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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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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李京二人一狗走走停停。若是忽略肆行的妖怪野兽不谈,倒是领略了不少的风土人情。除了赏景,李京也没闲着,日日教导自家小姑娘识文断字,学习医术。
“你以后总归是要找些事情做的。”她这样说道。小玲也似懂非懂地应下。等她长大,再回首这段时光,眼前还是会浮现出那人温柔的眉眼,谆谆的教诲。
至于随行的白犬,李京则是用一种对待普通朋友的姿态对待他,有的时候她会坐在白犬的旁边,请他小酌一番。虽说狗从来没有碰过酒,但李京还是在这样的相处中感到一丝自得其乐的愉悦。她向来是一个敏感的人,自然注意到狗周身的凝重气息。自从和犬夜叉一行相遇后才有的。
“你很喜欢那把刀。”李京很笃定地说。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作声。
没有理睬他,李京又说:“你想通过这把刀来证明自己的强大。但是你忘了,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徒劳的。从别人那里继承的强大终归还是属于别人的。”
狗瞥了她一眼,要是以前敢有人这么说他,这个人早就化成了灰。
“真正的强大不是□□,而是这里。”女人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无论是铁碎牙还是天生牙都不是你的,你该有一把自己的刀。”说完,她又咳嗽起来。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类。”杀生丸这样想。
鬼使神差地,他舔了一口杯里的酒。微苦,辛冲,但又有着甜的余韵。
“可惜了。”女子摇摇头,很遗憾地说:“这米酒本来不该用小盅喝的,该用大斗才好,呼啦啦一喝,多爽快。”
突然,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绿色尖嘴的小妖怪,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木杖,上面雕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头。
“好香啊!”它说,声音尖尖的。
“要来一杯吗?”李京笑眯眯地看着它,她一向慷慨大方,尤其是对那些对她酿的酒抱有喜爱之意的人。
“好啊——你是人类!”小妖窜了起来:“不,我不能喝人类的酒!”它的目光瞥到了一旁的白犬,竟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开始大嚎大叫起来:“杀生丸大人,您怎么啦?邪见来迟了,您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见到狗不耐的眼神,它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惶恐地看着那犬:“我错了,我不是说您虚弱。让您变成这样的人真是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白犬撇过头,不去看他。
“杀生丸,你们认识?”李京问。
“区区人类,怎么敢直呼杀生丸大人的名字。”小妖一脸愤怒地指责说。
“这样啊,是我疏忽了。杀生丸大人。”李京用一种半调侃,半抱歉的口吻说。
狗瞪了她一眼。李京耸了耸肩,拿起小竹杯,倒了点酒。
“喝了吧,如果你不愿意,倒了给花喝也可以。”她把杯子塞进邪见的手里。“人类,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邪见吗?我可是堂堂杀生丸大人的追随者,你——”小妖大喊,但在李京的目光下却渐渐止住了声音:“罢了,既然你有这份心,我就领了好了。”
也许是忍不了妖怪的聒噪,白狗起身走开了。抛下小怪和李京面面相觑。
“唉,也不知道总大将是怎么想的。怎么偏偏就把那把没用的刀留给了杀生丸殿下呢。杀生丸大人,杀生丸大人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啊!”小妖说着说着,竟然留下了眼泪,像溪流一样在它充满皱褶的脸上四处流淌。
“你为什么哭呢?”
“杀生丸大人从来都不会哭,我邪见就替他哭。”
好一个忠心的妖怪。
“能说说那把刀的事吗?”李京给它递了帕子。小妖双手接过,喉咙里挤出一丝细小的呜咽,又很大声地擤起鼻子。
“大将总共有两把刀,都是用他的牙齿做的。一把名为铁碎牙,据说一刀下去能取千百条人命。另一把名为天生牙,相传大将曾经用它救了一个城的人,但是,却杀不了人。”邪见一脸赞叹:“可惜,不知大将是怎么想的,竟然把那把杀不了人的天生牙给了殿下,而把另一把强大的刀留给了那个没有用的半妖。”
“犬大将是谁?”
“愚蠢的人类,这你都不知道吗?犬大将是西国的王,是最厉害的大妖怪。杀生丸殿下就是把他当成要战胜的目标!”
李京听了这话,突然大笑起来:“所以说,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你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你这个人类,不知道就不要胡说!”小妖气的跳了起来。
“你的主子是长子,他父亲自当以培养王者的方式培养他。作为王,不能只想着自己,还要心怀他的子民。”李京的目光很悠长,好像又回忆起了旧事:“他要懂得这世间的疾苦,要悲悯这个国家一切好的,不好的,善良的,丑恶的,高贵的,卑鄙的,以仁德之心治理国家。也许你主子的父亲就是想让他明白这一点,才给他留下这把刀吧?”
杀生丸垂下头,难道他误会了吗?
“你这个人真啰嗦,你又没当过首领,你怎么知道!”
“是啊,我没当过啊。”她叹了口气,又苦笑了两声:“我怎么没当过呢?”
“区区人类!”小妖摇摇头,缩在树下,睡着了。
“当了又有什么用呢?该灭亡的终将会灭亡,这个时代,这些人,这些妖怪,都敌不过时间啊!”李京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酒水,闭上眼睛一饮而尽,任凭酒液顺着下颚流了下来,淌进她的衣服里。
她扶着树,慢慢地站了起来。冷冷的清辉洒在地上,拉出一个孤寂的影。无数的星星在空中盘桓,旋转,掉落下泛着光的洁白的羽毛。她一下子把杯子掷在地上。那圆筒骨碌碌在地上滚了几圈,滚进了黑色树影里。
这是一个又混乱又艰难的世道。死于战场,死于饥饿,死于野兽之口,死于妖怪之口的人比比皆是。“真正的仁慈是什么呢?”
她扪心自问。喝酒,交朋友,做一个行走天涯的剑客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这叫潇洒。活得单纯也快乐。她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这样度过的。但在危亡的时候,只有她一人好又有什么意义呢?她活不长,那小玲呢?她一介孤女在乱世中又怎么生活呢?那些孩子呢?那些年轻人呢?那些平平凡凡生活着的人呢?
“酒是不急着喝的,景也是不急着看的。”她从地上拎起酒壶,对着明月举了起来,然后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这酒入肝肠,化成一股炽火般的热意。她的脸腾起一阵红,弯下腰,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皇天之不纯命兮,何百姓之震愆。民离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东迁。去故乡而就远兮,遵江夏以流亡……”她小声地背诵着已经烂熟于心的句子。她曾经上过一个人的课,那课不是在明亮的教室,而是在红泥石岩之间,顶着南方的烈日,飞机的炮火。她的旧国,一片火海。她的朋友,有的去当了飞行员,和飞机一起炸了;有的去从了军;有的活了,但更多的却是死了。
“嘿,杀生丸,你知道吗?”她回头,朝树下的白犬笑了笑:“这个世界上,缺的不是强者,而是来自于内心的真诚,善良,正义和同情。”说完,转头去看那轮皎皎的月亮。 银雪覆地,星辉零落,何夜无月,只是少了有心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