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虎女》煎炸的饺子

38、第 38 章 心思百转

　　闻霁辰由国子监下学便匆匆赶回家，到了正厅见到母亲和平安无事的妹妹才放下心。

　　“柔儿你没事吧？”他还是问了妹妹一句。

　　闻霁柔笑笑，站起来转了个圈：“哥哥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便放心吧。”

　　“那就好。”闻霁辰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我上课上到一半便听闻书院出事了，接下来几乎无心听讲，一下学便跑回来了。”

　　“哥哥你真是关心则乱，”闻霁柔笑道，“我没有报御科，观试坐的看台离马场又远得很怎么也伤不到我的。”

　　“话不能这么说。”闻卢氏道，“下次再遇到这种骚乱，一定要先避让到安全之处。先帝在位时有一年元宵灯会城门灯架失了火，受惊的民众胡乱奔跑踩踏，死伤近百人，其中便有出门看灯的官家小姐。”

　　“母亲说的是，女儿受教了。”闻霁柔道，“不过女儿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瑞云郡主的马竟会突然发狂还差点伤了人，真是险象环生。”

　　“这瑞云郡主确实缺少管教。”闻卢氏也不好多作评价，毕竟她与皇家沾亲带故的：“怎么会突然就发了狂呢？”

　　“女儿也觉得奇怪呢。”闻霁柔并不知道内情，抬头看了一眼哥哥：“哥哥，你平常也爱骑马，可知道原因呀？”

　　“咳。”闻霁辰干咳了一声——他得知事件的当下便谴小厮飞奔到书院去问过，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此事确实不好在母亲和妹妹面前说，便摇头：“我不知道。”

　　闻霁柔看了他一眼，又起身跟母亲说：“娘，女儿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休息了。”

　　“去吧。”闻卢氏当然同意。

　　闻霁柔才离开正院，后面便有脚步声追上来。

　　闻霁辰赶到她身边与她并排着走：“柔儿，你真的没事吧？”

　　她看着哥哥：“哥，你想问什么便问吧，不用跟妹妹绕弯子。”

　　“那个……尹小姐可好？”

　　“嗯……”闻霁柔歪着头想了想，“今日到书院的一共有三位尹小姐，哥哥问的是哪一位呀？”

　　“好柔儿，你知道我问的是谁，便别戏弄我了。”

　　闻霁柔向来温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俏皮：“方才娘在我不敢说。哥你知道吗？今日尹小姐可太厉害了！”

　　“今天下午，瑞云郡主才骑上马背没多久，那马便发了狂，一下子便把她颠了下来，幸好尹小姐接住了她才没受伤，尹小姐一下子便骑到了那匹马上，那马疯了一样跳着，好几次都快把人甩下来——我们个个手心都捏着一把汗！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那马没多久便听话了，撒开蹄子在马场里跑了好几圈，最后停下来的时候便完全好了！”

　　闻霁柔一脸的兴奋：“哥你知道吗？女学生们都被惊呆了——不止她们，连边上男学的公子们都挤到了看台最前面，看得连连叫好。我看呀，尹小姐的风姿已经被他们记在心里了呢。”

　　闻霁辰听前边还有种身临其境的与有荣焉，到后面几句脸色便微微一僵。闻霁柔察颜观色，又道：“今早去书院报到，我原想去寻一寻她，却正好碰见她与吕将军之女一起，旁边还有英国公世子、左二公子作陪，便没有上前说话。司徒世子是书院去年的御科魁首，不知有没有指点过尹小姐的骑术呢。”

　　“英国公世子久居京城，定远侯府长驻西北，未曾听闻有过什么私交，柔儿你不要胡说。”闻霁辰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好了，他无心再听妹妹说什么，又寒暄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闻霁柔看着哥哥的背景，脸上也敛去了笑意。

　　哥哥本有这心思，她便推一把又如何？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母亲的指责实在没来由——她心里只有哥哥，何曾为她打算过？

