协助，可现在已经决裂了。”
余洛斯目瞪口呆，不能置信，也不能理解，白荠作为特行机关的总长，同时也是发明者的儿子，他又怎么会暗地里支持一个反SPS的恐怖组织？况且，说是恐怖分子，他们可真的是残忍暴戾，冷血成性的存在，这大半年来，余洛斯都看得通透极了。
协助莉格英，可不就意味着，白荠也在默默地认同他们的做法吗？
余洛斯无可避免地回想起来，明明以前，白荠是多次强调过自己不是好人，甚至将自己描绘成十恶不赦的大罪人的，可是余洛斯不愿意信，也不可能相信，因为白荠就在他面前，他是怎么样的人，难道与他共事，与他生活的余洛斯会不清楚吗？
没错，白荠不是坏人，也不是什么恐怖分子，他会协助莉格英肯定有他的苦衷。
余洛斯如实问：“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
白荠斜眼一瞥，自问自答般道：“该说是苦衷吗？”
余洛斯一脸着急：“比如是间谍任务之类的。”
“没有这回事哦。”白荠沉沉地贬了一眼，“我是真心在支援莉格英的，我跟他们一样，希望假以时日，SPS会在这世上消失。”
余洛斯脚下不稳地挪了一步。
白荠：“但是几个月前，就在恐袭事件发生之时，我们正式决裂，之后也彻底失去联络了。至于理由，恕我无可奉告。”他慵懒地叹了口气，“顺道告诉你，Cleaner是他们主动跟我要的，我估计，那是用作制造防射线头盔的试验品。”
他不疾不徐地抬起脸庞，眸子里眉宇间，都同以前的冰冷感如出一辙：“我的解释就到这里为止，你还满意吗？”
余洛斯心下猛地一揪，当下豁然开朗，同时亦五味杂陈。过往的蛛丝马迹好像串连起来，形成一块完整的布匹，他想起早前对白荠的怀疑，张修哲的指控，以及蒙面人的动机，一切都似乎说得通了。
———他果然没有诬蔑了他。
尽管他们的关系已然决裂，他与莉格英的主张一致，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即使协作中断，白荠也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引导错误的侦查方向，以Cleaner攻击袁肖，消极应对办案工作——他放的暗箭，难道都出于停止SPS运作的目的？
这又是基于什么理由？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余洛斯不得而知，也想不明白，如实向他深究，估计也是被绕着圈子走。
“我对你很失望。”——原本是打算这样说出口的，可想起来穆逵那句“好久不见”，又默默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最后道出来的，却是一句叫人心如刀割的绝情话：“对不起，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来了。”
头不抬一下，眼睛也不愿投出一瞥，他就这样抱着满腔悲愤夺门而出。
他晓得自身是没有资格批判和痛恨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和莉格英的关系可能并没有那么深，要不然，就是白荠和莉格英其实就只有表面的接触，否则，他跟白荠在此之前该是认识才对。
只不过，眼下揣度太多也是于事无补，余洛斯知道，他的调查工作断不能停顿下来。
现下，新围区基本可以锁定为莉格英的所在地之一，只是余洛斯形单影只的，若是继续不顾后果地深入调查，并再出现类似2118事件的话，可是就没有帮手了。
虽然这起事件尚有疑点，但目前没有任何线索，白荠的嘴巴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撬开的，踌躇半天，果然还是决定由它搁置，把调查方向转往其他地方更为合适。尤其是一个他一直最为在意的线索——孤儿院。
不管是肖维拉父母还是袁肖，他们的供词里都谈及过孤儿院，而深入过正神教内部的袁肖，更是能够证明莉格英是由一群在孤儿院长大的人所组成的。
如此一来，也许从源头切入，才能够拨开云雾见太阳。
