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垃圾》阿榷

3、第 3 章

　　三
　　现场的水晶天鹅上并没有指纹，显然是被仔细清理过。而从购买渠道调查同样天方夜谭。且不说全国，单康市，购买这种摆件的人又有多少。
　　沈茗山这样告诉姜鹿时，他正在看一幅画。同之前乔靳然给他看的一样，只是画纸上没有了折痕。
　　“何况这个凶手又是随机选择受害者，除了现场他故意摆放的标志，我们看不出任何的能指向同一凶手的相似之处。”沈茗山从愤慨中回过神来，却看到姜鹿仍然在全神贯注地看那幅画。“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姜鹿？”
　　然而姜鹿答非所问。他做个手势，让沈茗山离得更近些：“通常，每幅画都是有署名的。”他指着画面右下角乔靳然的签名说道。
　　“但是，对于成熟的画家来说，有时候即使没有签名，人们也能辨认出他的画作。”他一边说一边在画上指点着，“比如色彩偏好，构图，题材，笔触。”
　　言毕他或有所思：“这个学生，风格倒是成熟。只是构图与题材还太平庸。”
　　沈茗山凑过去看。然而看了半天，他还是无法理解姜鹿所说的个人风格。
　　“我是个学理科的糙人，不懂你们艺术家。”他摆摆手就要走开。姜鹿却继续说着：“就算凶手没有留下签名，现场也会有能表明他风格的蛛丝马迹。我这么说，”他抬起头来望向沈茗山，“你明白了吗？”

　　傍晚，城郊的花棚里。
　　“人家买迷迭香都是做香草用，难有要花的。”女孩弯下身锄下一束开着淡蓝色小花的植物，简单处理后，随手拿过一根细麻绳把它们绑好。
　　“迷迭香，是为了回想。亲爱的，请你牢记在心。”乔靳然笑意盈盈地看她绑那束花，嘴里说着。
　　“啊？”女孩惊讶了一下，继而脸红起来，不自然地转回头去。
　　乔靳然笑意更盛：“是《哈姆雷特》的台词啊。你种了这么多花，连这种程度的了解都没有吗？”
　　女孩低着头，耳朵红红的。“谋生罢了……我连花语都要查书才知道呢。不过，”她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乔靳然的眼睛，尽可能漂亮地笑着，“那些花语也没什么用，是人们为了营销凭空编造出来的而已吧。”
　　女孩的笑容突然滞住，因为看到乔靳然眼底有冷冷的光闪过。然而他马上恢复了神色，依然笑着说：“这花不用包了，我就这样拿着就好了，谢谢。”

　　当夜。
　　市警局灯火通明。警车鸣起警笛，驶入姜鹿所在的小区。
　　有人敲门。沈茗山打开门，就看到何淇滨站在门口。“我就不必出示证件了吧？沈医生。”
　　“是的，何警官，我知道您是警官。”沈茗山这样说着，却把门开得更小，“还不下班吗？”
　　“抱歉，我无意寒暄。请问姜老师在家吗？”
　　“你找他做什么？”沈茗山透过门缝，看到外面严阵以待的人们，“还带来这么多客人？”
　　“南郊的花棚里，发现一具女孩的尸体。调取监控录像后，发现姜老师曾在那里徘徊。”
　　“该不会还是水晶的天鹅？你应该知道的，如果是这个案子，姜鹿算是受害者，何警官。”
　　何淇滨伸出手来把住门：“是的，这次依然是天鹅。沈医生，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们只是带他去做个笔录……”
　　“沈茗山。”姜鹿的声音突然响起。沈茗山回头，看见姜鹿穿戴整齐，做个手势要他开门。“你早点睡，明天还要起床给我做早饭。”

　　女孩的花棚，即是花店。
　　生意不好不坏，来往的人也不少。但大多行色匆匆，看起来只是普通的买家。只有姜鹿驻足在那里许久，停留在花棚门口半晌，却并未踏进。
　　之后他便离开了。女孩的死亡时间，恰在那之后。
　　“花棚有个后门，通往下山的马路。那里没有监控，凶手大概是从那里进出的。但……我们发现了这个。”何淇滨将塑料袋放在桌上，“迷迭香的花瓣。而监控里，您的手中也拿着一束迷迭香，姜老师。”
　　“何警官，我无意冒犯。花瓣不一定来自于我手中的，对吗？”
　　“当然，姜老师。但是您的花，为什么没有包装呢？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为了不被发现这束花来自这家花店……”何淇滨上身稍稍前倾了下，语气与表情都诚恳极了，“姜老师，您还是自己解释一下吧？”
　　姜鹿于是亦上身前倾，看住何淇滨的眼睛：“好的，何警官。事情很简单，我的学生住在那附近，我去将作业送还给他。相见时他送了一束迷迭香给我，而我在返回时经过那家花店，停下来思考迷迭香的含义。这就是我在今天发生的事。至于为什么不要包装，我想我的学生有可能和我一样，崇尚极简的美吧，赘余是最麻烦的。就是这样。”
　　他的眼睛太过清澈。何淇滨无法从他眼睛中看出丝毫谎言的痕迹。
　　他最终叹一口气：“姜老师，我一直相信，您是这一系列案子的受害者。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您依然是这次案子的最大嫌疑人。虽然这是连环杀人案，而您与前两次无关，但是……我们不能放过任何可能。”
　　“我明白。”姜鹿双手交握起来。“相信你们会找到明确的证据的。另外，请帮我告诉沈茗山，明天的早饭不必为我做了。”
　　何淇滨应下来。于是姜鹿道过谢站起身来，被旁边的警察引领着走出去。
　　在他将要踏出门的时候，何淇滨忽又想起来什么，站起来叫住姜鹿。姜鹿疑惑地回过头。
　　“那么……迷迭香的含义，是什么呢？”他问姜鹿。
　　姜鹿垂下眼睛：“花语是回忆之类。但可能我的学生只是把它当作药材送我，希望我睡个好觉。”他微微地笑起来，“我这几天，有些失眠，难免上课无精打采，也影响了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