　　只要再坚持些日子，等到太后娘娘为他择妃——思及至此，她便想起本来机会大好的重阳宴被刺客搅了局，她精心准备的献艺没有露脸，却让尹玄瑛大出了风头。

　　尹玄瑛和他到底有什么渊源？竟然说上了话，还得到了他的信物，而她却连正经话也没有机会说上一句……

　　闻霁柔心中酸涩难以言表。

　　盛京贵女通常都在及笄之前定下亲事，她还没有不代表无人问津，而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原本以为父母都会遂她的心意，让她挑选自己钟爱的夫婿，可那日母亲的怒火却兜头浇了她一瓢冷水——闻卢氏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宠爱她，如果她做的事情与闻霁辰的利益有冲突，毫无疑问被牺牲掉的只会是她。

　　哥哥也不会愿意靠着妻族的势力进阶的，她想，何况尹玄瑛身后有定远侯，虽然爵位底于庆国公府，但以定远侯的军功难保不会再晋升，母亲就算不满意她的才学，对这家世也不会有怨言吧，再说还有父亲在，他和定远侯关系那么好，一定会安抚好母亲的。

　　让她嫁了哥哥，自己便少了个敌人，如果能成功地嫁给那人，不是正好两全其美吗？

　　难道她做了王妃对哥哥没有好处吗？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走的路没错，再抬起头时，眼神充满着坚定和对未来的希冀——她目标对所有人都好，所以她没理由放弃。

　　母亲一定会谅解她的。

　　***

　　天色渐晚，尹玄瑛整理完次日上课要用的东西之后去到正厅，发现里面已经十分热闹。

　　黄桃正绘声绘色地讲着今日在书院中发生的事——回府之后，她对着季氏讲了一次，回到疏韵轩又给院里大小丫鬟讲了一次，这回当着尹承锋的面已经是第三次讲，越发地驾轻就熟，不仅不嫌烦还有种越说越来劲的架势。

　　“……小姐这边正压着马，却听场中于博士大喊一声：‘别让它跑野了！’”黄桃喝口茶润了润嗓子：“咱们小姐不慌不忙地应了一句：‘不急，看我怎么收拾它！’两腿一夹，那马便服服贴贴地，让它往东便往东，让它往西便往西……”

　　“胡说！”尹玄瑛不由得笑骂道，“我哪有这么说？”

　　尹承锋也不责怪黄桃，笑呵呵道：“无妨无妨，讲得生动些听着也有意思。然后呢？”

　　季氏掩着嘴笑，黄桃便道：“然后跑了几圈，把那匹马的疯劲泄掉了，它便听话了。小姐把马还给那瑞云的时候，她那脸色呀，一阵青一阵白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季氏皱了皱眉头：“黄桃，不可妄语。”

　　“是。”黄桃吐了吐舌头——瑞云郡主几次三番找小姐的麻烦，她们一干下人早瞧她不顺眼了，个个恨不得她吃瘪。

　　季氏又转向尹玄瑛：“你呀，书院这样的地方也不能让你坐住。”

　　“诶，阿瑛也是救人心切，何况惹事生非的又不是她。”尹承锋道。

　　季氏白了他一眼，也不再数落女儿，嘱人传膳。

　　尹玄瑛便寻机把于博士的事情和尹承锋提了，他惊讶非常：“莫不是泰和兄？”又问了一番于博士的身形相貌等等便确定了：“果然是泰和兄！”

　　原来于博士名叫于佑，字泰和，在当今陛下还是四皇子时便与尹承锋一样在他麾下任职，曾一起在西北战场上流过血汗，还曾经救过尹承锋。后来四皇子回京后机缘辗转去了北海，直到先皇病逝、四皇子登基也没有再见过面，再后来尹承锋镇守利州更是天各一方，他曾经托人打听过于佑的消息，说是他已经战死，想不到他竟然在纪方书院做御科博士。

　　“泰和兄去做书院博士着实大材小用了，”他感慨道，“当年他只一臂便能擒住一匹狂奔的野马，更能一人驾驭驷马齐驱的马车。”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竟然沉寂了这么多年。

　　晚膳之后，一家人本来想在园子中随便走走，门上却匆匆来报——端敏长公主携瑞云郡主到访。

　　虽然众人都对这母女二人印象不太好，但长公主之尊不容怠慢，仍然迎到了大门口。

　　“臣定远侯尹承锋拜见长公主……”尹承锋才拜下去，端敏长公主便上前几步把他扶了起来：“侯爷不必多礼。”后边跟着的瑞云郡主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端正地行了个礼：“晚辈拜见侯爷、夫人——”尹承锋和季氏避让了一下，只受了她半礼。