他打开网络，果然，当下最可行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地毯式搜索。
整个Z区的孤儿院有多少间，他就一间一间的调查，结合穆逵等人的年龄，又可缩小范围至建造年份最少五年的孤儿院。
沿着某百科列著的一排名字往下扫视，他的目光赫然停留在一个名字上——英格莉孤儿院。
余洛斯心下一阵哆嗦，不假思索点了进去。
——英格莉孤儿院，二十五年前由来自B区的英格莉修女创立。
以救助十八岁以下的失亲儿童为目的，多年来共收容超过六百个孤儿。
身为创办人的英格莉修女，创立初期同时兼任著院长的工作，三年后因病去世。院长的位置，随之交由热爱公益事业的官员柯威担任，一直到十二年前，孤儿院结束营办为止。遗留的孤儿们，便转到其他孤儿院继续生活。
网页附上一张二十五年前，英格莉修女和孤儿们的合影，如今却早已今非昔比。修女离世，孩子们现今最少也有三十岁了，怎么说也不会是穆逵那一批。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莉格英的成员就来自这间孤儿院，可是莉格英，英格莉，名字也太相近了。莉格英这个名字，仿佛意味着反英格莉，说不定，就是这个意思。
凭著一股与生俱来的野性直觉，余洛斯决意深入调查这所孤儿院，他搜了许多网页，关于英格莉孤儿院的资料却少之又少。
哪怕是一张比较晚期的合照，也一无所获。
他呆在电脑前顿了顿，又改了一个搜索词汇。
他输入‘柯威’。搜寻结果瞬间多了数十倍。
根据资料显示，现年五十八岁的柯威，三十年前加入政府部门工作，多年来刻苦耐劳，拼搏勤奋，加上为人精明能干，故仕途一路平步青云，现在则作为众议长为Z区继续卖力。他功绩显赫，当中最为人熟悉的事蹟，莫过于十多年前，担任SPS项目执行官，负责监督及管理SPS的开发流程，使这个改变Z区的系统，能顺利推行并广为使用。柯威为Z区带来的贡献之大，有目共睹。
余洛斯当即了然于心，更坚定了英格莉孤儿院与莉格英有关。他顺藤摸瓜，把SPS和孤儿院几个线索连在一起搜查，翻了数个页面后，一个讨论区的标题吸引了他视线——SPS做活体实验实锤，试验品还是未成年孤儿？
这段标题党一样的文字无可否认正挑逗着他的好奇心。他理所当然点了进去。那是一个叫‘柴郡猫’的网友发的帖子，她号称自己小姨在孤儿院当过几个月的保姆，能证实SPS推出之前，曾长期并强制性地以孤儿作试验品，具体包括，开发人员会往他们的大脑植入芯片，以此来测试SPS的运作机能。
这是八九年前的帖子了，因为没图没真相，说法也过于天马行空，所以这个帖一直无人问津，久而久之，便沉在历史的洪流里了。
可是，现下在余洛斯眼中，却是个叫人惊恐万状的消息。
若是楼主的说辞是千真万确的，那可真是一个不得了的事实。
为此，他有必要为传言的真假作个定数。
他联络了情报科，让他们帮忙调查帖子发出的IP地址，结果，是来自一座商业大楼的办公室里，电脑的登入名称，则是一个名为jamielin的用户。
余洛斯道谢一声，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
“我是SPS刑警，”余洛斯朝接待处职员亮出刑警证，“想找一个叫Jamie Lin的人，希望他能协助调查。”
接待人员战战兢兢应了一声，悄声打了一个电话后，一个踱著高跟鞋的女人姗姗走了出来，她顺着接待人员的手势一看，怔怔地向余洛斯点头：“刑警先生？不知道有什么事？”
余洛斯：“你是Jamie Lin？”
“是。”
余洛斯迈出脚步，道：“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他们坐到休憩区的沙发上。余洛斯点开智能表上的全息影像，是那个讨论区的页面：“你在八年前一月二十九日，是不是发过一篇帖子，内容是关于SPS疑似用人体做试验的爆料？”
面前的人愣了一阵，把目光投向他朝自己展示的网页后，恍然大悟地瞪了瞪眼：“这、这是我初入职的时候，闲着无聊发的帖子，不过没什么留言，我自己也不大记得了，这个...怎么了吗？”
余洛斯面无表情：“里面的内容都是真的吗？”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把我小姨说的东西复述了一遍。”她诚惶诚恐道，“当时只是想发出来让大家八卦一下，而且...说实话...就是无聊而已嘛？”
