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虎女》煎炸的饺子

28、第 28 章 生变

　　太后的话音一落，尹玄瑛便跪了下去：“谢太后娘娘恩宠，然臣女不敢僭越。”

　　瑞云郡主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用看都知道此刻她的面色不好看。

　　尹玄瑛这般识礼，太后心中也满意，便道：“无妨。听说太常寺那边新进了一批歌姬，为今日特排了一支乐舞，你且陪哀家看了再回去坐着吧。”

　　她这么说完，宫女已经在她另一侧放了一张小几并茶水果子，尹玄瑛只得再次谢了恩坐下。

　　她这一坐下，便成了全场的目光焦点。因为坐得高了些，她也能看清楚坐在刚才位置看不清的地方，比如季氏有些担忧的目光，比如几位夫人略带深意的打量，又比如坐得靠前的几位千金的探视。

　　她浑身上下简直写满了不自在，却不得不绷着，只盼着舞姬早点上来跳完她好回去……

　　思想间，二十来个穿着丝缎舞衣的舞姬们排成两列款款步入场中，她们头上梳着统一的望仙髻，脚下踩着凌波步，裙角翻飞带着水袖飘曳，竟有几份仙子下凡的意味。

　　尹玄瑛侧头看了一眼御苑之中，离宴会场不远的凉亭里乐师们不知何时进了场，已经开始准备演奏，不过众人的目光都被摇曳生姿的舞姬们吸引，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鼓声起，舞姬们便“飞”了起来，正中间的主舞甩起长长的水袖，挽出两个如意环，太后不由自主地道了一声“好”，众人也便都笑着称赞起来。

　　因是献给太后祝寿的舞，鼓乐铮然大气，舞姬们的舞姿也少了些婀娜之态，多了些优雅大方的仙气，中间的主舞那一双水袖更是舞得，似乎给朵云彩她便能乘风归去一般，连尹玄瑛这不解风情的都看出她手上脚上功力不浅——毕竟那丈余长的水袖甩起来可不是玩的。

　　突然，尹玄瑛的耳朵里听到一声轻微的“啪”。这声音既不在鼓点上，也不是来自哪样乐器，她正疑惑着，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不好！

　　那是一股肃杀之气，是冲着太后去的！

　　她来不及多想，随手抽起面前装果子的瓷碟扔了出去，正好打在那个舞姬身上，减缓了她的攻势，她两边的舞姬见状吓呆了，中间的主舞躲闪不及撞上了其中一个，队形一下子就乱了。

　　太后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却见那个被打中的舞姬手腕一翻，自袖中伸出一把细长薄刃，一言不发直刺向她心口要害，尹玄瑛又飞出一个盘子挡了下，口中道：“快把太后带走！护驾！”

　　她这声一出，众人才如梦初醒，宫女们护着太后和两位妃子并一个郡主往远处退，下方席位上女儿们都去寻自己的家人，场面乱成一团，但还好没人跑到两人打斗的地方来。

　　“阿瑛！小心啊！”

　　尹玄瑛听到季氏的声音无暇回应——这刺客身手十分好，她又没有兵刃，只能阻得一时。

　　那边厢尹思璇和尹思璐撞在了一处，两人紧紧牵着手，尹思璐没头苍蝇一样找着自己母亲，尹思璇给她扯得东倒西歪，直叫着她：“璐妹莫急！”

　　“有刺客！快抓刺客！有刺客——”扯着嗓子喊的瑞云郡主。有她开了头，其余的小姐们也开始尖声大喊起来。

　　尹玄瑛被利刃逼退了几步，发现地上有舞姬逃跑时扯断的水袖，便一伸足尖挑起，迅速地在手腕上绕了绕做屏障，扭身擦着剑身去擒刺客的手腕，正要逼她弃剑时，一股劲风从另一侧袭来，她忙松手退后躲过一击。

　　一个乐师打扮、蒙着脸的人突然出现，对装成舞姬的刺客道：“去杀了那老太婆，她交给我！”

