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虎女》煎炸的饺子

33、第 33 章 纪方书院

　　“殿下，您何故将那玉牌赠与尹小姐啊？”

　　恢复原状的毓王府车驾缓缓地在路上行驶着，高公公与毓王共乘一车，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忍不住问道。

　　毓王道：“便是我方才说的意思——方便她寻你诊治。”

　　“可……”高公公道：“那牌玉牌乃先皇所赐，上面镌有殿下的名讳，就这么送给她，不太合适吧？”

　　“事急从权，本王身上没带别的东西——总不能把入宫的腰牌给她吧？”毓王有些不耐，高公公连连点头附和，心道这玉牌和腰牌也差不了多少，反正再过不久殿下迁出皇宫住进王府，要见他也不必再入宫，而王府守卫见了这玉牌哪有不放行的道理？

　　殿下等于是给了尹小姐与他相会的特权，四舍五入一番便是邀她相会了。

　　嗯，有望有望，一会儿回了宫他得进库房找找那匹积年的茜红料子还顶不顶用……

　　毓王见高公公没说话却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由一阵头疼：“……高总管不要想太多……”

　　高公公笑着点头：“老奴省得，殿下不过是因着旧年的因缘才对尹小姐照顾了些，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他这话说得诚心诚意，可听在毓王耳里却总觉得话中有话，干咳了一声道：“本王只是想起她方才在茶楼上说的那些话。”

　　“她似乎对庆国公府多有抗拒，而庆国公夫人似乎也不太瞧得上她。”

　　高公公点头道：“殿下慧眼如炬——这庆国公夫人呐，满盛京都知道她更属意娴淑多才的大家闺秀做儿媳，尹小姐确实不合适。”

　　“她虽然冒失无礼，没什么姑娘样子，却率性敞亮，光是‘忠勇’这一项，全盛京别说闺秀，便是男儿也没多少能及得上。”毓王缓缓地道。故而当他隔着帘子看见庆国公夫人那挑剔审视的目光，便有心要为尹玄瑛撑一撑腰。

　　这是个为了维护亲人与家国大义，宁死也不愿屈膝的女孩，他嫌弃归嫌弃，却从未瞧不起她，也容不得别人把她踩到泥里。

　　毓王这边车驾径自在宫外闲逛不提，却说第二日，被关在长公主府摁着一帮丫鬟“抄”《女则》的瑞云郡主突然接到了她皇帝舅舅的旨意，说是她的小舅舅毓王殿下近来对佛法有些兴趣，想寻一本经书翻阅，既然瑞云正在抄《女则》，那就顺便帮他抄部《金刚经》吧。

　　这道旨意颠三倒四，全无道理，但瑞云郡主一个字也不敢反驳，也不敢像唬弄太后娘娘这般找人代抄，乖乖地叫人研墨铺纸——毕竟她这小舅舅虽然不太爱在人前露面，但发起脾气来还是很吓人的。

　　***

　　尹玄瑛并不知道毓王对她那点维护之心，也不清楚闻霁柔因一己私心在父亲面前揭破了闻霁辰的小秘密而遭了闻卢氏的训斥。

　　到底是做母亲的，也曾有过花样年华的小心思，闻霁柔那点小九九如何瞒得过母亲？她并不意外女儿竟然对毓王殿下起了心思，只是气她竟然只因这一点小事便心思浮动，竟要把自己的胞兄推出去利用。闻霁柔噙着泪辩解了半天，闻卢氏只是越发地生气，最后以闻霁柔认错，闻卢氏划她抄《女则》告终。

　　尹玄瑛原就没觉得闻霁柔说的“时常过府拜访”是真话，不过两天便把这些事情抛到脑后，照常地带着弟弟们练武识字。这日她从玄琥的院子回到疏韵轩，却见绿苹领着一干大小丫鬟东奔西忙，把她的箱笼都搬到了院子里，敞开盖子在太阳下晒着。

　　“诶诶那个不能晒！”绿苹制止一个正把一条碧色缃水裙展开的小丫鬟，“这是真丝的，晒了就坏了。”说着，把那裙子拿到了荫凉的地方。

　　“绿苹，你们折腾什么呢？”尹玄瑛问。

　　众人一一朝她见了礼便继续忙，绿苹道：“小姐您忘了？再过几日便是您去纪方书院念书的日子，奴婢们正帮您收拾呢。”

　　“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尹玄瑛看她们忙得团团转。

　　绿苹掩着口笑：“回京以来，夫人帮小姐做了许多的新衣，这些您不爱穿的奴婢们便一直收着——小姐个子长得快，有些不能穿的也要分出来，还得添置些新的——方才书院还派人来送了院服的样式，这会儿针线上的正赶着呢。”

