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动了》程蒿

5、第五章 凶宅2

　　说话间，管家急冲冲地便走了回来，摸了一把额上汗，喘了许久，说道屋中熏香浓重，若是彻底清除怕不能了。正巧地上那刘家老爷的一缕魂魄也醒了过来，悠悠的正要飘起来。
　　江清涟见了，双眼瞪住那魂魄，弹了一丝灵力出来，那刘家老爷的魂魄便立刻又晕了过去。
　　“我说你又震晕他作甚，他不愿离去，必然是心中有怨，”安溯说着轻叹了口气，寻了更温和的语气继续说道：“你平日里锄奸卫道便是如此么？”
　　“平日里，有师兄师姐。”
　　言下之意，江清涟只管出力，出谋划策及探查自是旁人的事情。江清涟是昆仑派前任掌门的关门弟子，算得上是她这辈年岁最小的弟子，与她同辈的师兄师姐，大多是山主长老元君之类的高人，见多识广，并不需要江清涟思考分毫。
　　安溯只能按捺性子，轻声细语地告诫起来：“知你灵力丰沛，可一般，都需要先询问其心中怨怼，若是可以，最好助他完成遗憾，自然是在不违背规制的情况下帮助他，明白么？”
　　说起来，安溯原本只想安心做一头快乐的坐骑，现在又当爹又当师父的，连他自己都想给自己点蜡。
　　可看见江清涟颇为乖巧的点头时，胸腔中又莫名充上一股满意和酸楚来，摸了摸她的发顶，光滑柔软，比他真身的皮毛还要好摸。
　　细细想想，这个时候，江清涟的爹和师父，一个都不在了吧？

　　安溯本以为江清涟会先想办法将刘家老爷弄醒，再听自己的话细细询问，却见她径自走向管家，对地上那位，却是无半点兴趣。安溯本想拦她，却见她挥袖，示意他不必。
　　江清涟这一声纱裙，也是广袖，她将手藏在袖中，敛了神色，便又多了几分隐士高人的风范。
　　江清涟举袖拱手，又向管家见礼，管家也只得回礼，再一抬头，江清涟又是一副明眸含笑的模样，全然没了刚刚在安溯面前乖巧茫然的样子。
　　“敢问阁下，你家老爷的舌头是怎么没的呢？”
　　江清涟倒是一直唤管家为阁下，她不喜欢称呼旁人太过亲昵，尤其是对着陌生人，像是老伯、大哥、姐姐这一类的称呼，除却当真血亲，她是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
　　是以，安溯一直诱导江清涟的“哥哥”这一称呼，至今尚未达成。
　　“舌头，就是老爷入殓时，发现的。”管家说着竟开始有些慌张。
　　“是么？”江清涟轻笑，“可是，你家老爷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你们一人一鬼的，我也不愿做个传声筒，要不，你们见见？”
　　江清涟掩唇轻笑，她鲜少说谎，事实上她现在就在说谎。
　　让一个凡人见鬼的方法不少，但眼下就只能给这管家开天眼，江清涟不会那些市井法子，学的都是真材实料，若当政给这管家开了天眼，至死方休，而这极伤凡人元神，更是规制严明禁止的。另外便是那刘家老爷，约莫不是死后才拔的舌头，魂魄之中也不见有舌头，更说不出话来，更别说，那刘家老爷叫江清涟灵力震荡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你若是相见，便去取些牛眼泪来，只是有些可怖。”江清涟边说着，竟还加了一把火。
　　可管家心中有鬼，哪里敢真的去见老爷。
　　只见管家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身子也几乎要站不住了，双唇开始发抖。江清涟心道不好，连向一旁闪去。说来也巧，她刚一闪开，管家便喷出一口血，量大，色鲜红。
　　管家低头看见自己被血染红的胡子及前襟，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时，江清涟倒是冲了上来，几根银针扎进了管家上腹，又从管家鼻腔里塞了根管子进去，那管子质地坚韧却又柔软，想必不是人间之物。
　　“他家少爷是没得救了，他也差不多了。”江清涟说着耸了耸肩，“纵使他们在他家老爷死前拔了他的舌头，这时尸体已入土多时，早已是死无对证，人界法度自成一派，本就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
　　她在管家身边蹲着，瞧着他逐渐灰败的脸色，眼神也渐渐暗淡下来。
　　修仙之人强于凡人，若在这里给这一家子降下惩罚，自是简单。但是若是接着所谓法度的名义，一则无证据，二则她们并非是人间的执法者，如何能罚。若是借着所谓道德的名义，修仙之人德高望重，人世的确不会有太多闲言，最多许多年后，茶余饭后之间，谈及此事，有心人道句“大快人心”或是“苍天不仁”罢了。只是，道德这东西本就无其标准，一人之道德如何能成众人之道德，更何况，报以私刑的人，又如何谈及所谓道德。
　　接道德之名，行非德之事。古往今来，多少人如此，可偏偏江清涟做不来。