　　“休想！”尹玄瑛冷冷道。当着她的面想杀谁就杀谁吗？

　　那舞姬刺客一闪身又要冲太后过去，被尹玄瑛挡下，乐师欺身上前截住她，手里的武器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身法迅猛，又带点不要命的急攻，玄瑛手无寸铁只能步步后退，就是这样身上也被划破了好几处。只是这片刻功夫，内廷侍卫赶到，纷纷亮出兵刃朝这两人杀去，舞姬急怒之下出手全是杀招，一下子便放倒几好几人，可侍卫毕竟人数更多，她陷入了进退失据的境地。与此同时，太液池对面也传来喝斥声和兵刃交接的声音——看来她们的行动不止一处受到了阻滞。

　　“阿瑛！接刀！”

　　季氏的声音传了过来，尹玄瑛听见这话没空多想，下意识伸手接住那凌空飞来的物件——是不知哪个侍卫的佩刀。虽不称手但聊胜于无，有兵器在手她不必左支右绌，并且由于佩刀比较长的缘故，那乐师再也近不得她身，她渐渐处于了上风。

　　那乐师打扮的刺客着实有两下子，尹玄瑛即便拿到了稍强的武器，他仍然抓住了几处破绽逼得她不得不回防，然而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支援源源不断，他见刺杀已经不成，双目瞪视着尹玄瑛难掩怒意地吐出一串叽哩咕噜的声音，一个纵身后退，喊道：“不成了！先撤！”说着，又踢翻上来挡他的二人，踩着案几掠上树稍便要借轻功逃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尹玄瑛瞥见倒地的侍卫有背着弓箭的，伸手就摘下一副，也跳到高处，摸箭搭弓射出——咻——啪！

　　接连两箭后便是两声惨叫，下边便有人惊叫：“中了！”

　　尹玄瑛才放下心，跳了下来。

　　侍卫们把伤者扶起，宫女们战战兢兢地收拾一塌糊涂的宴会场地，她脑子经过刚才的恶斗几乎空了，本能地四下张望着，看见季氏的那一刻才似乎魂魄归位，只见她正被两个妇人簇拥着与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坐在一起。

　　“娘，你没事吧？”她最担心的便是刚才人潮拥挤母亲不慎受伤。

　　季氏摇摇头：“没事，多亏了英国公夫人照料。来阿瑛，快来拜见英国公夫人和两位姐姐。”

　　尹玄瑛依礼拜见完，便有一个妇人捂着嘴咯咯地笑：“哎呀，想不到我这把年纪了还能让这么个小姑娘叫声‘姐姐’。”

　　说话的人是英国公家的次女司徒桦，比季氏只小了两岁，却矮了一辈儿。尹玄瑛忙道不敢，另一位三女司徒枫笑道：“二姐，你别把人家吓着了。”

　　季氏道：“方才便是你枫姐姐给你递的刀。”

　　尹玄瑛忙再次拜谢，让司徒枫阻了：“一时情急，妹妹不嫌兵器坠手就行。”

　　“哪里的话，枫姐姐救了我的命呢。”

　　司徒枫又笑了，嗔了自己母亲一句：“娘，你瞧你给女儿起的好名字，‘疯姐姐’‘疯姐姐’的，叫人听见以为女儿真的脑子不好呢。”

　　英国公夫人啐回去：“你可不是疯疯癫癫的？”母女几个又笑闹了几句，司徒枫转过来对尹玄瑛道：“听说你和阿靖在吕家赛过马？”

　　“是，当时和吕家珍娘和左侍郎的公子一起比着玩儿的。世子好骑术。”尹玄瑛道。

　　“那便是朋友了，”司徒枫道，“瑛娘若不嫌弃，便跟阿靖一起唤我一声‘三姐’吧，省得‘疯姐姐’‘疯姐姐’地叫，怪别扭的。”

　　尹玄瑛还没说话，那边司徒桦又笑了：“还说我呢，明明是你比较吓人。”

　　季氏拉了拉她的手，尹玄瑛笑着朝她摇摇头。

　　司徒枫跟姐姐笑闹了几句，又朝她道：“我看你刚才随意拾起一张侍卫的弓——那是一石半的强弓，你竟也拉得开，不得了啊！”

　　她连连摇头：“姐姐见笑了，我也是一时情急——现在膀子还酸着呢。”她又朝后头望了望，只见人少了大半，季氏道：“有些人受了惊吓，都去正殿里歇息。方才我看见尹家两个娘子扶着她们娘亲也过去了——真是想不到，这大好的日子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方才你射中了吧？”司徒枫走到尹玄瑛身边，“真是好本事！我听见对面也有人张弓，可惜应当没有射中——这回我看那些公子哥儿还怎么牛皮哄哄。”