　　一地的箱笼，春夏秋冬四季衣裳都被拿了出来，尹玄瑛吐了吐舌头：“不这么瞧我还不知道我有这么多家当。”

　　“小姐还是进屋去吧，”绿苹笑着说，“这里灰尘大，您进了屋瞧见白梨姐才真的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当呢！”

　　尹玄瑛走进自己屋子，便见到白梨正在折腾她的首饰盒子。

　　回京以来在各家亲友府中行走了一遭，作为小辈儿她赚得是盆满钵满，各式首饰、锞子塞满了几匣子，白梨并几个屋中伺侯的丫鬟青梅、黄桃、丹橘正在清点她的首饰，三人一样一样取出来念着，黄桃拿笔记在册子上。

　　“赤金镶红宝项圈一个。”

　　“……好了。”

　　“老坑冰种透雕莲花佩一枚。”

　　“……好了。”

　　几人一边登记，一边把东西分门别类地收好，尹玄瑛走过去，拿起一个赤金镯子道：“这个东西又大又沉也不好看，反正我也不戴，不如留着赏人得了。”

　　“那可不成！”白梨抢过镯子，放进一个匣子，嗔道：“小姐你就知道大方——这镯子得有二两多重呢，只是样式旧了些。便是要赏人，也得熔了多打几件，也能多赏几回不是？”说着把那匣子敞开给她看，“您瞧，这都是样式过时的，这么多都可以打一副头面了呢。”

　　“哦哦，还是我们白梨会过日子，”尹玄瑛毫无诚意地称赞道，“将来谁把你娶回家便有福气了。”

　　“小姐净拿奴婢取笑。”白梨脸一红，气鼓鼓地继续干活儿去了。

　　清点玉佩的黄桃突然“咦”了一声，道：“这块玉牌倒是不曾见过……这上面的花纹真有意思，就像字一样。”

　　尹玄瑛看了一眼，见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是毓王送给她的玉牌。

　　“拿来我看看。”她接过玉牌，见它正面刻的是皇室专有龙图腾，翻过来，背后的祥云纹中隐藏着两个字。

　　“‘嘉玉’？”

　　这个东西是毓王亲手给她的，自然是他的东西，那这两个字莫非是毓王的名字？

　　大晟国姓是“权”……原来毓王的名字叫“权嘉玉”呀。倒是和他文质彬彬又冷冷清清的样子很相符。

　　“这个是前几天我和小姐遇见毓王殿下，殿下赐给小姐的，说可用它随时进宫请高公公来给小姐看诊。”白梨对黄桃说，“那天你正好不在，我便随手放进匣子里，忘了跟你说了。”

　　黄桃吃了一惊：“毓王殿下不是住在宫里吗？这么说，小姐可以用它请宫里的人出来？也太厉害了吧？”

　　尹玄瑛让她说得一怔：“哪儿就厉害了——这牌子除了高公公也请不出别人，你别大惊小怪了。”

　　“高公公也是宫里的人呀。”黄桃又看了一眼玉牌道：“既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寻个单独的匣子收藏吧。”说着在桌上翻了翻，拿起一个装玉珠的小匣子：“青梅，你不是说要拿这些珠子去串珠花吗？这匣子便给我吧。”青梅应了一声，她便把玉珠子倒进一个荷包，又剪了块软布铺在匣子里，把玉牌小心地放了进去。

　　有……有必要这么隆重吗？尹玄瑛看着黄桃认真的表情，把“随便找个地方塞起来得了”这句话咽回了喉咙里。

　　***

　　毓王从宫中迁出，搬进毓王府了。

　　这个消息传到尹玄瑛耳中的时候，人家已经在新府中住了一夜，估计早膳都用完了。这一是因为她确实不太在乎外界的这些消息，二来是人家毓王这家搬得十分低调。

　　毓王府建成已经有几年功夫，最初落成的时候，该进行的仪式都进行过了，只不过主人没搬进去住而已，府中房舍园林应有尽有，家私用具也是一应俱全，还有仆役日常看顾洒扫，这要迁府也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以毓王的性子，自然不会大张旗鼓。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个事情放在一边了——权嘉玉堂堂一个王爷，还是陛下的胞弟，总归不可能没地方住，而她现在正在前往纪方书院的路上。

　　纪方书院是皇室牵头办起的面向官宦子弟的书院，教授的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除“礼”一科是所有人都必修的之外，“乐、射、御、书、数”五科之中，至少还需选择三科，尹玄瑛在“乐”和“书”之间盘桓良久最终选了“书”——本来是想要两科都不选，但想着“书科”讲的也不全是诗文，而且据说这一科还有位字写得极好的博士，她还是选了，只弃了乐科。