　　一一见礼之后，侯府众人将长公主母女迎至正厅，方才落座，长公主便朝尹承锋拜了下去：“侯爷请受本宫一礼。”她这一拜下去，瑞云郡主也便跟着起身拜下。

　　尹承锋大惊，忙和季氏一起把她扶起：“长公主殿下何故如此？不是折煞臣下了么？”季氏又去扶瑞云郡主——她倒是一扶便起，退让到了母亲身边，低着头不说话。

　　“侯爷是知道的，”端敏长公主拉着瑞云郡主，“本宫膝下只有欣华一个孩儿，她若是出些什么事便是要了本宫的命——今日书院马场上的事本宫都知晓了，若不是令嫒出手相助，欣华会出什么事，本宫想都不敢想……”说着眼角泪珠落下，季氏推了一把尹玄瑛，她才走过来，被长公主一把抓住，“玄瑛啊，你救了欣华，便是救了本宫啊！”

　　尹玄瑛连道不敢，偷眼看瑞云郡主，却见她斜着眼正看别处，虽然面无表情，却能明显感觉到她心中的不服气。

　　无所谓，反正她也没觉得这么点小事便能扭转彼此心中的印象——她也曾经刁蛮过，对于瑞云郡主来说，众目睽睽之下被她讨厌的人所救，大约比她真的从马上摔下来更难堪吧。

　　更别说现在还上门道谢——尹玄瑛想了想，换成前世的她自己，估计会气得吐血……

　　她俩便不尴不尬地跟着长辈互相寒喧了几句，瑞云郡主恨不得自己能原地消失，而尹玄瑛也乐得不理会她，坐在边上左耳进右耳出地出神，冷不防腰间一疼差点原地跳了起来，回头一看是季氏拧了她一把。

　　“长公主殿下，小辈儿坐不住，咱们就别拘着她们了。”季氏朝长公主道，“让阿瑛领着郡主在园子里随意走走吧。”

　　就这样，两个各方面都不对盘的人被各自的长辈拎了出去。

　　“你别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才一进月亮门，瑞云郡主就对尹玄瑛说。

　　“那是自然。”尹玄瑛也不愿意供着她，“郡主贵为皇亲，自然不需要臣下帮忙，便是摔下马也必然毫发无损。”

　　端敏长公主此来轻车简从，只带了自己的婢女，带瑞云一是当面致谢，二来也有点谢罪的意思，她那群以她马首是瞻的婢女便一个也没有跟来，眼下被尹玄瑛一怼，她突觉自己孤立无援——出门前长公主对她耳提面命不许对恩人无礼，她并不敢让母亲知道自己才一离开她眼皮底下就和尹玄瑛吵架。

　　可这样被对方压着嘲笑又实在憋屈得不得了。

　　“我骑我的马，便是摔下来也不干别人什么事，谁要你多此一举！？”她不是会忍的人，怒道，“我自己的马我自己会驯，谁要你多事帮我驯！？我才是烈火的主人！”

　　“哈哈，”尹玄瑛冷笑，“郡主怎么样当然不干别的人事——马是你牵来的，也是你自己要骑的，便是摔死也是你自作自受！可惜你再作也是皇亲，你若真出了事不知有多少人要受牵连，首当其冲便是你的马！你扪心自问，依长公主的性子，可还能容它活着？”

　　瑞云语塞。

　　“若不是为了你的马，我才不爱管你！”尹玄瑛冷冷地道，“当你自己多讨人喜欢么？”

　　“你！大胆！”瑞云气得扬起手，侍立不远处的黄桃吓得倒抽一口气。

　　尹玄瑛一把接住她扇下来的巴掌：“长公主殿下领你来莫非是结怨来了？”

　　瑞云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你！你放开我！”

　　“我拼着脸疼受你一巴掌，我娘就能领着我连夜进宫，”尹玄瑛道，“你便算算，你又得在长公主府关多久？”

　　“你少吓唬我！”瑞云郡主当然知道她打不得，起码现在打不得。

　　“只要郡主不颐气指使，我自然懒得计较。”尹玄瑛掸了掸袖子上的灰道：“你我既然相看两厌，以后彼此相敬如冰便可。在长辈面前粉饰一下太平，您总不能不会吧？”

　　“哼。”瑞云郡主冷哼了一声算默许了。

　　她说说不过，打也打不过，还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