“是想搏关注才对吧？”余洛斯一开口，她就惭愧地埋首起来，哑口无言。
他轻叹口气，道：“就是说，你也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她微微颔首，那副神情像是愧疚极了。
余洛斯：“把你小姨的地址给我，关于这件事，我有必要拜访一下她。”
辗转来到的贫民窟，是最北端的无芯片区——宁围区。这里可说是与世隔绝，从市中心乘车而来，居然也得花三个小时。
林小姐似乎已向那位小姨报备过，待余洛斯敲响她的家门时，小姨随即不慌不忙地迎接他进屋里来。
小姨岁数三十有多，举手投足皆散发著温文儒雅的气质，瞧她的小房子，貌似是一个人住的，虽然余洛斯没开口问，但小姨看着，似乎仍然未婚便是了。她知道余洛斯前来所为何事，自我介绍也用了当年当保姆时的称呼——她叫自己作‘晴姐’。
晴姐放了一杯红茶在他面前，自己也拎着杯子抿了一口：“我是跟小米讲过孤儿院的事情，就是没想到她把这事放网上了。”小米即是Jamie Lin的称。
晴姐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当年的事，就如河流溪水一般滔滔不绝：“当年我毕业不久，浑浑噩噩地换了几份工作，最后还是托朋友介绍，才会在英格莉孤儿院给孩子们当保姆，虽然工作是住宿制的，多少比较辛苦，但薪水不错，我就坚持下来了。”
她放下茶杯，望向窗外远处的景色，眼神却如停留在一片虚空之中：“当时的院长是个做官的，因为工作关系，经常有一些外部人员进出孤儿院，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SPS的开发人员。”
晴姐忽然振作起了神色：“别提他们了，当年啊，我跟孩子们的关系很不错的，孩子们都很黏我，有时候看着他们一个个地被好人家收养，我心里都是五味杂陈，又是不舍，又替他们高兴。”
余洛斯小心翼翼地给她掰了回来：“不好意思，晴姐，麻烦你再说一下SPS的事情。”
晴姐的脸色淡了下来，无精打采地嘟哝：“有什么好说，他们都是帮凶。”
余洛斯偏头“嗯？”了一声，一转眼，晴姐又恢复了平常的声量：“不过，他们当中也有好人的，比如那个发明者...白燚的儿子，当时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呢。”
余洛斯心底沉重地蹦了一下，慌慌忙忙问：“是咱们机关总长白荠吗？”
晴姐呲牙一笑：“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他在孤儿院正式结业那天过来造访了，原本还以为，只是当局派了个代表过来做做样子，没想到他为人意外地温柔善良，离开之前，还收养了一个孩子呢。”
余洛斯大吃一惊，因为他从没听说白荠收养过什么孩子，更惶论是从这么一所谜团重重的孤儿院收养的了。
他不由揣测，白荠收养的那个孩子，指不定与他主动为莉格英提供帮助有关，也许是因为那个孩子，白荠才会被迫游走于黑白之间，饱受煎熬，甚至自暴自弃地希望SPS就此消失。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真相为何，还得寻根究底下去。他整顿心情，接着问：“你记得他收养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晴姐沉默了一会，努力回想：“我记得...他好像是捣蛋三人组里面的其中一个，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偏著脑袋，瞇着眼睛，细细地忆著往事，忽然，便灵光一闪地脱口而出：“对了，那个孩子经常给我送糖果来着，他叫余洛斯。”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转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