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隐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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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洛斯仿佛体会到有什么崩塌了的滋味。
他目瞪口呆，哪怕是那只紧扣板机，关键至极的食指也木然地僵住了。
穆逵自然也察觉到异样，随口打趣道：“怎么一脸茫然的，失忆了？”
余洛斯一下子就被摸出了底细，那双欧式大眼更是瞪得夸张。
穆逵瞧着他的反应，不著调的笑意也倏地端正了神色：“还真是...”
“阿逵，快！”
直升机上一阵高昂的呼喊，叫穆逵也下意识踩上绳梯，随之飞离了平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进发。穆逵吊在半空，也不忙回头叮咛一句：“炸弹只有一个，在十二楼，剪红色那根。”
余洛斯讷讷地目送他们离开，渐渐缩小的穆逵已然攀上绳梯，登上直升机里，越渐飞远。
凌泰彼时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他瞧见直升机已远在天边，依然不服输地猛开几枪，然而，距离之远，目标之细，已不是乱枪能轻易射中得了。
眼看手中的鱼儿滑走，凌泰也不得不气得跳脚，只是不甘之余，也难免感到惑然，大概是气昏头了，竟然抓住余洛斯的衣领就叫骂起来：“你比我早到很多吧？就算是赶不上，这么近的距离也够你开枪了吧？你不是很聪明吗？打烂它的机翼啊？它的玻璃也不是防弹的呀，还是你怕他们还击？我认识的余洛斯是这样的吗？”
余洛斯被他骂得大脑当机，犹如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只得行尸走肉地作出些恍惚的反应。
穆逵认识我？过去的我跟莉格英有什么关系吗？——余洛斯被其可能肯定的答案弄得头昏目眩，因为穆逵亲暱的表现，甚至也不晓得张牙舞爪了。
如果我的过去真的牵涉著莉格英，那一直以来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难不成，所谓剿灭莉格英，也是在寻找自己的过去吗？
人攥在凌泰手中，余洛斯脑海里却是一堆找不到答案的疑问，他呆滞了片刻，直到张修哲的话音乍现乍隐地从耳机传来——应该是收音的问题，导致频道交错。
“找不到炸弹？给我一层一层搜清楚了！......不然拆弹组来了，我拿什么给他们拆......门口的炸弹碎吗？”
余洛斯忽然清醒过来，按住耳机开关，腰身站得笔直：“张队，只有十二楼有炸弹，剪红色那根。”
身形发福的银行总监噙著泪，惊魂未定地述说著来龙去脉：“他们一直拿枪指着我啊，明明报警了，一个警察都没有，你叫我能怎么办？”
他吸一吸鼻水，泫然欲泣说：“谁叫我是门店里唯一一个握著保险库钥匙和密码的人呢，不过那些抢劫犯还真大阵仗，居然还有炸弹，也难怪，毕竟开口就要七千万啊...”忽然喷出一声冷笑，“我告诉你，罪犯说的话真不能信，明明说好七千万，结果看见那么多钞票，就疯了似的抢，最后，咱们银行就活活被劫了七千八百六十五万一千五百元。警官，这个数必须得分毫不差给我们抢回来。”
面前的警察冷淡地抬眼一瞥，又低头接着记他的笔录。
“保险库一个警卫中枪，目前在医院留医。”张修哲腰杆挺得比什么时候都要笔直。
“还有呢？”浓眉大眼的局长，头顶和眉睫都是白花花的一片，本来就不苟言笑的他，现下更是严肃得骇人，“没有其他伤者了吗？”
张修哲神色凝重：“没有了，倒是有六个死者。”
局长知道他说的是谁，肃穆的神情也微微收敛起来：“他们今天的牺牲，我们铭记于心，倒是你，阿哲。”
张修哲感觉一股寒意爬上了背脊，手心也跟着发凉。
“明明可以避免同伴牺牲，还是让这桩悲剧发生了。”局长厚积薄发地发出连番训斥，“莉格英也是，花了这么长时间，耗掉这么多人力物力，还是抓不住他们...”