　　书院设在盛京郊外一处特地圈出的空地上，离吕家马场不远，还能看到皇宫的琉璃顶，匠人把流经附近的蔚河水引入书院中做了一处荷花池，在池中养了些锦鲤，常有学生拿糕点之类的食物投入水中喂鱼，时长日久，只要有人影拂过池面，那些养精了的漂亮鱼儿便会蜂拥而至等着投喂，若是真的等到了食物，它们便会你争我夺地往前挤，远远看去池水便像沸腾了一般热闹非凡，还有些吓人。

　　尹玄瑛并没有在荷花池边停留太久。她是按照平日上课的时辰到的书院，但由于这是节后开课第一天，照例上午是不上课的，她倒成了最早来的几个人之一，各科博士们都还在忙，只有书院中的仆役在做着自己的活计，与她一样早到的、资历比她深的一位学生便充当起了她的向导。

　　“换作平日，这时候我们应当已经在课室里准备了。”向导说，并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黄桃，“‘数科’和‘书科’倒还好，只需裁纸研墨，‘乐科’得早早把琴备好。”她是之前在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未曾说过话的国子监祭酒之女安幼荷，听她自己说的，她与尹思璇颇有些交情。

　　尹玄瑛摇头道：“‘乐科’我可不敢选，我从来没学过。”

　　“这样吗？”安幼荷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笑道：“这倒无妨，我娘说姑娘家学些乐器不过是为陶冶情操，学得精的固然是一种才华，学不精的能听懂音律也是好的，即便是五音不全对生活也没有什么妨害。别紧张。”她在尹玄瑛的手背上安慰性地拍了拍。

　　尹玄瑛自然不会因自己不通音律而紧张，但安幼荷释出的善意却令她心中很慰贴，暗道尹思璐诚不欺我，这位安小姐确实是个心思玲珑的人物。

　　“自书院开院以来，六科全选的人虽不少，样样精通的却也不多。”安幼荷道，“像我，御科骑马还能勉强策着走几步，射科是真的力不从心，弓都拉不开，别说射箭了——听说尹小姐于这两项上极出色，有机会还要向您请教。”

　　两人说话间，吕嘉也到了，她与尹玄瑛约好了今日要早到，却还是晚了一点，三人相会又是一番寒暄。

　　“我是上半年进的书院，瑛娘这会儿入学必然编进我那一班，瞧，衣服都一样。”吕嘉向她展示着腰间的博带，是苍青色提花缎子制的，和尹玄瑛身上的一样，而安幼荷身上的博带则是松绿色，衬得她人比花娇：“安姐姐家学渊源，入学时便比众人高了一级，等今年大考之后就能换成胭脂带了。”

　　书院的院服都是统一的素色，只在领子和袖口用暗红色绣万字纹，学生的等级都用博带来表示。

　　安幼荷笑道：“我那点微末学问算什么呀。学院里人材济济，各家的小姐都那么优秀，我若是能佩着这松绿色直到结业也算不错了。”又转过来向尹玄瑛道：“是这样的，入学时先生们会让学生们将所报科目展示一番，若是超过两科被评定了‘优等’，便能直接佩上高级的博带。”又瞟着她腰间的苍青色带子：“我瞧这一品博带在尹小姐身上也待不了几天。”

　　“既然安姐姐与我思璇堂姐是闺中好友，”尹玄瑛道，“便也和她一样，唤我名字吧。一口一个‘小姐’听着怪生份的。”

　　安幼荷从善如流，三人一边聊天一边走着，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书院中也渐渐热闹起来。

　　“这边是课室，有时候琴科博士会在里头焚香。上回有个小子把博士的香丸换成了木头的，烧得一屋子焦味儿，把博士气得够呛。”相比安幼荷中规中矩的介绍，吕嘉对书院中的各种轶事知道得更清楚些，也乐于当作趣事来讲。

　　“男学那边比女学热闹多了，只有马场上女学才能盖过去，”她又道，“也不知道有些人明明没骑过马、也不爱骑马，为什么要选这一科——上了马就叫，马动一下也叫，还有曾经有一个才一见到马便昏倒的呢。”说着，前边走过几个穿着学院服的女孩，吕嘉忙捅了捅尹玄瑛：“说谁谁到——你瞧，就是那个中间的——见到马就晕倒的。”

　　尹玄瑛还没瞧清楚那个女孩的面容，安幼荷已经迎了上去：“陈小姐，方小姐，蓉妹妹——你们来得也好早呀。”

　　中间那个女孩便放开她旁边的两个人过来牵了安幼荷的手，笑得十分灿烂：“安姐姐，这些天不见我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