　　好在安溯并不曾要求她给刘府降罚，也叫她莫要违背原则。
　　“那魂魄的愿望怕是说不出来了，但是我下次会问的。”
　　江清涟说完，将管家鼻中管放开，又导出不少血来。
　　“你将他送进去吧，便说这件事我们管不了，叫他们也别去找什么仙人高人了，寻两个正经大夫要紧。”
　　“那这事儿我们不管了？诶诶，我听说你在仙门里也是负责救人的，不给救救？”安溯说着将人背了起来，他倒是不嫌弃那满身的鲜血，见江清涟不住往后躲，反倒有些好笑。
　　修仙之人灵台清澈，最怕这些污秽啊、浊气之类的东西。刚刚救人的时候，倒是不见她嫌弃，现在有得选了，她却是一点也不想沾染。
　　“人有命数，如何能救。”
　　这话，莫说是说话的江清涟，便是听话的安溯，心下也是十分无奈。可偏这话还非说不可，不仅要说，还要说的干净利落、不容置疑，不然等这府中人反应过来，可不管究竟如何，只觉得是你害死的。
　　安溯想了想，这种事儿还得他来。

　　片刻之后，只见安溯直接从刘府中冲将出来，冲到门口，提了江清涟便要往背上背。江清涟瞧了他背上沾染的血迹，有些不情愿。
　　“怎么这么麻烦！”安溯说着直接将外袍脱了，江清涟才有些不情不愿的趴在他背上。
　　此刻地上的刘府老爷早已不见了，想来已被江清涟送走。
　　安溯立刻恢复他麋鹿的奔跑能力和速度，还未等到刘府下人赶到，便已然一溜烟的不见了。
　　“掌门师兄叫我们来厚镇，为的应该不是刘府这件事，我们先不着急着走。”
　　离开刘府许久，二人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那掌门师兄是你师兄，与我可无关！”
　　安溯初来人间，见什么都新奇的很，尤其是这处商业繁华之处，多的是商铺酒楼，仔细想想，他自落下人间，便是待在凤鸣山。江清涟平时鲜少管他，将他放在玄光洞外便是一整日，偶尔两个外门弟子看见他，便给他喂些草料……对，草料，骡子吃的那种。最后两日，他变回了人身，再遇上那两个外门弟子，好在他们虽然疑惑，再上来时也给他带了碗米饭……对，米饭，白的，没有菜。
　　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正想着，一阵肉香自一旁酒楼传来。
　　想想，他闯到人间，都是因为馋的，他哥，安源那个家伙跟他说过，人间美食比之妖界千倍不止，他可是做足了准备，准备在人间吃到撑的！
　　不管了，先来两只烤全羊，他一只，小怪物一只！也不知道小怪物吃的下吃不下！
　　安溯馋的流口水，江清涟却不为所动，只坚定的向前走去。
　　“喂，江清涟，吃点再走！”
　　江清涟却并不理他，只定定地向前走去，安溯哪里敢放她一个人乱跑，满是惋惜的看了那酒楼里活计端出来的，转过两个墙角，越走越不对劲，越走越偏僻。待安溯看清楚江清涟究竟要去哪里的时候，登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喂，江清涟，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