张修哲一个脱口而出：“好歹我还是阻止了第二次爆炸。”
“还顶嘴！”局长一拳落在桌上，害得他当场抖了一下，“那个炸弹还不是刑警提醒你的？我要的是结果，每一次都让他们跑了的话，还如何统领大局！”
张修哲楚楚可怜地缩起了胳膊，是一副听候发落的身姿。
局长稍微消了气，语重心长地下达：“这三天放个假，这起案件，我会交给别人来处理。”
张修哲直眉瞪眼地抗议：“局长，我还不想放假。”
“哪有你不想的道理，”局长被他气得七窍生烟，“还想反抗我了，啊？”
张修哲抓了抓头发：“当然不是，我尊重你老人家都来不及了。”
局长显然已摸透了他的马屁，从头到脚都表示不吃这套：“出去！”
张修哲缩著项唯命是从，呼哧呼哧地溜走了。
是以，这天下班出离地早。
张修哲奔波了半天，开会开了半天，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最后只表明自己会消失几天，下一秒就顺应大老爷的意思，心安理得销声匿迹去了。
只不过，休息的时间里也不能闲着——这都多亏余洛斯对剿灭莉格英有一股超常的热忱。
大约在张修哲休假的消息传开后，余洛斯旋即找上了他：“听说你接下来连休三天？”
张修哲有些丧气：“啊，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他靠上墙角：“说起来，你为什么知道只有十二楼有炸弹？还知道剪红色？”
余洛斯无力地扯一扯嘴角：“如果我说，是莉格英告诉我的，你信吗？”
“信，毕竟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你一下子成了拆弹专家。”张修哲朝他挑了挑眉，“怎么？和莉格英哪个兄弟结拜了吗？”
“刚好相反。”余洛斯面无表情，“我现在更有决心把莉格英歼灭殆尽了。”
张修哲定定地看了他半响，无精打采道：“谁不想呢？”
余洛斯耸拉着脑袋，眸子里全是五味杂陈的悲愤，除了恼怒和伤感，似乎还有些更复杂的东西在里头。
他清楚莉格英干了何等伤天害理的事，而把他们肃清的话，看来还能弄清自己的过去。
他的决意，带着无可奈何的私心。
“但是，没有办法啊。”张修哲像是寻求答案一般，叹了一句。
余洛斯冷冷地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张修哲一个激灵，偏头怔怔地盯住了他。
余洛斯：“虽然没有根据，但我觉得，莉格英的成员里，一定有住在无芯片区的人。”
张修哲：“虽说没有根据，但你有这个想法，肯定也是出于什么理由吧？”
“陈恕案，施柏瑞案，都牵涉到无芯片区，红宝石案，被捕的邪教成员里也有无芯片区的居民。可以说，莉格英当中，必然有人熟悉无芯片区的情况，因而才能找上医术精湛的袁肖，以及贩售武器的黑市卖家。”
张修哲捻著下巴轻轻点头：“嗯，有道理。不过，你该不会想搜遍整个Z区的无芯片区吧？整整有二十六个啊！算上人口，可是有四十多万人啊！”
“我知道，”相比他的表情，余洛斯显然平静多了，“所以我打算从宾围区和傲围区开始搜，这两个区域，一个发生过命案，一个是黑市交易地，莉格英潜伏其中的机会比较大。”
余洛斯从智能表点开了Z区的地图：“而且你看，这两个地方比较相邻，说不定莉格英的活动范围就在附近，”他以宾围区和傲围区作为靶心，向外二十公里画出一个圆，“我们就从这两处地方向外扩散找。”
张修哲面容扭曲：“我说，小余，你这个圆里边少说也有七个无芯片区啊。”
“那就一个个找。”
张修哲装模作样说：“哎？难道你想我搭把手？”
余洛斯收起地图：“难道你不想将功补过吗？反正这几天休假，正好了。”
“啧啧啧！”张修哲挤眉弄眼地咂舌，“原来你找我是有所图的，真不可爱。”
余洛斯漂亮地周旋过去：“我需要人帮忙，而你需要功绩封著局长的嘴巴，岂不就是互惠互利了吗？”
张修哲另眼相看地打量着他：“哟！跟以前战战兢兢，空有一腔热血的小余不一样了嘛？”
余洛斯：“毕竟人是会成长的。”
“那你还长得挺快。”张修哲往他背脊猛拍一下，默认参与这场非公开的调查行动。
