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动了》程蒿

3、第三章 再识

　　“你怎的，好好的化形了？”
　　见安溯不曾回答，江清涟轻轻抬眸，月色入眸，便又将刚刚的话语又重新了一遍。语调平缓，神色和悦，仍是那个和煦的玄光仙子。这女子面容清秀，杏眼中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此刻她换了个坐姿，这回是不打坐了，当真是坐在枝头上，双腿并拢，抱膝，将下巴轻轻放在双膝之间。
　　娇小，又柔弱……当真是骗人的紧！
　　“不想说便算了。”
　　说完，江清涟便从树上跳了下来。
　　足见点地，落在安溯身旁，体态轻盈。
　　“惩罚结束了，你回去吧。”
　　记忆里似乎没有这段，想来也是，若不是自己突然变成人形，江清涟也不会出现，她若是像藏起来，还有谁能发现。
　　想起江清涟，安溯突然想起那把名为“论道”的仙剑。
　　“论道呢？”安溯张口，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为什么没见过你御剑，你若是不需要坐骑的话，便放我下山吧！”
　　说完，安溯便想给自己一巴掌，下了山他去哪啊，在山上再不济，人家看你是玄光仙子的鹿，也知道是个名门贵鹿，下山了，那就成鹿茸了。
　　“喂，你说话啊！”
　　前方走路的江清涟听闻，身形一顿，旋即转过身来，微微一笑：“论道是谁？我还不曾铸剑，至于你，你是我的朋友，你若是不想当坐骑，便不用当，便这般化形，也无不可。”
　　意思是，他不用下山了？
　　这神情……
　　就连安溯自己都忘记了，江清涟对他从来都是迁就的。只要是不违背她原则的，她向来都是迁就的，与其说是迁就，更不如说是在讨好。堂堂道门仙首，竟然要去讨好别人，想来竟有些可笑。
　　其实江清涟的朋友很少，这点安溯是知晓的，玄光洞里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人的时候，江清涟就像是一个没有表情的布娃娃，扔在洞里，一修炼就是一整天，有人的时候脸上才会出现表情。
　　“朋友？”安溯开始回味这个词。
　　在她心里，一直都有把自己当做朋友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江清涟却未曾动身，还在看着自己，脸上虽还是那般浅笑，却是半点笑意也没，难道……她在等自己表态？
　　“咳咳，”安溯清了清嗓子，到底还是心软了，“那我就跟着你呗。”
　　果然，江清涟脸上笑意重现，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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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般走了许久。
　　安溯这才突然想起江清涟前面那句话。
　　“论道是谁？我还不曾铸剑。”
　　看样子，不想在说谎。江清涟也不必去刻意说谎，仙剑认主，只有在主人的手里方才能发挥最强的能力。
　　仙家铸剑傍身，没有佩剑的只有三种：
　　一、灵力低微，显然这不可能。
　　二、年纪尚小……前世，他还真的不曾问过江清涟年岁几何，这个暂且不提。
　　三、主动放弃，很多人并非剑修，于剑道并不精通，这个也有可能。但是，安溯是亲眼见过论道的，是把极好的仙剑。
　　那么，只有可能，现在的论道还不在江清涟手上。
　　仙家双十年华方才算是成年，参加完仙考之后，才能铸剑……
　　这个道门先首……未成年？
　　呵呵！
　　“江清涟，”安溯赶上前去，打量了江清涟一番，没有哪个德高望重的道门仙首会留着如此稚气的外貌，不免口中打趣道：“你多大年纪？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吧？”
　　安溯说着，将胳膊搭在江清涟肩膀上，这会儿他一点儿也不怕了，一个刚出生十几年的小崽子，还能吃了他了？
　　事实证明，是可以的。
　　江清涟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就在安溯碰到她纱裙的那一刹那，眼中一道杀气闪过，立刻便捉住安溯的手腕就将他掀翻在地，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半分拖泥带水。
　　末了，待她反应过来时，安溯已然呈一个“大”字形仰面躺在地上了。便换了十分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语气之中不无歉意：“不好意思啊，那个，我觉得有点怪……”
　　安溯揉着被江清涟握过的手腕，有一瞬间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那只手掌的存在。
　　果然，不可造次！
　　其实这事儿真不怪江清涟，修仙之人对气息最为敏感，刚刚安溯也确实不怀好意，身体比意识提前做出了反应。
　　“我还是走吧！”安溯叹了口气。
　　“再在这儿待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打死了，打死我的那个人估计还会蹲在我身边说，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就像现在一样。
　　安溯故意将江清涟学的矫揉造作，事实上她并不是这个语气。这语气更像是故意将安溯摔成这样，就连江清涟本人听了，也觉得有那么些过意不去。
　　“那我克制！”江清涟点了点头，向安溯保证。
　　“不行，”安溯摇了摇头，干脆赖在地上不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年多大呢？十六七岁总有了吧？”
　　“有的，十八岁了。”江清涟挨着安溯干脆也坐下来。
　　那，死的时候就才二十一岁，最多二十二岁了。
　　安溯突然觉得自己在造孽。
　　“叫哥哥！”安溯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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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哥哥，”安溯原还想着去搭江清涟的肩，伸到一半，感受到自己腕部的疼痛，便又立刻缩回来了，“我比你大，你得叫哥哥！”
　　小崽子，小娃娃，小怪物……
　　安溯在心里把不能叫的，都给叫了一边才算是舒坦。
　　一个点点大的小崽子，这么厉害做什么。

　　两日后，厚镇。
　　镇里有户人家，说白了就是家中闹鬼。
　　若说怎么个闹法，却有几分稀奇。
　　旁的闹鬼吧，是鬼在闹，而他们家却是人在闹。
　　掌门师兄临行前确实曾交代过，厚镇此处，星象异常，恐有变数。
　　哦，对了，昆仑派掌门，李霖，众所周知，修演算。演算这门仙术，修的好了，天下无敌，修的差了，与寻常借口摆摊的瞎子半仙也无甚区别。李霖诚然是修的特别好的那种，他的演算，精准无比，既然他说厚镇有异，那一个月内，厚镇就别想太平。
　　然而，李霖再强，也总归是鞭长莫及。
　　李霖虽能算出大概地理方位，精确到县，运气好的时候也能精确到镇。但是却不能具体到哪家哪户，更算不出因何事突生变故。
　　江清涟并非先知，却有天目。配合演算，再好不过。
　　来到厚镇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打听，谁家有邪气或者说是鬼气。镇子那么大，总不可能叫江清涟一个个瞧过去。若是那般，别说抓不着鬼，还要累死一个修士，那就得不偿失了。
　　江清涟此时仍是一身浅绿色纱裙，还是那副十七八岁的模样。修仙之人虽是双十成年，可在寻常人界，像是江清涟如今这般年纪的，差不多正好是谈婚论嫁的年龄。江清涟长年修仙，不谙世事，骨子里透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秀来，一踏入厚镇地界，便已经有些引人注目了。
　　“二位高人是仙人吧？”果然，很快便有人前来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