　　尹玄瑛看了她一眼，犹豫道：“我见三姐似乎也是学过武的……”

　　“是啊，我和阿靖一下自小习武，刚才见你和刺客打得不可开交我手可痒痒了，可惜我如今不能轻易动手。”司徒枫笑着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腹部。

　　“啊呀，妹妹先道声恭喜！”她马上明白过来，又咂舌道：“你这……也太不谨慎了！”

　　其实季氏和英国公夫人也应该在第一时间就移到正殿去休息，只是季氏挂心尹玄瑛，英国公夫人年纪又大了，受了惊吓一时喘不过气，便由两个司徒掩护着在近前不显眼的地方躲了一会儿，现在危机已经过去，苑中也渐渐恢复秩序，便有宫人前来搀扶几位。

　　“尹小姐，陛下有请。”一位装束有些不同的公公走到她面前。

　　季氏朝她点点头：“去吧，你爹此刻必然也在御前，不必担忧。”

　　“好——那二位姐姐，我娘就劳烦你们多看顾着。”

　　“你放心，”司徒桦道：“我们必不叫夫人劳心。”

　　尹玄瑛便跟着那位公公走，一路上时有侍卫排着队从她们身边经过，想是全力排查皇宫中的可疑人物——一次性混进这么多的刺客，事态的严重性不可小觑。

　　只是叫她过去要干啥呢？

　　那位公公把她带到了御书房门口，唱道：“定远侯之女尹氏玄瑛觐见陛下——”

　　屋内传出一声：“宣。”

　　她进了屋才发现除了她父亲尹承锋和几位重臣，太后娘娘也在。行过礼之后，皇帝还没说什么，太后娘娘又把她招到身边：“孩子来，坐着。”

　　“太后娘娘……”尹玄瑛为难道：“臣女的父亲还站着呢……”

　　皇帝也道：“母后莫急，待儿问她几句话，您再宣她去做伴不迟。”

　　太后便不再坚持，德衍帝才问她：“尹氏，你是如何发现那刺客的？”

　　尹玄瑛想了想，说：“启禀陛下，臣女一开始并没注意到刺客，只是在欣赏舞蹈时，突然听见了一声‘啪’的声音，然后便发现那个女子的步子比别人快了许多，下意识觉得不对。”

　　这时，侍立在旁的一位公公俯到德衍帝耳边说了句话，他道：“呈上来看看。”

　　便有个侍卫呈上一把剑，细看之下，此剑又轻又薄，还没有护手。侍卫道：“此剑质地柔韧，首尾可相扣成环，那刺客便是将它伪装成腰带。”他将剑拿起来拗了一下，果然剑尖轻松地插进了剑柄尾部的细槽中，整把剑形成了一个环。他又不知按动剑柄上什么机括，只听“啪”地一声，剑尖又弹了回来。

　　“就是这个声音！”尹玄瑛道，“原来是它发出来的。”

　　“哀家就说这孩子机敏吧？”太后娘娘道，“今日她这一警觉，可救了哀家一命。”

　　她和父亲连眼神都不带交换的，二人双双拜下道：“太后娘娘福星高照，臣/臣女不敢居功。”看得皇帝笑了出来：“不必紧张。今日尹氏确实有功——从柏这个当爹的教女有方，也是功不可没。”心里想着穿破夜色射中刺客那“嗖嗖”两箭——怪不得从柏说管不了呢。

　　他又端详了一番那把软剑，道：“这剑做工精巧，价值不菲，必不是普通人能拿到的东西。把它拿到工部，查查它到底是出自谁手。”

　　侍卫应喏，躬身带着剑退下。经过尹玄瑛身边时，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那剑是北戎王室的东西！”

　　尹承锋吓了一跳，忙道：“怎可在陛下面前大呼小叫！？”

　　“无妨——”德衍帝却对她说的内容更感兴趣：“你怎么知道那剑来自北戎王室？”

　　“启禀陛下，我与那刺客交手时，他对我说了句话，我一直觉得有点怪——许是风大吹懵了脑子，到刚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句话是北戎话！”

　　尹承锋问女儿：“他说了什么？”

　　“他说，”尹玄瑛看着父亲：“‘又是你坏我好事！’”