应余洛斯的意思，他们约在明早七点见面。
根据人口普查，一个无芯片区平均有超过一万个住户，手脚利落的话，或许一天可以搜完三个区。可万事总有不顺，余洛斯也不敢过于好高骛远，只提议明天小试牛刀，以宾围区和傲围区作目标，试试能不能从中挖出莉格英一点皮毛就罢了。
“但是怎么做？该不会挨家挨户问，你是不是莉格英吧？”张修哲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余洛斯：“当然不是，但是，我们可以佯装黑市卖家，挨家挨户兜售‘防射线头盔’，当然我们没有实物，只用照片也行。”
“啊？”张修哲顿了一下，马上恍然大悟，“我懂你的意思，但为什么不假装买家，高价收购？不是更能吸引到莉格英吗？”
“反正都是坑蒙拐骗，我不认为莉格英会这么容易上当，觉得可疑，不搭理就好了。但我们作为卖家的话就不一样，只要莉格英有一丝怀疑，就代表他们并非完全不信，那既然他们没有不信，自然就会求证。”
张修哲微微仰起了头：“我懂了，要是他们相信本来只属于莉格英的武器落在了外人手中，是不可能不管的，以防万一，肯定会查证。”
余洛斯眼神凌厉：“没错，只要他们愿意在我们螳螂捕蝉的时候，埋伏一只黄雀，那胜算可就大了。”
张修哲一头雾水：“这又怎么说？”
余洛斯浅浅一笑：“你忘了？他们可是想杀我，有最大的诱饵在，他们不会无动于衷。”
张修哲瞠目叫嚣：“你疯啦？！拿自己当诱饵？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是恐怖分子啊！”
余洛斯亮出一双义无反顾的眸色：“张队，连这个觉悟也没有，我又怎么能站在这个位置？放心，为了那个等我回家的人，我会活着回去的。”
绕过熟悉的弯道，尽头那间正是白荠的病房，这个地方如往常一样，要说这天有什么不同了，恐怕就来自他自身吧。他沉着脸敲一敲门，打开门扉，迎面便看见一张魂牵梦萦的脸转了过来。
他问：“好多了吗？”
“嗯，今天不怎么疼了，我打算跟医生说，尽早出院。”白荠敛著笑意。
“不行，”余洛斯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医生说你完全康复了才能出院。”
“但是...”
“咻——”余洛斯猛地摆手，截住他的牙关。
“机关...”
“不行。”余洛斯淋淋漓漓驳回了，“这段时间你好好休养生息，其他事情就别管了。”
白荠一片愁云惨雾：“要是又发生今天这么危险的事...我可是听说了，你一个人以身犯险。”
余洛斯苦笑：“放心吧，我以后会注意的。”
白荠看出了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余洛斯稍一回神，摇了摇头：“没事。”他黯然无神道，“科长，我今晚能不能回去？”
白荠温柔一笑：“嗯，今天累坏了吧？回去好好睡吧，这里老是睡不踏实。”
余洛斯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心事重重地，便带上房门离去了。
还不能说。
一切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能泄露半句。关于莉格英，关于他和穆逵的关系，更重要是，他于莉格英而言到底是什么。
时而要将他置之死地，时而又佯装熟稔打招呼，向他透露炸弹的位置，余洛斯当真想不通摸不透。
不过不要紧，明天，或者后天、大后天应该会有定论！
不管是作为特行机关的刑警还是余洛斯本人，他都明白当下的形势更应趁热打铁，七千万已被劫，这个不多不少的数字必然意味着什么，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迎难而上。
在此之前，就瞒着白荠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隐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